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江來的話,衛營再也忍耐不住了,怒聲喝道:“江來,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怎么欺人太甚了?”江來舉著手機,一幅云淡風輕的模樣。
他知道衛營會生氣,可是,他就喜歡看到衛營生氣......
因為越是生氣的人,越是容易顯露出自己的愚蠢。
“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誰要冤枉你了?我們衛家人怎么可能干這種事情?”
“可是,你給人的感覺.......就是衛家人能夠干出這種事情的樣子。”江來出聲反擊。
“你......”衛營氣的身體直哆嗦。
太討厭了,實在是太討厭了,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討厭的人啊。
衛同眼神疑惑的看向云成之,問道:“成之,這是怎么回事兒?”
云成之無奈,只得把車上發生的事情給重頭到尾給講述了一遍。
衛同聽完之后臉色陰沉,出聲喝道:“衛營......”
衛營心中害怕,卻還是恭恭敬敬的走到衛同面前,小聲說道:“爺爺,我覺得他們這是趁火打劫,器件是咱們家自己的,他們就動手修一修......怎么就敢張嘴要一百萬?再說,這一百萬還是讓爺爺捐給那什么修復室的,修復費用還得另算......有他們這么做生意的嗎?”
既然把話說開了,衛營索性也就不藏著掖著了,眼神兇狠的盯著江來,梗著脖子說道:“爺爺,你豪爽,大方,對朋友是一擲千金。可是,你把別人當朋友,人家可把你當凱子。這樣的朋友不交也罷......不就是一個修玉的師父嗎?他們不修就算了,我回頭就給你請十個八個來,干活漂亮,也絕對不會讓我們花那么多冤枉錢。有些事情啊,越是找熟人,付出的成本越多......這就叫做「殺熟」。”
衛同氣得胖臉通紅,喘著粗氣說道:“我拐杖呢?你把我拐杖找來......”
“老衛,你別激動。”云成之趕緊出聲勸阻,說道:“小孩子鬧了點兒矛盾,說幾句氣話......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他懂什么?”衛同指著衛營破口大罵,說道:“跑到國外吃了幾年洋墨水,就眼高手低,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我要是不教訓教訓他,還不知道他以后會招惹出多少的是非。我拐仗呢?把我拐杖拿過來.....”
“在你身后。”江來說道。
現場死一般的安靜。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向江來。
這家伙,你這是存心來找茬的吧?
衛同能不知道拐杖在哪里嗎?那么大一件東西,就那么硬生生的杵在哪兒......他找不出來,那是在給自己找臺階。
你跑出來提醒是什么意思?
云成之是欲哭無淚啊,他就知道這小子不是個善茬,一張嘴那就是吐刀子......剛才衛同說什么來著?「成之,你這個小師侄可比你有趣多了」,現在知道自己之前的評價是多么的愚蠢荒謬了吧?
你對這小子的力量根本就一無所知。
衛營更是快要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了,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心思歹毒的家伙啊?
他并不是對江來這個人毫無了解,相反,他還關注過江來的微博以及在那幾次贗品事件中出現的身影和扮演的角色。之前覺得這是一個有血有肉的「耿直BOY」,等到從爺爺嘴里聽到這叔侄倆想要騙取他們家的百萬修復費用之后,便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
立人設!
偽君子!
狗屁的大師,不過就是一個掉到錢眼里面的商人。
這次和他近距離的這么一接觸,對他的印象更是大為改觀......他比自己之前想像的要討厭多了。
他每說一句話,你都想和他打一架,你見過這樣的人嗎?
衛營以前沒有見過,今天算是見識著了。
他現在提醒爺爺拐仗在哪里,這是想要把自己往死里打啊?
看到大家都不說話,一個個表情怪異的看向自己,江來卻完全沒有做錯事的覺悟,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徑直走過去拎起那根拐杖朝著衛同遞了過去,說道:“就在你右手邊......靠著花瓶的位置。”
“......”衛同懵了。看著送到面前的拐杖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就像是看到孩子淘氣的父母,說我要是有根棍子,我非得把你屁股抽開花不可.......沒成想話剛落地,就當真有人把棍子給送到你手邊了。
抽吧?舍不得。
不抽吧?這下不了臺啊......
衛同接過拐杖就朝著衛營的身上抽了過去,一邊抽一邊大聲喝罵:“你這個混帳東西,讓你接個人你給我惹出這么多事來.......就憑云成之這三個字就有無數人爭著搶著把錢給送過去,人家看得上你這一百萬?反了天啊,竟然敢說人家把錢轉到自己的私人賬戶,人家用得著貪墨嘛......”
“老衛,夠了夠了......”云成之在旁邊勸。“說了就說了,我還能和孩子們一般見識不成?”
看來這是不解氣啊,衛同只好繼續抽打:“你知道你云爺爺為中國古籍修復事業做了多大的貢獻嗎?你知道人家這一輩子都經歷了什么嗎?你知道人家做出多大的成就在業界有多高的名望?鼠目寸光,小肚雞腸......就你這樣的貨色,平時人家都不帶正眼瞅你。你立即給你云爺爺道歉......”
衛營一邊躲避拐杖的抽打,一邊向云成之道歉,說道:“云主任,我錯了,我有眼無珠,我口沒遮攔,我向您道歉.......請你原諒我。你再不原諒我,我就要被爺爺打死了......”
“叫爺爺。”衛同出聲喝道。
“......”衛營不愿意叫。
江來叫云成之「師伯」,自己要是叫了爺爺,那得叫江來什么?他可不愿意平白矮了江來一輩。
“好了好了。”云成之用力把拐杖從衛同手里搶下來,說道:“老衛,今天是來干正事的。不是有東西要修嗎?”
衛同也打累了,氣喘吁吁的說道:“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快要把我給氣死了......當初他媽要送他去國外留學,我就不同意。結果去了之后整天和一群壞小子喝酒蹦迪,互相攀比......還不如在眼皮子底下看著,不聽話就一棍子抽過去。”
“打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年輕人還是要多多引導。”云成之勸說道。
“對,引導不了再打。”江來接話說道。
衛同看著江來,說道:“你小子的意思我明白,你這是替你師伯出口惡氣呢。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現在你滿意了吧?”
“你們家事,我不摻和。”江來說道。
他才不接這個茬呢。人是你打的,也是你罵的,和我有什么關系?
我可不欠人人情,更不會賣你的好。萬一你讓我打折怎么辦?
“滑頭。”衛同大笑出聲,看起來確實很喜歡江來,說道:“江來,說實話,你的大名我是仰慕已久......這回給你師伯打電話,也是想要借他的顏面來幫我把你給請過來。說實話,我手里這個活啊,還非你不可了。其它人都做不了。”
“羨慕你的品味。”江來說道。還不忘插了衛營一刀,說道:“眼光要比這個孫子好太多。”
“那小子懂什么?根本還沒入門呢。”衛同一臉嫌棄的看向衛營,說道。
“修復費用.......”
“按你的規矩來。”衛同豪邁的擺手,說道:“如果不夠,我再加三成。”
“我不打折,也不加價。”江來說道。“按規矩來。”
“還不把盒子打開?”衛同吆喝說道。
衛營無奈,只得再次打開盒蓋,從里面取出一尊白玉龍王雕件。
這塊玉雕高約十五厘米,寬約五厘米左右。色如羊脂,質地細膩滋潤,油脂性好,一看就是最極品的羊脂白玉。
鑒賞玉石,一看質地,二看雕工。這玉雕的是一尊龍王,龍化人型,呈站立姿態,但是身披鱗甲,眼若銅鈴,手若鷹爪,頜有長須。奢華美觀,威武莊嚴。
雕工細致周密,每一片鱗甲都露猙獰,每一根須發都仿在漂動,整體給人栩栩如生的感覺。仿佛世間當真有過這么一尊龍王一般。
唯一可惜的是,龍王頭頂的雙角折了一只,變成了一只獨角龍。
“都說江來擅長鑒定,能不能看出來這是什么年代的器件?”
江來心中早有答案,毫不猶豫的說道:“宋代。”
“為何?”
“第一,宋代開深層立體鏤雕制作之先河,這尊白玉龍王像用的就是典型的縷雕技術。第二,宋代的陰線刻比唐粗疏,但委婉流暢,這龍王身上的鱗片須發根根挺拔,用的便是直陰刻線刻畫。第三,能巧就玉材之色澤,而施以適宜之雕刻,這種工藝稱巧雕。這龍王的兩支角顏色稍深,仿若琥珀。這正是巧雕的核心思想,量才器使,絕不浪費材料。”
頓了頓,江來出聲說道:“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兒,我在故宮看到過一尊出自宋代的白玉龍王像墜,玉的色澤顏色和這尊相差無已。”
“行家一出口,就知有沒有。”衛同大喜,說道:“毫不夸張的說,我收藏無數,但是最愛這尊白玉龍王像。這龍王像也是我們衛家祖上傳下來的......因為保存不當,龍角折了一只,氣得我心臟病都犯了,躺在床上半個月......江來,請你無論如何都要幫忙修好。”
江來仔細端詳欣賞過一番這尊白玉龍王像,出聲說道:“我可以接受這次委托,不過你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你說。”
“第一,按照我的思路去修理,你們不得干涉。”
“這是自然。畢竟,你是修復師嘛。”衛同爽快的答應了。
“第二,要接受最終的修復結果。”
衛同還在猶豫,衛營已經忍不住跳了出來,說道:“你在開玩笑吧?要接受最終的修復結果?要是被你修壞了怎么辦?”
“我還沒失敗過。”江來一臉傲氣的說道。
“誰知道你這次會不會失手?誰能保證你永遠都不會失手?”
江來看向衛同,表情嚴肅,雙神炯炯有神,沉聲說道:“衛老,您的意思呢?”
衛同大手一揮,說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