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三天過去了。
剛剛過去的這三天,黎杜旺等辦案民警都沒來過。
朱金明每天都打電話向上級報告嫌疑人的病情,不斷追問什么時候能押解嫌疑人回去。
院子本就不大,病房又不隔音,他每次打電話,吳守義都能依稀聽見。
姓黎的說話不算數,不管怎么鬧都不來,好不容易讓姓朱的邊防打了幾次電話,都是各種推諉。
不是說之前交代的情況無法查實,沒任何價值。
就是說新康邊防支隊領導正在考慮,至于到底讓不讓姓韓的小王八蛋來,或者被押回南云能不能見到姓韓的小王八蛋,要看認罪態度,也就是說必須告訴他們點有價值的線索。
同行是冤家,吳守義躲在境外時深居簡出,極少拋頭露面,更別說跟同行打交道。
而他涉及的販毒活動,主要是兩個已經被處決的兒子實施的,南云邊防早就知道了。
為了看看姓韓的小王八蛋什么樣,只能交代了幾個在那邊制毒的上家,以及幾個搞賭、搞詐騙的人。
至于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義無反顧吃下那十二公斤冰毒的朋友,他是打死也不會說的。
姓黎的不來,那三個邊防正在收拾東西,看樣子打算押他回南云。
沒jing打采了好幾天的“小余”,可能覺得這苦差事總算熬到頭了,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又跟剛開始那兩天一樣噓寒問暖。
吳守義忍不住問:“小余,他們打算今天帶我走,還是明天帶我走?”
“這我哪知道,不過應該快了。”
“快了?”
“聽朱指說,他打算等會兒去人民醫院,幫你多開點藥,應該是留著路上吃的。”
“你說等到了南云,他們會讓姓韓的來見我嗎?”
“我又不是領導,我怎么知道。”余文強幫他掖了掖被子,呵欠連天。
吳守義有氣無力地問:“你是警察,如果在你們這兒,像我這種情況,你說能不能見到?”
“老吳,見不見有那么重要嗎,就算見又有什么意義?”
“這么說見不著?”
余文強輕嘆口氣,拍著他被銬著的手說:“辦案是講究程序的,一個案子一般讓兩個正式辦案民警負責,就是像黎教那樣專門負責審訊的警察。
他們審完準備好材料,就送法制審核,法制再送檢察院審核,檢察官確定問題就批捕,再審核材料提起公訴,反正到了檢察院就沒公安什么事了。”
姓韓的反骨仔肯定不會像姓黎的警察那樣辦案……
吳守義意識到此身很難見著了,冷冷地問:“你們真不想知道我把那十幾公斤冰毒賣給了誰?”
“這關我什么事,甚至都不關我們分局的事。”
“你們不管?”
“老吳,你是不是發燒燒糊涂了,這兒是陵海,不是南云,我們陵海的警察管不到南云的事,更管不到緬甸的事。”
“這么說姓黎的這幾天不來,是因為他知道了也管不到?”
“也可能你做的那些事和你知道的那些事,人家早知道了。你也不想想,現在科技都發達,又是大數據又是人工智能的,只要想查,沒查不清楚的問題。”
見吳守義若有所思,余文強又意味深長地說:“不然你也不會剛到陵海還沒兩個小時,就被黎教請到這兒來。”
在境外躲了那么多年,雖然通過電視,知道國內發展的很快,變化很大,但沒想到變化如此之大。
比如呆了一夜的那個什么辦案中心,一進去就戴手環,還用儀器掃碼,到處是大屏幕,到處是攝像頭,感覺跟科幻片里的場景差不多。
吳守義暗暗心驚,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你懂那些技術嗎?”
“我要是懂,也不至于去看守所。”
“小余,你是好人。”
“老吳,你這是說什么。”
“我說的是心里話。”
余文強回頭看了看正趴在椅子上打呼嚕的李家樂,低聲道:“老吳,我也跟你說句心里話,不管你以前做過什么,但這幾天還是很配合的,沒找我麻煩,沒讓我為難。”
吳守義苦笑道:“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么要找你麻煩。”
“只要是被送進看守所的,誰會跟我有冤有仇?可有些人就是想不通,非要為難我們。”
“怎么為難你?”
“去年遇到的小偷,不小心摔了個跟頭,牙磕掉了,臉腫了,非說是我推我打的。我跟他無冤無仇,打他做什么?”
余文強反問了一句,接著道:“再說他交不交代,認不認罪,跟我又有什么關系。幸虧有監控,不然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吳守義很同情他的遭遇,輕嘆道:“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不說這些了,趕緊睡會兒吧,昨晚你沒睡好,今天又沒怎么睡。等跟朱指他們回南云,這一路上估計也休息不好。”
“我走了,你是不是很高興。”
“我說不高興,那是假的。要是說高興,你就不會高興。”
余文強裝作生怕被南云邊防聽見似的,又回頭看了看李家樂。
吳守義覺得他是實在人,正準備開口,朱金明敲門走了進來,余文強連忙站起身。
“吳守義,你不是想見韓隊嘛,其實韓隊也想見見你,他已經來了,正在來陵海的路上。”
“來了?”
朱金明抬起胳膊看看時間,用帶著幾分嘲諷的語氣說:“剛上飛機,再過四五個小時就到。”
吳守義以為聽錯,將信將疑:“他真來了?”
“騙你做什么,他來見見你,順便跟我們一起押解你回芒井。”
朱金明頓了頓,抬起胳膊指指他:“之前沒來不是怕見你,而是忙著查案沒時間。你也不想想我們是做什么,我們會怕見你這個毒販?”
“好,來就好。”
“還裝,我看你能裝到什么時候!”
朱金明冷哼了一聲,轉身道:“余所,這幾天辛苦了,這兒交給我,你趕緊回去好好睡個覺。”
“朱指,我可以回去了?”
“我們明天中午就走,車票都買好了!”
“這不是還沒走嘛,我現在就回去不太合適吧。”
“沒事,這兒有我們呢。”
“我打電話問問我們領導。”
“走,出去打,我幫你跟諶局說,你已經熬了這么多天,再不好好睡一覺哪扛得住。”
唯一能說幾句的“小警察”走了,吳守義心里突然變空蕩蕩的。
想到姓韓的小王八蛋正在來這兒的路上,吳守義又覺得這事很蹊蹺,心想他完全可以不來,畢竟從南云到這兒那么遠,可他居然來了。
他來做什么?
肯定是來看笑話的!
把好好的吳家趕盡殺絕,他一定很得意。
吳守義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有道理,竟有些后悔要見姓韓的小王八蛋,確切地是不想讓姓韓的得意。
就在吳守義輾轉反側之時,剛換上便服的余文強走出醫院,鉆進一輛轎車車。
韓昕等候已久,一見著他就笑道:“師娘,辛苦了,跟老混蛋耗了這么多天,還要伺候他,回頭讓黎教請你吃飯。”
看到他余文強氣就不打一處來,輕輕拍了拍同樣等候已久的妻子,不快地問:“你小子到底有沒有把握?”
“人心難測,我能有什么把握。”
“沒把握你還把話說那么死,讓朱金明說什么明天中午就要押解他回南云!”
“一碼歸一碼,火候到了就要采取行動,總不能讓你就這么伺候他吧。”
韓昕反問了一句,又回頭笑道:“師娘,我要是再不解放你,師傅就要跟我急了。”
藍豆豆噗嗤笑道:“老公,我徒弟也是為了工作,你能不能跟我徒弟好好說話。”
“就因為他是你徒弟,我才擔心他會搞砸的。”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該做的都做了,該考慮的也都考慮到了,現在就看那個老混蛋明天一早會不會上鉤。”
藍豆豆趴在他身上嗅了嗅,想聞聞他身上沒異味兒。
韓昕點著引擎,扶著方向盤調侃:“師傅,能不能別在我跟前秀恩愛,少兒不宜!”
“什么少兒不宜,開你的車。”
“行,你們繼續。”
能不能撬開吳守義的嘴,在此一舉。
黎杜旺和余錦澤一夜沒睡,坐在禁毒大隊的小會議室里緊盯著監控,觀察分析吳守義得知韓坑要見他之后的反應。
當諶局趕到大隊時,余文強再次趕到了高新區醫院,帶著李亞梅去的,二人敲門走進了羈押吳守義的小院子。
“就知道你們沒吃早飯,趕緊吃,這是給你們帶的。”
“謝謝諶局。”
“吳守義昨晚睡的怎么樣?”
“不出所料,韓坑要來要見他的消息,果然打了他個措手不及。這一夜他根本沒睡,不知道翻了多少次身。”
諶局坐下來,剛在監控器看到韓坑的身影,對講機里就傳來了藍豆豆的聲音。
“黎教黎教,我藍豆豆,我和劉隊已經到了電信公司。”
“收到收到。”
黎杜旺顧不上再吃了,看著筆記本里正在視頻的呂向陽,放下對講機說:“呂參謀,我們這邊一切準備就緒,韓昕將按計劃在五分鐘后去見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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