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海鯊幫。

不敢亂收出海錢，自然也不用再往縣衙交“暗花”了。盡管如此，全幫上下幾百人的飯還是要吃的。

半年以來，眾人的生活一日不如一日。原本庫里還有些積蓄，無奈坐吃山空。現在秋天還好過，自己種點菜蔬出海捕魚聊以度日。現在的海老大很是擔心，這冬天可難過了呀。

眾人摘了些秋菠菜，打了幾個雞蛋熬了湯，這就準備吃午飯。

忽聽得前門來報，說是南海鬼門老人，無天老爺子來了。

海老大聽此消息立刻站起身來，上前迎接。

無天帶著蘇雪兒，來到海鯊幫的大寨之外就覺得氣氛不對，怎么偌大個海鯊幫搞得個灰頭土臉死氣沉沉。

兩人進了寨門，有幾個認出老爺子的嘍啰。大家連忙一邊引二人進寨，還派了一人飛跑進去通報。

無天還沒到大寨門前，海老大流著淚就當面迎上來了。跟在海老大身后的還有馬二爺馬忠孝，唯獨不見自己的開山大弟子孫新。

“嗯？怎么回事！”無天嚴肅地問道。

“老伯！我們家老三，死了！”海老大痛哭流涕悲憤不已。

“啊！！”這個消息如同炸雷一般，轟的一下擊中了無天的腦門。

“他！他是怎么死的？”無天追問道。

“他是被‘游俠浮萍’和‘盜俠’姜楊給殺死的”海老大已經泣不成聲。倘若他不難過流淚，唯恐這無天老人會將喪徒之痛遷怒于自己。再加上這半年來，海鯊幫不倫不類反倒像個漁村，想想自己受的苦，這哭，也是真哭，他哭的是他自己。

馬二爺見此情景，也想起當初孫新跟他關系很鐵，也跟著擠了兩滴眼淚。

“那兩個人什么來頭？能殺了我的徒兒的人，江湖上可沒幾個！”無天厲聲又道：“你怎不早早傳信與我？！”

“我們都打聽到了，那個姜楊是‘三元神功’的傳人。那個‘游俠浮萍’是‘刀神’楊寓的女兒。他倆實在厲害我們斗他們不過啊！”馬二見海老大已經泣不成聲語無倫次，他又說道：“我們兩處本就沒有信鴿往來。再加上鬼門乃是有來無回的地方！我們那里敢去呀！”

“哦？”無天一聽卻也有理，便不提此事，沉聲又問：“你們怎么惹上他們了？”

“是因為”馬二性子直，就直接要說緣由。海老大馬上接過話來不讓他說。

“是因為我得了一對寶貝珠子！他兩個賊人晚上來偷，孫兄弟只是攔住了他們去路就被他倆殺了呀！！”海老大哭訴道。

“他們兩人現在在哪里！？”無天又問道。

“已經半年沒有他們的線索了”海老大低聲道。

無天再也不一語，兩眼緩緩流出淚水。蘇雪兒也是紅著眼睛，從袖子里抽出了一方手帕給師父擦眼淚。

過了一會，無天道：“我徒兒葬在何處，我要去看一看。”

海老大趕忙引著二人來到大寨之后。這里葬著很多死去的兄弟，最大最好的那個墳頭就是孫新的。無天又是兩行熱淚忍不住低落在地。

“大伯您還沒吃飯吧，粗茶淡飯您也來吃一口吧。”馬二爺餓了，他咋著嘴說。

“且慢！”海老大連忙喊過手下，把飯后將要送上市集的簍子打開，里面都是肥肥的梭子蟹。

“趕緊去煮！煮好了趕緊端上來！”海老大吩咐道。

無天掉罷眼淚多時，一干人等才進了屋。無天看了看他們簡單的飯食不禁嘆氣。看了看海老大道：“你怎么落得這步田地？”

海老大無奈，道：“江湖就是這樣，弱肉強食。我以前強，吃肉，現在弱，吃草。”

隨后他又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跟無天詳細說了，當聽到宣城衛的縣太爺都換了，還換成了楊家的人之時無天眼珠子都紅了。

說話間，大肥蟹就連著木盆一并端了上來。眾人很久沒有開葷了，圍上來剝了殼大嚼。無天和蘇雪兒本都沒什么胃口。可無天心想，報仇還是需要積攢力氣的，再不想吃也要吃。他和雪兒兩人只吃了一只梭子蟹。

“師父，這事情是急不來。楊家人殺了師哥，那他家不還有一個人在那宣城衛衙門嗎？”蘇雪兒道。

無天終于冷靜了下來，道：“你說的是，我也想到了。我大徒兒的仇一定要報！可是來的時候江湖上的傳聞你也已經聽到了。楊寓和黃酥是聯手的，連當初天下第一的“劍圣”文宗劍客文功成加上那快刀張一手都不是對手。”

無天嘆了一口氣，道：“要是哲語也在就好了，我們三個也可以與他們一戰。”

“我這就飛鴿傳書叫他來！”蘇雪兒趕忙道。說罷雪兒也不知從哪里變出了一只信鴿，看的馬二爺瞪大了眼睛。

無天點頭默許，潔白的信鴿拍打著翅膀瞬間飛遠。

海老大聽到這里，道：“無天老伯，您忘了還有我們呢。雖說孫新是您的高徒，可也是我們的兄弟！我們之前是沒能耐不能幫他報仇，可是現在有了您出頭。我們總算撥云見日，也能幫我兄弟報仇了。”

無天看了看海老大和馬二爺道：“你們倆也就跟我那大徒弟差不多的水平，基本沒用。”

海老大不愛聽，但也不敢吱聲。馬二爺不服了，道：“無天大俠，您名滿天下我沒的說，但是我還是有把子力氣的！咱比劃比劃？！”

這是找死。

海老大聽完打了個冷戰，連忙道：“你閉嘴！”可是為時已晚。

無天看了一眼馬忠孝。對蘇雪兒道：“你去教一教他。”

蘇雪兒聽了師父的話，什么也沒說，徑自走下場去。并向馬二投向了一眼瞧不起的目光。

馬二哪受得了這個，連忙迎了上去，站在蘇雪兒對面。道：“別看不起人，我就站在這讓你打，打疼了算你能耐。”

“哦？站在這里讓我打？打哪？你挑把。”蘇雪兒問道。

“哪都行！”馬二爺一拍前胸：“這兒你看怎么樣？”

話音剛落，蘇雪兒已欺身近前，左手一指點向馬忠孝的前胸。馬二爺登時被這女孩子以一根手指戳倒！

“撲通！哎呦！！”馬老二摔了個仰面朝天。

姑娘的這一式乃是出自“鬼拳”，喚做“鬼點燈”。這一招講究的是將雙手十指都練得極強。出招之時，全身力凝聚于指尖沖擊對手，破壞對手的平衡將其擊倒。看似平凡的一式，實在是返璞歸真的一手絕活！

“哎”無天嘆道：“我的大徒弟若不是失了童男身，他學會我這門‘鬼拳’的絕技，定是不會死的。”

蘇雪兒的眼神也不似剛才那般傲慢，對無天道：“師父，這個大個子跟張磊師哥的力氣仿佛，我剛才已經用了七分力。江湖上這樣的漢子也不多了。”

“哦？”無天看了看剛剛爬起來的馬二道：“行，你們兩個人給我幫忙吧。對付雜魚還是需要人手的。”

馬二爬起身來，只絕胸口悶頭腦昏，再也不一聲。海老大早料到會如此，低聲諾諾道：“好的好的。”

無天看看海老大道：“來，我來試試你。”

“呃晚輩不是對手”海老大苦笑道。

“沒關系，來吧。這次我讓你打我一拳，隨便打。”無天道。

文宗劍客已死，這天下第一無天當之無愧。海老大不敢造次，卻也不得不伸手。

海老大除了使得一手好鋼叉，一身“神龍功”內力之外，也會上幾手拳腳。

只見海老大弓步出拳，短打勁，一式沖拳直沖無天前胸。

無天抬掌“啪”的一下接住了海老大的這一拳。

“嗯！力道還不錯。你練的是什么氣功？”無天問道。

“晚輩練的是神龍功，不值一提。”海老大道。

“神龍三摩諦密功？”只要是上乘功夫無天都很好奇：“你練到了什么火候？

“還差一層就能練至頂層。”海老大道。

“嗯，怪不得你能雄霸一方。這等功夫你如果能練至頂層，當初的那個欒木也不是你的對手。”無天贊道。

“跟天下第一的您相比，我只是一只螻蟻。”海老大恭維道。

天下第一？是的，無天已經是天下第一了。二十年前，大城山頂一戰。“劍圣”文功成仗著寶劍之利對上自已的一對肉拳才僥幸獲勝。他好恨，倘若自己再能多使上一絲力，他早就是天下第一了。

親下來的的名聲重如泰山！而現在這論資排輩坐等的這個第一，形同雞肋。

痛失對手的痛，誰也不會懂的。

無天道：“反正我徒兒到這還需要幾天，我幫你一把，助你通關把神功練成。”

海老大欣喜若狂，這乃是天大的美事。

海老大去了密室，把剩余的錢都拿了出來，突然現以前存在暗格里一摞摞已經不再用的銀票，他氣得全部拿來撕了。現在全部家當，只剩不到三百兩了。

有天下第一的“南海鬼門老人”無天坐陣，海鯊幫的出頭之日也就到了。這無天可怠慢不得，海老大花了血本。

安排了專門的上房讓無天師徒住下。這套房一套三間，原來一直是孫新住在這里的。無天帶著蘇雪兒年年都來，住的也慣。睹物思人，無天心里悶氣不得而。

蘇雪兒打來熱水，給師傅搓腳。她自幼跟在師傅身邊，對師父甚是崇敬，甚至帶有一點愛。倘若世上只有一人最了解無天，那定是雪兒無疑。

“師父，又想師哥啦？”雪兒娓娓道。

“想啊，我這個大徒弟雖然本領最差，但是他的相貌性子好像年輕的我，好像好像！新兒就好像我的兒子一樣啊。”屋里并無外人，兩人說話也不避諱。

“師父，等唐哥來了我們就把那新來的縣官綁了，不怕那賊人不上門送死。到時候把他們抓了在墳前好好祭奠我大師兄。”

“嗯，我也如此打算。只不過我還有一些擔心。當年的‘刀王劍圣’都雙雙落敗，這事我還的從長計議。”

“師父，聽說那楊寓是京城里的大官，他騎最快的的馬趕來這里也要兩天一夜。再者他們打文家是事先就已經聯了手的。兵貴神，咱們先手。出其不意將他們分而破之，不讓他兩人聯手不就行了嗎？”

“雪兒說的不錯，我就這么想的。”無天又道：“我們不是本地人，挺需要海鯊幫這樣當地的勢力做大本營。再者孫新已經不在了，若不給他們點顏色，也鎮不住他們。”

“師父，您已經是天下第一了。他們哪敢怠慢您啊？”蘇雪兒眨著眼睛問道。

“天下第一？并無卵用！當初我只是第二，這挑戰者不也是無數嗎？文大劍圣不是一樣不堪其擾，搬了家隱居鳳凰城嗎？人都有好奇之心，習武者多愛爭強斗狠。聽見你是天下第一多半都要上來比試一番。煩死！煩死！”無天道。

“怪不得，您上來就露了一手。”雪兒笑道。

“江湖是非多，給孫新報了仇咱們就走。回咱們的云山鬼谷遠離塵世，再也不要出來了。”無天道。

“師父，這大好機會，您就不要從此一統江湖嗎？”雪兒問道。

“一統江湖？然后那？”無天反問。

“過上好日子呀？咱們住大屋，吃美食享享清閑。”蘇雪兒邊想邊道。

“這不正是我們現在過著的日子嗎？”無天回答道。

聽完此言，雪兒若有所思，再也不說話了。給師父擦過腳后，端水出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己好不容易抽身而出。所以不到十二分，無天再也不想過回從前的日子了。

次日清晨，海老大習慣來到武場練功。沒有一手好功夫是不能服眾的。他練功除了神龍功，誰都可以看，但卻從來不教。悟性高的幫眾看了也會跟他練上幾手的。

打了幾趟拳，又抄起自己的大鋼叉在手上耍了起來。這叉子讓海老大耍的，上下翻騰飛舞旋轉，神乎其神。有道是：海鯊幫中威名久，碰見鋼叉皺眉頭，神龍擺尾連環鉆，打遍遼東無敵手！

海老大的鋼叉成名于兩招“神龍擺尾”和“連環鉆”，使出這兩招時，蘇雪兒看了也暗暗喝彩。無天看了道：“這兩招太過重于形式，乍一看好似凌厲霸道。先說這鋼叉亂擺這招，你只消用‘鬼影沉浮’貼身近戰可破。那個鉆來鉆去的招數，你只消盡數閃避即可。待他套路使盡，任何招數都可將他擊倒。”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