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博借來的三十件鐘表展品已經安全入庫,是由秦總親自過去簽收的。四月份的鐘表展已經在緊鑼密鼓的籌備當中,秦總說如果沒有什么意外的話,可以如期舉行......”
“李董提議召開集團董事會議,紅山資本想要對尚美實施整體收購......”
“和德意集團的趙明宇先生約的是下午三點鐘會面,現在可以出發了......”
助理小和站在辦公桌前,捧著IPAD一條條把今天的工作事項和時間安排向老板匯報。
老板就是林初一。
尚美沒死,卻也難活。
可是,只要有一口氣在,那就要拼盡全力的去拯救。
林初一身穿略顯寬松的白色西裝外套,端端正正的坐在辦公桌前。清秀的小臉越發的消瘦,臉色也越發的蒼白。因為太瘦又太白,脖頸上的青筋都若隱若現。
她的面容冷峻,不茍言笑,除了那輕微的呼吸聲音,整個辦公室都聽不到任何的聲響。
哦,除了那魚缸里面的金魚時不時的冒出頭來吹出一串串泡泡。
小和覺得很是寒冷,仿佛在這間巨大的辦公室里,只有自己和那些金魚是活物。
老板變了!
以前的林初一自由而隨性,張牙舞爪,盛氣凌人。整個人就像是一團燃燒著的小太陽,沒有她搞不定的事情,也沒有她搞不定的對手。她仿佛有著無窮無盡的精力和體魄,她對這個世界充滿愛和希望。
她走起路來風風火火,做起事來轟轟烈烈。小和甚至會懷念老板那大力的撞門聲音以及走進辦公室后將腳上的高跟鞋隨意的甩飛出去打開冰柜抓起一瓶冰水就咕嚕咕嚕的往肚子里灌上一氣......粗魯卻有活力。
現在的林初一不言不語,冷若冰霜,仿佛就像是一座行走的冰雕似的,隔得老遠就能夠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
當然,老板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變化,小和完全能夠理解......擱誰身上發生這樣的事情,怕是都很難招架的住。
老板沒有被刺激成白癡,也沒有頹敗而不理世事。她仍然堅守在崗位,用自己孱弱的軀體來支撐著這搖搖晃晃的尚美大廈。讓它不至于瞬間倒塌,讓它仍然能夠茍延殘喘的屹立在黃埔江畔。
小和匯報完之后,便安靜的站在那里等待著老板的批復。
這是老板的工作習慣,她會一次性的將一整天的項目名稱和時間安排聽個清楚,然后分清楚輕重緩急或者按照自己的興趣去挑選最想去完成的工作......
小和輔佐林初一多年,對她的這個習慣了若指掌,倆人的配合已經相當的默契了。
聽到小和不再說話之后,林初一便知道她已經匯報完畢。
一個堂堂的集團董事長,竟然有種無事可做的感覺......這也證明尚美現在的狀況到底有多么的惡劣。
“第一,告訴秦總,我不要有任何意外,我要如期舉行。”
“是,我會和秦總溝通。”小和立即在文件上做備忘記錄。
“第二,董事會議暫時擱置。資本的本質是貪婪嗜血的,他們想要趁著尚美最虛弱的時候以極低的價格一口吞下......我不會讓他們輕易得逞。”
“好的老板。”
“沒有其它的事情了嗎?”
“沒有。”小和說道,心里也有些凄涼委屈。以前尚美輝煌的時候,老板還只是集團的一個經理,每天需要處理的事務都要翻好幾頁。現在老板成了集團董事長,一天要處理的事務才只有這寥寥兩三條......好丟臉啊。
“那就出發吧。”林初一放下手里的筆,率先站了起來。
“好的,我讓王師父把車停在門口。”小和說道。
林初一在前,小和抱著IPAD緊隨其后。
咯咯咯
林初一目不斜視,踩著高跟鞋急步前行。
路過之人紛紛躲避,卻又忍不住偷偷打量。
懼其冷,愛其艷。
制服妖精,名不虛傳。
“老板真好看啊......可惜啊......”
“小聲點兒,別被老板聽見了......”
“我又不是說她壞話,怕什么......”
奔馳車停泊在大堂門口,小和快走兩步幫忙打開后廂車門。
林初一正準備抬腳進門的時候,卻聽到身后有人喊道:“林初一。”
林初一轉過身來,就看到江來朝著這邊大步走了過來。
林初一面無表情,看著江來問道:“你怎么來了?”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里面我們一起去蘇城看梅花,看著看著,突然間有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兒抓著我的衣袖喊爸爸......我嚇壞了,擔心被你誤會,連忙把它的手扯開說我不是你爸爸。沒想到她哭了,撲到你的懷里說媽媽,爸爸不理我......醒來以后,坐在床上發呆了好久,我覺得這個夢是在暗示我做些什么。”
江來單膝跪地,從口袋里摸出一個盒子,盒蓋打開,里面是一只玲瓏剔透沒有任何雜質的羊脂白玉手鐲,抬起頭來滿臉憐惜的看向林初一,說道:“嫁給我吧!”
“哇,那是江來......江來又來向老板求婚了,好浪漫哦。”
“除了江來,誰還會向老板求婚?這是他第幾次求婚來著?”
“什么第幾次?怕是有好幾十次了吧?哪有這樣的人?隔三岔五的就跑來求一次婚......累不累啊?不過老板也當真忍得住,竟然一直都沒有答應......”
“你媽死了,你愿意現在就接受別人的求婚?”
“你媽才死了......你會不會說話啊?”
“無聊。”林初一罵了一聲,轉身鉆進了車廂。
小和對著跪在地上的江來眨了眨眼睛,也拉開副駕駛室的車門坐了進去。
“江老師再見。”
擺了擺手,奔馳車迅速遠去。
江來把盒子收起來,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塵,無視眾人的指指點點,云淡風輕的朝著外面走去。
這是江來的第二十一次求婚!
當然,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又失敗了?”施道諳轉過身去,看著拉開車門坐到后排座位上的江來問道。
“來的時候,你不是就已經知道結果了嗎?”江來懶洋洋的回應說道。
施道諳輕輕嘆息,說道:“江來,你還是不懂女人。初一的媽媽剛剛去世,而且是以那么悲慘的方式離開,她現在怎么可能接受一個男人的求婚?”
“如果她接受了,身邊的親戚朋友會怎么看她?公司職員會怎么看她?還有那無孔不入的媒體記者會怎么寫她?母親尸骨未寒,卻開開心心的投入一個男人的懷抱?甜甜蜜蜜的走向婚姻殿堂?再說,她自己還沒從那個悲傷絕望的世界走出來,又怎么可能走進另外一個新的世界呢?”
施道諳好為人師,或者說,好為江來的師父。
他覺得自己這個師弟沒有任何戀愛經歷,是個感情白癡,雖然偶有亮眼表現,但那是瞎貓子碰上了死耗子。而自己卻和他恰恰相反,閱盡千帆,折花無數,是情場上的浪子,實踐出來的宗師。
“這種事情要循環漸進,要一步步的來,要先逐漸的融化她身體外面的那層堅殼,一點點兒的捂熱她的內心.......幫助她走出來,走進你的世界,一切都應該是水到渠成的。”
施道諳說話的時候,江來自顧自的系好安全帶,說道:“開車。”
“你到底記下來沒有?”施道諳急了,說道:“我知道,我說的這些話你都不愛聽,這么多年了,你稍微聽上那么兩句,學上一招兩招,也不可能直到現在還是個情場菜鳥......”
“是你不懂愛情。”江來說道。
“什么?”施道諳瞪大眼睛看向江來,問道:“你說什么?”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江來竟然說自己......不懂愛情?
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自己怎么可能不懂愛情?
這個情場菜鳥......是在羞辱自己嗎?
是不是太過分了?有這么罵人的嗎?
“如果你是初一,你現在最缺的是什么?”江來出聲反問。
施道諳想了想,說道:“溫暖?機遇?”
“不,認同感。”江來糾正他的答案,說道:“先是爸爸跳樓自殺,接著是媽媽被人一刀割喉,慘不忍睹......唯一的弟弟和她大吵一架之后離家出走,現在不知所蹤。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家人一個個的離她遠去,她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初一的心里會怎么想?”
“她覺得自己受到了詛咒,她覺得全世界都在厭惡自己,都在遺棄自己。她會懷疑,懷疑這個世界,也懷疑自己。她覺得自己是不受人歡迎的,是沒有人喜歡的。她的家族親人會說她是一個災星,這一切都是由她所引起的。她的朋友或許當面說上幾句安慰的話,但是背后會不會興高采烈的把她的經歷當成和它人的談資......我們經常說一句話,把你的不幸說出來,讓我們高興高興。雖然這是一句玩笑話,但是,當你真正的經歷不幸時,你身邊又有多少朋友會真的為此高興高興?”
“最可惡的就是那些無良媒體,最近的新聞你沒看過嗎?有關初一的每一篇新聞我都看過了,他們罵林遇,罵李琳,更罵初一.......他們說林遇和李琳是走私販子,說他們遭遇這樣的下場是罪有應得。說林家沒有一個好人,說林初一也不是好人。死了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活著的人卻要承受這滿世界的惡語攻擊......”
“所以?”
“所以我就向她求婚。”江來眼神堅定,說道:“一次又一次的求婚。我就是想要告訴她,也告訴所有人,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