伴著鎖鏈響動,都察司內一間牢房被打開,幾個兵衛將拖著的兩人扔了進去。
因為渾身上下被捆住,陳十和梁六子摔在地上也不能起身。
“哎!”陳十喊,“都到牢房里了還不給解開鎖鏈?”
回答他的只有重重鎖門的聲響。
陳十拔高聲音:“知道我是什么人嗎?”
適才他還沒想好怎么跟霍蓮認認親,霍蓮那狗東西就下令把他們抓起來,原本消失的兵衛們雨后春筍般冒出來,羽箭劍光刀光亂飛,瞬間將他們抓住。
“捆住,綁好,裝車….”霍蓮居高臨下看著被按在地上的他們,說,“裝箱子里。”
既然被捆綁了,陳十覺得再套近乎有點丟臉,還是私下再說吧。
就這樣他們被裝在箱子里來到都察司牢房。
聽到陳十的喊聲,躺在地上的梁六子哈哈笑:“你個不要臉的,你還能是什么人?”
陳十沒有回答他也沒有跟他吵架,而是輕嘆一聲:“你知道我們為什么不是直接扔車上,而是還被塞進箱子?”
那箱子可不是他做得那種,而是胡亂一個木箱,而且還把他和梁六子塞一起,簡直是酷刑。
“那是因為我們把我妹妹裝箱子劫出來的,他這是在為我妹妹出氣呢。”
雖然也不覺得這算什么恩寵,但能讓霍蓮做到如此,還是難免有些小得意。
小女真是厲害!
當然,不知道小女付出了多少,受了多少委屈,折磨。
小女太可憐了。
這都是為了墨門,陳十又咬牙。
“你胡想什么呢。”梁六子呸了聲,“他霍蓮就是故意折磨我們呢!”
說著嘎嘎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你小子真是瘋了,你妹妹受寵又怎樣?我難道沒個妹妹受寵嗎?”
“那是受寵嗎?霍蓮就是個畜生!你見過誰家女人受寵被鎖鏈拴著?”
“哦,你真不用喊人給你解鎖鏈,你應該帶著鎖鏈,這樣你們兄妹一樣,都能被霍蓮寵愛!”
陳十躺在地上踹向梁六子,一腳將梁六子踹撞在牢柵上。
“你懂個屁!”
他驕傲的又不是寵,是妹妹多厲害,多不容易,是墨門多艱難,多拼命求生!
他妹妹忍辱負重,得霍蓮寵愛,是要做大事的!
梁六子這莽夫不懂,霍蓮這畜生也不懂!
梁六子哪里肯吃虧,一肚子悶氣無處發泄,腳一蹬柵欄石頭一般砸向陳十,兩個撞在一起,在地上扭打。
牢房里的動靜很大,但沒有兵衛獄卒過問,似乎他們就是死在這里都無所謂。
不過牢房里忽地響起輕輕的聲音。
“請問,你們說的妹妹是誰啊?”
在地上互踹的梁六子和陳十嚇了一跳,這牢房里還有其他人?
兩人循聲看去,果然見角落里坐著一人,牢房里光線昏暗,這人也悄無聲息,竟然沒看到。
“你也是被抓進來的?”梁六子問。
那人點點頭,嘆口氣,似乎無盡委屈。
視線也適應了,能看到這人穿著小吏的衣服,長手長腳蜷縮在一起,看起來就很可憐。
他問:“你們的妹妹被抓了?沒聽說霍蓮抓女人啊。”
梁六子冷笑一聲:“那位新寵就是他的妹妹。”
陳十亦是不客氣:“他妹妹是先前那位舊寵,他是打算用這位新寵要挾霍蓮,把他妹妹救出來。”
梁六子啐他:“我妹妹是受害者,不是寵!可沒你妹妹這么作威作福。”
陳十冷笑要說什么,就見縮坐在角落的人勐地起身。
他的手腳并沒有被綁縛,一瞬間邁步站過來,居高臨下俯看。
“所以你們就劫持了那位小姐?”他問。
陳十抬著頭,距離近了,昏暗的光線里能看到這人白皙的肌膚,閃亮的眼。
這小吏長得還不難看。
好像在哪里見過?
隨著念頭閃過,他口中說:“這是個誤會,其實我跟那位小姐認識,說起來我們是失散多年的……”
兄妹離散又相逢的故事剛起個頭,頭頂上又落下一句話。
“你是哪個堂口的?”
陳十一愣,旋即恍然,原來,竟然是同門!
“北堂陳十。”陳十忙說,又將梁六子一腳踹開,“你是哪個——”
他的話沒說完,就見一只腳踩了過來。
草鞋。
金光燦燦。
耳邊也隨之響起一聲。
“我是你大爺!”
大爺?他大爺死了啊,哦,不對,這小子罵他呢!陳十念頭閃過,人就被踹了出去,砰地撞在欄桿上。
這個看起來清瘦的人腳力比他還大,整個牢房都抖顫起來。
梁六子被陡然的事嚇了一跳,旋即又哈哈大笑:“快看啊同門相——”
殘字還沒說出口,就見那人身形一轉,長腿裹挾著疾風襲來,砰一聲,梁六子也再次被踹出去。
牢房里響起拳腳與肉體相撞的聲音,夾雜著罵聲:“笑你爹啊,原來是你們兩個干的好事!”
“三個人打起來了?”
朱川聽兵衛來報,只是冷笑一聲。
“打的好,再給他們送點兵器助助興?”
室內的七星聽到了,說:“那牢房估計要保不住了。”
那三人拿了兵器,一定會把牢房拆了。
朱川當然知道,對兵衛擺手示意退開,自己進了屋子,看著坐著被春娘喂茶的七星。
“下去下去。”他沒好氣擺手,“伺候她干什么?還不如伺候我,拜這位小姐所賜,我跑前跑后跑了一天腿都要斷了滴水未進。”
七星示意春娘退下,說:“我真什么都沒做,先前我也沒跑,是你不信,后來是我遇險,你應該救我,沒救下我,你不自責,怎么還埋怨我了?”
朱川冷笑:“是,事發你是不知情,但七星小姐,這鎖鏈在你手里就是兵器,那墨徒造的機關再精巧,您堂堂墨門掌門還會脫不了身?”
還用得著他來救?
七星笑了:“我只是好奇,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并不是要跑。”
朱川冷哼一聲。
一旁坐著的霍蓮開口打斷他們:“這里沒事了,你去守著陛下吧,陛下身邊離不開人,我們不能都不在。”
朱川應聲是,皇帝對都督寵信是因為都督可用,但今天已經兩次都督不得不離開陛下身邊,皇帝心里肯定會有不滿。
這不滿日積月累,對都督就能變成雷霆之怒。
自從這個女人來了,都督就沒好日子過!
要不然,還是說服都督讓她走吧。
朱川心里嘆口氣,轉身離開了。
室內恢復了安靜,霍蓮也起身向外走。
“你去哪里?”七星問。
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問他的動向,霍蓮沒有回頭,但腳步停下,說:“去看梁思婉。”
因為梁六子來了,擔心他們私下有聯系?七星站起來:“不如先去見見梁六子。”
霍蓮說:“不用管他,我不會再讓他見到天日。”
鎖鏈輕響,七星走過來:“不問問他來意嗎?”
霍蓮澹澹說:“他能有什么來意?他和你那個哥哥不都說清楚了?”
他看七星一眼。
綁架新寵換走舊寵,真是虧他們想得出來!
“他一直都是這樣,覺得自己活著很容易,所以就要多管閑事。”
七星明白他的意思,梁思婉如果真跟著其他的義兄,那還真不一定能活到現在。
“我覺得他這次來是為了別的事。”她說,“在你來之前,我聽他們兩個人吵架,提到了北境長城。”
霍蓮抬起的腳一頓。
“北境長城你知道吧,當年梁將軍請謝師用了十幾年打造的。”七星接著說,“聽他們說,好像是壞了。”
霍蓮嗯了聲:“我知道。”說罷抬腳邁步。
七星忙跟上:“那邊墨門都散了,朝廷從哪里找工匠……”
她的話沒說完,霍蓮停下腳,轉過身。
“我說,我知道。”他說,看著七星,一字一頓說,“不是說我知道北境長城,是說我知道壞了。”
所以…..七星看著他。
“所以這是朝廷軍防大事,就不用掌門你過問了。”
霍蓮說,再看她一眼,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