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豪俠傳

第十一章 盜俠奪鏢(上)

欒廷默默地收拾著行李,回到桌旁想要收拾起自己心愛的象牙杯箸,見桌上只剩下雙斷箸。

“咦?象牙杯呢?”欒廷暗自嘀咕。直到現在他的頭腦才冷靜下來。事有蹊蹺,這幾年來,他的飲食從未出過錯。唯獨不樣的是,沒有見到今日送餐之人。

欒廷已經猜到這些都是誰干的了。

轉眼天將擦黑,文老爺將他家的老伙夫連同鎮遠鏢局的金鏢頭同請到了東順客棧,金鏢頭還帶了金豹金彪兩個兒子來。

大家坐的還是天字號雅座,小二甚是懂事,悄悄地上好了菜退下不提。

文老爺先道:“老弟,兩位賢侄今晚也跟著出鏢么?”

“那是自然,大哥吩咐過了要加人手,我們鎮遠鏢局的好手都要派去。”隨后金鏢頭側身向兩個兒子道:“趕快見過文老爺!”

“見過青天大老爺!”兩人起身起作揖道。

“二位賢侄請坐。”文老爺客氣道。

金大鐘知道文老爺要派個親信護鏢,本以為護鏢之人多半是常鐵要么就是欒師爺。他見今天文老爺帶來了個家仆廚子模樣的老人來,心中有些不解。

“這位是”金大鐘微笑問道。

張手很少愛搭閑碴,自己夾著愛吃的菜往嘴里送著。

“這是我家中老仆,論輩分我也要喊他聲叔叔。”文老爺道。

“哦。”金大鐘仍舊臉上賠笑心中不悅。他暗自想到,還以為派上什么高手,只是派了個監視我的下人。

文老爺久居官場,擅長察言閱色,看了看金鏢頭,道:“這位可是高人,我也是敵不過的。”

金大鐘再次仔細打量了這個“高人”番,不認識。但是仍舊笑臉,舉起酒杯道:“小侄敬叔叔杯。”

老伙夫打量了金鏢頭眼:“你是神盾刀法金三兒的傳人吧。”

很久沒人有直接提起家父的名諱了,金大鐘又有些不悅,道:“是。”

“你這酒敬得,我也喝得。”說罷“啪”的拍桌子,杯中酒如薔薇花般沖出酒杯,彈起五尺高,落入老者口中。桌上其他物件都紋絲不動。

金大鐘大驚。這是手將內力匯成點,隔著桌子和酒杯將杯中酒彈出來的本事。世間會這手功夫的,家父只提及人,那就是當初露手留手的快刀張手。

金鏢頭再也不敢多說話了,滿臉都是崇敬之情,道:“原來是張大俠!實在是失敬失敬!”說罷將手中酒飲而盡,轉頭跟兒子們說:“快見過老前輩!”

金大鐘的兩個兒子也被張手的這手絕活驚艷到了,忙起身施禮。老伙夫抬手算是回禮,大家都落了座。文老爺牽頭,金鏢頭作陪,孩子們起哄,這桌飯吃的熱熱鬧鬧。

席間,文老爺悄悄的與張手道:“叔叔,那欒廷已經走了。您老消了氣吧。”

“我要生氣了他還有的活么?”張手道。

“嗯”文老爺打了個停,道:“叔叔,本來今晚走鏢想讓欒廷前去幫忙的,可是我眼下已經無人,能不能請您幫幫忙跟鏢回趟老家?”

“哈”張手喝了口酒長出口哈氣,道:“好,借此機會我正好告上幾天假歇上歇,回趟老家看看大老爺。”

“如此甚好!”文老爺喜道。

這下文老爺的心總算放下了。正是因為海老大的賬本被姜楊拿走。這證據落到他人之手,夜長難免夢多。所以私藏金銀必須盡早轉移。再加上前幾日被自己重傷的女孩估計也已經喪命,這姜楊定會再來找麻煩。現在自己在家里看家,張手去押鏢,這已是萬無失的安排了。

天已晚了,將到亥時。

姜楊,萍兒,黃酥。三人在房上觀察了好久。從屋里眾人口中了解到,今晚鎮遠鏢局他們就要幫文老爺送趟倭瓜鏢去鳳凰城文家莊。再過上會等文老爺金鏢頭二人回來他們就要出了。

蓋上瓦片,三人悄聲商量此事。

“師父,你看我們該怎么辦?”姜楊問道。

黃酥沒有直接回答他,略微頓,反問姜楊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姜楊信口胡說道:“這幫王羔子,搜刮了這么多民脂民膏。我真想半路搶了去再分還給百姓。”

黃酥又想了想道:“好吧,我們就搶他回鏢車。”

黃老前輩的回答讓姜楊萍兒兩人疑惑。姜楊就是信口說,他倆真沒想到師父會同意姜楊去搶鏢車。

黃酥道:“姜楊這法子未必是下下之策。要上告朝廷抓這文全武,我們手里的證據只有這個賬本。本破帳又能說明什么,有帳無實何以為證?這下我們正好有機會拿了他們的贓物,這才叫證據確鑿。”

兩人聽完都覺得很有道理。

“既要劫鏢,我們也要有所準備。眼看這么多倭瓜,我們三個是不容易搬的。”黃酥又說:“把賬本給我,我再去找趟老友,邊可以讓他差人將賬本送給楊大人,邊我可以找他要幫手回來幫忙搬倭瓜。”

姜楊和萍兒聽覺得甚好,就將那個賬本交與黃酥。

“既然知道他們要去鳳凰城,這大半夜的沿路城門鐵定不開。你倆就埋伏在十溏關外五里,樹林小路。他們必經此地。你們得手之時,我差不多也該帶人來了。”黃酥道。

其實他兩人已經神功大成,黃酥本來也不用太擔心。再者攔路劫道之事,自己比不上徒兒有經驗,還跌自己的身份。所以這事就讓這兩個孩子辦吧。

交代完后黃酥就要走,臨走之前黃酥叮囑道:“且不可傷人性命!”

“是!”姜楊和萍兒答道。

黃酥再沒說話,腳踩幻浮身法“蹭”的下蹤跡不見。

天將亥時,文老爺金鏢頭等人都回來了,大家也都收拾好了準備出。文老爺喚過王之鵬,孩子早就將行裝打點好了。他將孩子交給了張手。鏢師趟子手裝好飆車,這就上了路。

不知為何,文老爺就覺得剛才房上有人,待出去仔細查看時,只是只黑色的貓兒在房上咪咪地叫。他信步走到欒廷的房門前,門仍舊是開著的,人已經走了。

冬日之夜甚是寒冷,經過這幾日,路上的積雪已經化了,金大鐘行人也過不了城門專揀小路繞道而行。

路上不打鏢旗,不喊鏢號,趟子手都去推車,其余人騎馬的騎馬趕路的趕路,張手騎著馬載著小之鵬。路上無話走了個多時辰。

小之鵬很開心,因為他今天狠狠地捉弄了欒廷番。在欒師爺跟身后的這位高人打斗之時,他悄悄溜到了欒廷的房里,眼就看見了象牙杯。他好喜歡那個酒杯,就偷偷將其藏在背后的包袱里。偷完寶貝怕欒廷找到他,人就直藏在文老爺屋里再也不出來。

早在上馬前,他怕身后的包袱會擋住張爺爺的視線,就把包袱系到了前胸。躲了晚上沒吃東西,小之鵬有點餓了,他把手伸進隨身帶的包袱里找東西吃。

遠遠地,有雙眼睛,死魚般冷冷地盯著鏢隊。

隊伍飛奔前進,十溏關前片樹林,金大鐘行人都上了林間小道。路上,金豹金彪騎馬開道走在最前,這林中小路剛走到半就看到有棵抱粗的大樹橫著攔斷了去路,樹前有身影。

兩人同時搏馬,喊停隊伍。隨后兩人起上前,金豹先開口問道:“朋友!我們是鎮遠鏢局的,押的是官差。這里還沒出海鯊幫的地界,海老大我們都拜過了,麻煩您老行個方便讓個路,我們好過去。”

“海老大?他管不著我。”攔路者道。

“您想怎樣?攔路劫道不成?”金豹道。

只見此人抬手,道金光打來。金豹不慌不忙,“啪”地聲接在手里。借月光下看,原來是小塊散碎黃金,約約,足有兩。

見此情景,金豹金彪兩人都愣了,行走江湖這幾年從未遇到此等怪事。

“哎!朋友!”金豹道:“您這是何意?”

“我家娘子想吃倭瓜,告訴我說今晚這里會有十幾車大倭瓜送來。”此人又笑,道:“這些倭瓜我全要了,你們都走罷。”

金豹金彪聽此人說話好氣又好笑。但是他說的話似乎沒毛病,金豹冷不防的竟然不知怎么應答。

金大鐘見車隊停下,心里咯噔了下。急忙提馬走到近前,原來只是人攔路。見此情景金大鐘提馬上前拿過金子扔到來人腳前,道:“不賣,快閃開。”

“我卻偏要買。”攔路者用腳尖挑起了地上的黃金,腳踢飛。

這下可來的飛快,誰都沒有反應過來,這塊金子正好打穿了鏢車車上的個倭瓜。噼里啪啦,瓜碎了,里面漏出來都是比瓜瓤更加金黃的金條。

“呦!果真是夾了餡的!”此人正了正嗓音,道:“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倭瓜來!”

“這才對嘛!”金彪道。

“啪”的下,金豹照金彪的后腦勺打了下,道:“對他娘的對!你是不是傻!?這是劫道的!”

“哦!你是不是傻!敢劫鎮遠鏢局的鏢車!”金彪大吼聲:“納命來!”喊罷翻身下馬抽刀提盾沖向來人。

月色之下,劫道之人黑衣黑褲黑鞋子,張方臉身英氣。沒錯,他就是姜楊。

這金彪也是鎮遠鏢局的少鏢頭,金大鐘次子。得其父真傳,神盾刀法已然融會貫通,江湖中已算入流高手。

金彪盾在前,刀在后先以盾牌猛撞姜楊,隨后盾牌稍稍向下低,大刀就從盾牌之上砍將出去。這招乃是金家家傳絕技“金盾刀法”的起手式,“金蛇現蕊”。大刀呼呼掛風,這砍足有三百斤之力。

金大鐘見這招兒子已經練的爐火純青,心中倍感欣慰。

眼看大刀已經砍上對方的脖子,可對方竟然憑空消失了下,刀砍空了,再看人影又回來了,站在那里動不動。

金彪的刀已經砍過,身形隨之轉動,盾牌剛剛向旁側出五寸,金彪的重腳已經從盾牌旁邊踢出,這招叫翻云踢,直踢對方下陰。

姜楊又憑空消失,出現在了金彪的身后,伸出了大巴掌照金彪的后腦“啪”的下,道:“你是不是傻?我在這里!”

金彪招已用老,刀腳都落了空,身形旋轉未停,后腦又突然挨了重重巴掌,整個人都旋轉了起來栽向前去,頭撞上了橫在路上的樹干昏了過去。

“哎呀我兒!”金大鐘急了,連忙下馬抽出金刀搶身上前。虛晃招“裂地斬”劈向姜楊,姜楊輕而易舉地閃身躲開。

金大鐘見此人果真躲開,連忙收招刀交左手,右手抓住金彪腰上板帶,將兒子救回鏢隊。此時所有人都已抽刀下馬。金豹也拽出了自己賴以成名的金色重劍。

自己弟弟的后腦,別人是打不得的。

金豹道:“父親,您先給我觀敵瞭陣,孩兒去會他會。”說罷,他緩緩走到姜楊近前問道:“朋友,在下是鎮遠鏢局二當家的金豹,江湖人稱金劍客的就是我。請問你是?”

“哈哈!我?你們不都是管我叫‘江洋大盜’嗎!”姜楊道。

“原來是他!”王之鵬聽身后的張手說道。

“原來是你!官府通緝的重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今日我非要拿了你送去衙門為民除害!”金豹道。

“哦?”姜楊笑道:“你還有這等本事?”

金豹悲憤至極。這些年來他努力練功,以自家金盾刀法為基礎改創重劍劍術“金劍術”,闖蕩多年江湖上才有了他“金劍客”的名號。而這個姜楊,終日雞鳴狗盜反倒成了比自己名氣還大的“盜俠”!今日他出言不遜在先,攔截鏢車打傷弟弟在后,他已動了殺氣。

“嗨!”聲長嘯,金豹掄劍來戰姜楊。

這把金劍,劍身鍍金金光閃閃,劍刃鋒利銀光粼粼。足足五十斤重,寬大異常。金豹臂力過人,掄起重劍呼呼掛風,真個是碰到點傷,擦著點亡,江湖上的名號果然不是亂蓋的。

金豹招“翻江倒海”砍向姜楊。這劍,砍大片,身隨劍轉劍隨心轉,整個人好似陣金色旋風。

姜楊只是腳尖點地,整個人就拔地而起兩丈高,以上視下道:“沒砍著。”

金豹舌尖頂上牙堂,氣運丹田腳踏實地,向上竄,重劍自下而上擊上天,式“夸父逐日”刺向姜楊。寒風月下,這式劍法如同仙人飛升般金光燦燦而又霸道凌厲。

金大鐘甚是喜愛自己的這個大兒子,看著金豹的兩手劍法,果真覺得青出于藍。

金劍明明刺進了姜楊的腹部,姜楊卻消失了。再看,他又站回了剛才的地上,原來金豹刺中只是姜楊的殘影。

“斷山斬!!!”金豹怒吼。此時金劍如同柄巨大的金斧,從天而降劈向姜楊。

“轟!”聲巨響,冰冷堅硬的路面被砸出了個三尺深的圓坑,冰土飛濺,紛紛落回地上。

“啪!”又是記重重的巴掌,正好打在金豹的后腦。金豹還未站定就受此擊,這下就把他打倒了,摔入自己剛剛砸開的那個大坑當中。臉朝的下,摔了個狗啃屎。

姜楊站在金豹身后笑道:“這叫,自己挖坑自己鉆。”

“好俊的身手!”張手在馬上贊道。

金大鐘耳尖,氣道:“老爺子,你是來幫我的還是來幫他的?!”

張手再不作聲。

金大鐘沉不住氣了,現在鎮遠鏢局幾乎所有的人都杵在這里,看見自家的兩個兒子分別都栽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