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豪俠傳

第六章 狹路相逢

(貓撲中文)

天晚了,他也餓了。不久之后,他又出現在茶館里。

“一壺毛尖,四個饅頭。”

不多時,茶博士給小書童上了茶和饅頭,就又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今晚茶館里有人說書,說的是一套《岳飛傳》。小書童邊聽著書,邊喝著茶吃著饅頭,豎起耳朵四下慢慢尋找消息。

晚上因為有書聽,茶客都在專心聽書,定是沒有什么線索。小書童很久都沒有聽書了,今天倒是聽了個痛快。茶館里說書一直說到了子時才散場。小書童的茶已經續了三泡,茶葉也已經喝到沒味了。

散場后,眾人四散。書童出門,但見天上飄了雪花,好大的雪。一彎柔亮的彎月旁,點綴了幾顆閃亮的星星,從漫天烏云中顯露出來,地上也有了兩寸厚的積雪。

雪,美麗而慘淡。他突然想起了去年冬天也是下了大雪,他在樹林里獨戰狼群,生吃狼肉充饑,熱飲狼血取暖,在雪地里裹著狼皮凍了一夜。也正是過了那一夜,他才通過了文老爺最后的考驗。

呵呵一笑,他回過了神。突然,書童玩心大起,獨自在雪中狂跑起來。一路上他如鬼如魅,身形飄忽,只見一個不高的小人身后背了個大口袋,身上已經積了很厚的雪,好似雪人一樣飛奔。突然他墊步擰身,“嗖”的一聲,上了房。穿房過屋如履平地,玩的好不開心。

正當開心之時,他的余光似乎發現了什么。連忙轉身側頭,前腳止步,后腳側弓,壓低身形,聚神觀瞧。只見對面十丈之外的屋頂上也突然有兩人停住腳步向這里觀望。

書童看見對面來的是兩個人,一個一身黑衣,另一個是個女人,一身雪緞錦衣火紅大氅。想到海老大和文老爺提起過兩人穿著,料想這女人便是游俠“浮萍”,那旁邊黑衣人多半就是姜楊了!“好極!好極!”小書童暗自高興道。

姜楊和萍兒睡了一白天。晚上用過晚飯后稍事休息,待到亥時之后兩人背了準備好的財物挨家挨戶的分發。

兩人正穿房過屋地跑著。姜楊忽然感到有個輕功高超的人在附近。好像不是沖著自己來的,但是正在慢慢靠近這里。不多時,只見十多丈外的對面屋頂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小駝子”,他滿身是雪,身形放低望向這里。此時姜楊還感覺不到對面來人的敵意,再仔細看對面時,那個“小駝子”忽然一閃,不見了。

姜楊深知世間高手林立,遇見幾個高手也不是什么怪事,更何況對方似乎沒有敵意,兩人沒想太多,趁這雪夜做掩護一路分發散碎金銀,整個東土城附近的人家都分過了,一路向西南下去沿著官道,凡是路過的村莊也全都分給了金銀。順便路過了西土城,那里周圍的人也都分到了錢。可憐的百姓昨日被海鯊幫折騰壞了,沒想到次日睜眼,便有了筆小財在等著他們。

繼續一路向南,天將破曉。兩人便來到了十溏關(現孤山鎮)。關外有一座大山,山下有一座小鎮。忙了一夜,兩人有些餓了,在鎮上隨意找了一家面館吃面。等天大亮了,兩人便去了鎮上一家如意客棧住下歇息。

睡過晌午,兩人起身,坐在一起,吃罷午飯,胡亂聊天。

“哥哥,你可有意中人呀?”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

“哦?”萍兒瞪大了眼,問:“是誰呀?”

“終有一天你會見到的。”姜楊笑道。

“你壞死了!”萍兒氣的嘟嘟起小嘴,朝著姜楊一拳打過去。

姜楊沒有躲,讓她輕輕地打了一下。

兩人正在說話,忽然,姜楊感到一陣惡風襲來,但是他不慌不忙也沒有閃避。

“搜!啪!”

一只三寸長的亮銀鏢從屋外射進屋內,打在桌上。鏢柄上面系著一張字條。

姜楊沒有管那柄鏢,扯下字條一抖,展開來看。上書“山頂恭候大駕”六字。

萍兒一看字條,說道:“多半是海老大有約。”

姜楊略一沉思,到:“既來之則安之,我要去看一看。你去么?”

“去!”萍兒說道。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帶走了所有東西,出了客棧徑直上山。

路上,萍兒問:“大哥,為什么東西都帶走了?不回客棧了?”

“你可知道那鏢是誰發的?”

“誰?”

“店小二。”

萍兒倒吸一口冷氣:“那我們剛才用的飲食?”

“我早已試過,沒有問題。”

“也就是說他們剛剛知道我們是誰?”

“嗯,應該是這樣。剛才你說是海老大有約,也不無道理。”

“海老大他好厲害哦!可是有了大哥,我不怕。”

“嗯。”姜楊一笑。

冬天的大山,銀裝素裹,蒼茫屹立。兩人慢慢上山,雖然山風漸冷,但是這風景實在好看。冷,也不覺得冷了。姜楊來過幾次,萍兒第一次來,她竟被這風景迷住了。

“好風景,若不是有事上山,真該好好游歷一番!”萍兒說道。

“嗯。”姜楊答應道。

還未到山頂,一陣高雅的古琴聲隨山風裊裊飄來。低沉寧靜的琴聲中,暗藏著一絲殺氣。

姜楊輕聲道:“聽此琴聲便知,此人心、手、眼三路合一,應該是個高手。”萍兒聽到略一點頭。

話剛說完,峰回路轉,兩人已到山頂。但見山頂有一塊巨石。巨石上圓潤平坦。兩人一坐一站,坐者撫琴,長發飄散,衣著光鮮而嚴謹。站者垂首低眼,背上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袱,看穿著是一個書童。

“來了?”撫琴者按住琴弦,抬頭笑面看向來者二人。

姜楊“噗嗤”一笑:“我道是誰,這不是縣衙的欒廷欒師爺嗎?您找再下有何事啊?”

“私事。”欒廷笑道。

“在下糊涂,您是官,我是賊。見了您我自然要跑,談何私事公事?我看還是不要談了,再見!”

說罷姜楊要帶著萍兒下山,剛要轉身,欒師爺身邊的書童,形如猿猴,搶步上前,攔住去路。兩手一長一短一對剝皮短刀八字分開,冷冷地說了句:“留步。”

姜楊料想,海老大和文縣官自是一伙,現在派了師爺他們兩個來,看來這白道也要來插一手了。

“殺!”欒廷笑道。

“唰,唰”書童兩刀一晃已經攻來,雖然看不出套路章法,但是雙刀直擊要害快的異常,兩人馬上分開左右閃避。

欒廷“呼”的一下跳下巨石,一晃手中鐵折扇來戰姜楊。書童一擊不成,一躍而起,雙刀上下翻飛來戰萍兒。話不投機,四人斗在一處。

書中帶言,欒廷本是一個奇兵的高手,文老爺的左膀右臂,縣衙師爺。使一把鐵折扇,扇中藏毒針。好舞文弄墨,撥七弦古琴。

姜楊與欒廷打了幾個回合后心里暗驚,他從未見過師爺出手,一伸手才知道這個師爺可比那個常鐵強了百倍。他的扇子功出招奇特,認穴精準,身法多變,近身戰時自己施展了絕學“鐵指拳法”和“十七連環腿”竟然沒占到半點便宜。

萍兒那邊也好不到哪去。她簡直是在跟一只瘋狗在作戰。這小書童沒有套路毫無章法卻招招致命,再加上快似猿猴的胡亂身法,萍兒竟拿他沒辦法。只得一直用“不敗式”退守。

“喝!”姜楊抽出了熟銅拐,“十七連環腿”加“十七連環拐”腿拐聯攻,勉強略占優勢。但是一時想勝他,談何容易!

蒼茫山頂,雪舞飄渺,四個身影如走馬燈般,時而輾轉騰挪,時而電光火石般數十次交手。輕哼,嬌叱,咆哮,冷笑聲交雜而起。拳風,掌風,腿風,刀風,扇子風,紛亂相接,時而擊碎巖石,時而斬落樹枝,揚起紛紛雪......

一直打了半個時辰,四人仍不見倦色,書童似惡狗般,竟越戰越勇!姜楊偷眼觀瞧萍兒,雖然見她不落威,女兒家始終是女兒家,不能久戰。奈何欒廷纏的緊,目前也別無他法。

突然,姜楊聽到微微的機簧聲,隨后一聲微微的破風之聲,一道寒光從欒廷的扇子中打出,直奔姜楊哽嗓!姜楊躲閃不及忙手抽鐵牌護住咽喉。

“叮!”鋼針撞到鐵牌上彈飛。姜楊瞄到飛針針體發黑,暗想:“此等無力暗器實在不能傷人,多半靠毒,此針應當是見血封喉的毒針。”

剛剛想罷,又聽到微微一聲機簧聲,“嗖!”一只飛針朝他的前心打來,姜楊側身躲過。忽然,他發現這一針實則是一箭雙雕,飛針沒打中姜楊直沖萍兒打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姜楊手中飛牌馬上脫手擊出,想要幫萍兒擋掉飛針。

萍兒正在聚精會神的與這個書童過招,突然聽到風聲,便知道大哥打來了一個暗器。她忙壓低身形躲開飛牌。小書童一直緊咬猛攻,見她退讓,立馬上前搶攻。在他飛身而上的時候才發現姜楊飛來的鐵牌,自己忙旋轉身形向后退閃。

飛針飛向萍兒。

飛牌沒有來得及彈開飛針。

萍兒躲過了飛牌,也躲過了飛針。

書童躲過了飛牌,卻沒躲過飛針。

小書童腿上中針,馬上感覺下身麻痹,然后便沒了直覺,“噗通”摔倒。

萍兒見他摔倒不再沖上來,連忙回身和姜楊聯攻欒廷。

她高高跳起,一式“流星式”自上打下,飛刀流星般脫手攻向欒廷。

欒廷對付姜楊的腿,拐,指,還有突如其來的飛牌四種絕技本來就略顯劣勢。當他的飛針竟然打中了書童,再冷靜的他,陣腳已是亂了。現在兩大高手夾攻自己,根本招架不住。見到飛刀向自己的右臂擊來,一邊全力閃避,一邊氣的大罵書童:“你這累贅!”

萍兒一刀未中,不由得心里大驚。自己和姜哥雙人夾攻的這個欒師爺,自己使出了脫手刀的絕技,對方還能夠全然躲過。萍兒心想:“怪不得爹爹對我說,一山還比一山高。這幾天凈遇到高手了。”手中皮筋一扥,刀回掌中,身形落地,“一心式”站定側向欒廷。

絕招未中,詳攻成功。欒廷身法此時已經用老,無法再退。姜楊飛出手中鐵牌直取欒廷前心,雙腿“鴛鴦踢”踢向其小腹,飛出鐵牌之手,以“鐵指拳法”一式“隼啄”取其哽嗓。欒廷闖蕩江湖四十余載,除了自家老爺外再沒服過他人。今天,他是服了姜楊和這個“游俠浮萍”。身形最后一轉,再無變數,牌,腿躲得過,天柱大穴哽嗓保得住,但頸上這一記指力是再也躲不過了。

“鐵指拳法”剛猛無比,巴掌大的熟銅鎖都能徒手拉斷,幸虧姜楊手下留情,只是將其頸骨錯位,并未傷其性命。

欒師爺鐵扇子脫手落地,雙手托頭歪頸而立,分筋錯骨劇痛無比,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姜楊見好就收,道:“風緊扯呼!”萍兒會意,跳出圈外。兩人剛要走,但聞身后惡風不善。再一抬頭,只見斜日當中,有一人如同神降般,人劍合一,一劍襲來。瞬間,劍已穿過了萍兒的鎖骨!萍兒躲了,她僅能避開要害避重就輕。但是這一劍幾乎要了她的命。姜楊來不及楞,一張飛牌已朝此人打了出去。但見來人只在空中轉換身形,拔出長劍,輕描淡寫地躲過了飛牌,輕輕一落,落在欒師爺身旁。用手按住欒廷的頸部,只一下“咔”的一聲,隨手幾下推拿,便把他的頸骨還原。

萍兒中劍,劍拔出后,鮮血噴得老高,登時暈倒。姜楊忙搶上前封住了萍兒的“風門”“肺腧”兩處大穴暫時止血,兩人打坐,姜楊又使了一股真氣儲入萍兒“氣海”。她的命雖是保住了,但是這一劍使得她元氣大傷,恐怕以后內力也會大打折扣。

“是誰!”姜楊吼道。

來人慢慢轉過身來。但見此人一身灰袍,緊扎板帶,發髻挽起,快靴馬褲,緊趁利落。手中寶劍,犀利異常。他的臉,冷若冰霜,他的雙目,比手中長劍更加銳利。

“原來是你!”姜楊緩緩起身,道:“好一個官匪勾結的青天大老爺!”

來人正是本地縣令,文全武。得到書童的飛鴿傳書后,文太爺命欒廷先行動身,與之會合,不論生死,捉拿二人。自己先行升堂草草處理政事,以避耳目,后來趕到。

文老爺沒理姜楊,先看了一眼書童,道:“快拿藥。”

欒廷冷冷地說:“走得匆忙,未帶。”

文老爺道:“你快帶他走,速去醫治。養他這些年,米飯錢也不少的!”

欒廷低頭道:“是!”連忙撿了鐵折扇抱著琴,背上小書童,三晃兩晃就不見了蹤影。

日頭漸漸西斜,山風夾著殘雪,打在臉上如同刀割。姜楊和文老爺兩人對峙了良久。

“你們都得死。”文全武道。

“拉你做墊背!”

姜楊一張飛牌已經出手。此時夕陽已落,姜楊不再怕他的那一招從天而降的劍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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