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港分局,情報中心。
負責給特情中隊提供支援的民警劉建平,越查越覺得特情中隊正在盯的兩個家伙有問題,趕緊打電話向黃主任匯報。
特情中隊是市局情報指揮中心的輔助力量,特情中隊收集到的情報線索,理論上應該由市局指揮中心推送給相關單位。
黃主任不想夜長夢多,匆匆趕到情報中心,低聲問:“怎么回事?”
劉建平簡單匯報了下情況,指著派出所民警剛發來的監控圖片道:“從特情中隊掌握的情況看,這算不上什么大案,但這兩個嫌疑人很狡猾,反偵查意識很強。”
“怎么個狡猾?”
“種種跡象表明,他們應該不知道這是特情中隊布的局,也應該沒發現被特情中隊跟蹤監視了,但他們竟采取了一系列防范措施。”
在黃主任看來高智商犯罪在存在于影視劇,不認為有犯罪嫌疑人敢跟公安機關斗智斗勇,下意識問:“一系列?”
“您看看這個嫌疑人,他開車趕到星光匯負二層停車場之后,乘電梯直奔二十一樓,但到了二十一樓什么都沒做,站在這間辦公室門口悄悄觀察了五六分鐘,確認沒人跟上來,立馬從消防樓梯直奔十九樓,再乘電梯回地下停車場。”
“然后呢?”
“這是停車場的監控,他一上車就看行車記錄儀,顯然是想看看有沒有人盯他的梢。”
黃主任大吃一驚,緊盯著電腦屏幕問:“盯他的特情有沒有被發現?”
劉建平感嘆道:“韓大的部下比我想象中更專業,擔心打草驚蛇,跟的不是很緊,并且沒有乘電梯直奔二十一樓,而是先去二十二樓,再從消防樓梯走到二十一樓的,跟嫌疑人就這么錯過了,前后也就一分半鐘。”
“現在什么情況?”
“現在已經鎖定嫌疑人位置了,他在星光匯十二層的快捷酒店開了個房,不過在此之前的活動很詭異。”
“怎么詭異?”
“他看完行車記錄儀之后,居然開車回到了特情中隊給他們訂的、并且他們已經辦理過入住的金石酒店,背著登山包回到房間,在房間里呆了大約五分鐘,又背著登山包回到車上。”
劉建平點點鼠標,調出幾張剛調看到的監控截圖,接著道:“先是開車在中南城下面轉了一圈,像是熟悉地形,然后再次回到星光匯,把車停在原來的位置上,才再次背著登山包乘電梯上樓去快捷酒店開房的。”
明明已經在金石開了房,有五星級大酒店的豪華大床房不住,偏偏跑到星光匯去住一晚只要兩百多的快捷酒店,想想是挺奇怪的。
黃主任沉思了片刻,追問道:“還有個嫌疑人呢?”
“這個嫌疑人叫陳義德,在科瑞咨詢所在的那一層轉了一圈,就乘電梯直奔地下停車場,先去的負一層,然后去負二層。緊接著又乘電梯去商場三樓,最后乘扶梯到商場一樓,從商場的南出口出來的,而不是走之前去科瑞咨詢的B座寫字樓大堂。”
劉建平頓了頓,補充道:“他在中南城外面轉了一圈,從監控視頻上看,應該也是在觀察地形。”
這哪里是“私家偵探”,這分明是特工!
黃主任不敢相信兩個游走在灰色地帶試圖打法律擦邊球的家伙會如此專業,抱著雙臂問:“他這會兒在什么位置?”
“在B座寫字樓入口馬路對面的星巴克,韓大的人已經過去了,聽柳貝貝說他坐在窗邊,正喝著咖啡,吃著點心,監視寫字樓出口。”
“商務樓大堂人來人往,隔著一條馬路,他能監視出什么?”
“我也想不通。”劉建平摸摸嘴角,又說道:“還有那個俞鎮浩,呆在星光匯十二層的快捷酒店客房里,就算用高倍望遠鏡也觀察不到科瑞咨詢辦公室里的情況。”
怪事年年,今天特別多。
黃主任一時間想不出個所以然,干脆掏出手機聯系韓昕。
“韓大,我正在情報中心,剛才聽建平說你們現在盯的目標,七天來過我們濱江,在我們濱江非法跟蹤監視過一個人?”
“黃主任,他們何止跟蹤監視,他們還監聽呢。”
“監聽誰?”
“監聽那輛保時捷的主人。”
監聽雖然跟監視一樣都是非法的,但性質完全不一樣。
黃主任楞了楞,下意識問:“他們通過什么手段監聽的?”
姓陳的在馬路對面監視B座大堂入口,韓昕正在B座大堂入口左側的西川小面店里吃著牛肉面,監視馬路對面的姓陳的。
他喝了一口又麻又辣的面湯,低聲道:“我們暫時沒掌握,但可以肯定他們監聽成功了。”
“韓大,你怎么知道的?”黃主任好奇地問。
柳總凈挑身邊人下手的事需要保密,韓昕只能含糊其辭地說:“我們收到可靠線報,他們七天前是來幫人家搞婚姻忠誠度調查的,也就幫人家調查婚外情。他們效率很高,前前后后只用了三天,就幫客戶收集到其丈夫在外面養小三的證據。”
黃主任追問道:“什么證據?”
韓昕輕描淡寫地說:“有出入酒店開房的照片,有打電話甚至滾床單時的錄音。這對客戶接下來跟丈夫離婚時的財產分割非常有利,據我們所知,客戶對他們提供的服務很滿意。”
劉建平不失時機地來了句:“主任,保時捷的主人你應該聽說過,姓賀,叫賀立華,是星海化工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長。”
男人有錢就變壞,這話一點都不假。
黃主任沒想到濱江鼎鼎大名的民營企業家居然在外面養小三,而他老婆竟然找“私家偵探”調查他,并且掌握到他在外面養小三的證據,禁不住笑問道:“韓大,他們上次的收費高不高?”
“三天賺了十萬,對我們來說不便宜,但對雇主而言,這十萬花的值。”
兩個嫌疑人正在監視甚至監聽趙海林,好幾個兄弟姐妹正在外面盯著,韓昕不想再聊這些八卦,隨即話鋒一轉:“正因為掌握了他們涉嫌侵犯公民隱私的線索,我們才給他們設了個局,并且他們也入局了。可經過四個多小時的周旋,我們始終沒掌握他們是怎么監聽的。”
黃主任微皺起眉頭:“他們這會兒在監聽你的隊員?”
“現在只能確認他們在監視,但光靠監視他們很難完成客戶的委托,只有通過監聽他們才有可能收集到對客戶有利的證據。并且他們的效率很高,時間很寶貴,不可能在我們濱江久留。”
“這么說只是懷疑?”
“我們雖然懷疑他們正在監聽,但被監聽的可能性又不大,陳義德中午是去我們公司踩過點,可他并沒有進公司,甚至都沒在公司門口停留。而且他在我們公司那一層轉了一圈走了之后,我仔仔細細檢查過公司門口,沒發現監聽器材。”
“那現在怎么辦,需不需要我們協助。”黃主任看著電腦顯示器上的嫌疑人截圖問。
韓昕權衡了一番,放下筷子道:“我想驗證下,等會兒放出了個誘餌,看看他們會不會上鉤。”
柳貝貝早等的有些心焦,一接到韓老板的電話,立馬和耿萬雨一起下樓。
曹星河也匆匆走出星巴克,走到停在不遠處的摩托車邊,打開行李箱取出外賣小哥的沖鋒衣換上,戴上頭盔,隨時準備行動。
與此同時,一直通過在電腦上登陸的QQ跟韓老板、柳總聯系的龔志勇,看了一眼韓老板發來的信息,起身道:“趙哥,晚上吃什么?”
“這會兒才幾點,現在吃飯有點早吧。”
“在這兒呆在也沒什么事。”
趙海林裝作去拿打火機,看了一眼韓老板發來的信息,笑道:“老丁和張總早嚷嚷著讓我請他們吃飯,要不給他們打個電話,今晚去南海漁村。”
“濱江公園邊上的那家?”
“他家的菜做的還可以,雖然貴點,但他家海鮮都很新鮮。”
“行,趕緊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早點過去,先摜會兒蛋。”
“打車去還是開車去?”趙海林掏出手機問。
龔志勇一邊收拾著香煙和打火機,一邊笑道:“開我車去吧,沒個車不方便,大不了吃完飯找個代駕。”
“你車停在哪兒?”
“地下停車場,趕緊聯系吧。”
韓昕通過群語音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對面的星巴克。
調整了下能當望遠鏡使的手機焦距,赫然發現陳義德像是在接電話,隨即拿起紙巾擦擦嘴,起身走了出來。
這時候,曹星河在群語音里說:“老板老板,陳總出來了!”
“看到了,別跟太緊。”
韓昕話音剛落,耳機里就傳來柳貝貝的驚呼:“老板,俞總下樓了,背著登山包下樓的,他們上鉤了,老趙和龔總真被監聽了,他們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很想知道,現在需要的是冷靜,先盯住他們。”
“是。”
姓俞的把登山包塞進奧迪后排,隨即驅車直奔中南城。
姓陳的則快步走到中南城地下停車場出口處,等了大約四分鐘,姓俞的開著奧迪到了。
陳義德沒急著上車,就這么守在出口處裝作打電話。
俞鎮浩就這么把停在路邊,像是在車里看導航,也不怕交警來貼罰單。
又等了大約四五分鐘,龔志勇開著寶馬出來了。
陳義德見趙海林坐在副駕駛里,等寶馬開出十幾米,這才不慌不忙地走過去拉開奧迪車門,鉆進了后排。
兩組人都跟上去了,并且有崇港分局同行請求交管中心幫著留意,韓昕并不擔心會再次跟丟,走出小面館,舉著手機道:“黃主任,他們上鉤了,我的人確實被監聽了。”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黃主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急切地問:“他們知不知道你們隊員的手機號?”
“知道。”
“監聽手機,我們分局都沒這個技術!”
“現在還不能確認他們是通過手機監聽的,但可以肯定他們監聽了。”
黃主任低聲問:“現在怎么辦,把他們帶回來留置盤問?”
韓昕權衡了一番,意味深長地說:“我們現在是可以把他們帶回來留置盤問,但萬一他們不是先進的器材監聽,而是通過別的渠道監聽的,很容易打草驚蛇。”
所謂別的渠道,那意味著有人知法犯法,利用職務之便非法監聽!
黃主任豈能聽不出韓昕的言外之意,一樣不想打草驚蛇,商量著問:“韓大,建平對案情比較熟悉,要不讓建平聯合派出所傳喚七天前委托該團伙調查的客戶,被跟蹤監視被監聽的當事人也要詢問,抓緊時間調查取證。”
快過年了,韓昕不想在這個案子上浪費太多時間,同意道:“行,不過動靜不能鬧太大,不能打草驚蛇。”
“放心,我們會注意的。”
黃主任想了想,接著道:“你們辛苦下,繼續盯。我這就向局領導匯報,同時聯系技偵支隊。這方面他們是專業的,請他們安排專業人員協助,最好帶上檢測儀器去一趟你們公司,好好檢查下有沒有被安裝竊聽器材。”
韓昕沉吟道:“這個可能性不大。”
黃主任急切地說:“還是檢查下比較好。”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韓昕權衡了一番:“好吧,我這會兒在公司樓下,等技偵的人到了,我帶他們去公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