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贗

第九十九、你和我說什么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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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來!」

林初一在心里驚呼。

「又是江來!」

江來今晚很少說話,在整場拍賣會的前期,他幾乎一句話沒有說,當然,也從來不曾舉牌,仿佛對這些拍品完全不感興趣。甚至林初一都在心里懷疑他此行的目的......難道只是想要近距離的看一下這些拍品不成?或者說想看看這些拍品最終花落誰家?畢竟,他們都是未來的潛在客戶。

直到《梅妻鶴子》青花瓶的出現,孫打眼也隨之跳了出來,指責他們的壓軸重寶是贗品。

這一刀來勢洶洶,想要一擊致命。

最要命的是,這是自己的主場,是尚美的拍賣。她這個主導者和負責人還要沉著鎮定,作出一幅「我完全不把這件事兒當作一件事兒」的冷傲姿態。

可是,現場完全交給白雪君來掌控的話,力度顯然是不夠的。因為白雪君完全不是老謀深算的孫打眼的對手,專業知識方面和業界影響力更是遠遠不及。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孫打眼一旦進入他的專業鑒定領域,那就等于是把所有人都拉進了他擅長的主場。他是那個世界的王者,是無所不能的戰神,倘若想要把他擊敗的話,那就需要另外一個戰神的出現,

江來出現了!

江來每一次出現都非常的關鍵及時,第一次是在孫打眼站起來「」造起了巨大的聲浪,現場嘉賓和場外的收藏家們內心已經開始動搖,認定這件《梅妻鶴子》是贗品的時候,他突兀的出聲打斷了孫打眼的勢頭。

而且話語一如既往的犀利而直接,「我們想聽你說說《梅妻鶴子》瓶哪里假,結果你說了半天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偉大」。這句話其實是飽含深意帶著鉤子的,他是在赤裸裸的警告孫打眼,也告訴現場的所有嘉賓和場外收藏家們,有事說事,有證據就擺證據。但是,孫打眼這種行為就屬于「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

想來任何聽到這句話的人都會瞬間警醒:是啊,孫打眼為何要站出來做這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當真是他所說的「為了業界的聲譽」或者「良心不安」?他的背后有沒有指使者?是什么人想要破壞這場拍賣會?

他讓所有人都開始思考,到底這《梅妻鶴子》瓶是贗品,還是孫打眼居心叵測不是個好人?

高明之處,就在于江來往孫打眼臉上吐了一口口水,孫打眼就算伸手把口水給擦干凈了,仍然會覺得難受惡心,其它人也會記住孫打眼臉上被吐口水這件事情......

他野蠻直接的打斷了孫打眼的進攻節奏,也打亂了孫打眼的破壞計劃。

假如孫打眼有計劃的話。

江來第二次站起來更是意義重大,因為孫打眼的「三大疑慮」,講事實,擺專業,有理有據的論證了《梅妻鶴子》是贗品的原因。這個時候,白雪君說話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大家不會聽一個拍賣師的「專業收藏建議」。

林初一出場也無法扭轉局勢,因為她沒辦法站出來和孫打眼現場辯論,逐一反駁他的三大論證。她懂古董,愛文玩,從事這個行業多年,但她畢業不是專業的古董鑒定人員,她沒有孫打眼那么高深的理論知識和實物研究經驗。

她不是孫打眼的對手。

她甚至已經準備通知尚美的專家鑒定團隊成員到場救火了,或者坐在監控室里面關注著這場拍賣會的父親林遇愿意親自下場和孫打眼「過招」。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江來站了出來。

江來站出來最大的好處就是,他和孫打眼一樣是「旁觀者」。他們都是第三方,都和尚美沒有任何的隸屬關系,都可以把自己包裝成為「路見不平一聲吼」的俠士。

畢竟,這年頭不是誰的嗓門大誰就能夠獲勝,而是誰先搶占道德至高點誰就有機會獲勝。

獲勝的不是某個人,而是他屁股底下占著的誰也不敢否定推翻的道理。

林初一滿臉激動的看向江來,她難以形容此時此刻自己的心情。

哪個女生沒有聽過「王子斬殺惡龍救下公主」的故事?林初一也聽過,但是她對這種事情嗤之以鼻。

在這個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愿意為你以身涉險與惡龍搏斗的王子?

女人就應該苦練屠龍技,就算遇到了真的惡龍,也要不慌不怕,持劍與惡龍廝殺。

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一個男人的身上?幼稚。

林初一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可是,當真有一個男人愿意在你遭遇困局經歷風雨時,挺身而出以高大結實的身軀擋在你的前面,那種感覺……真的很溫暖。

她感覺到身體里面一股股暖流流敞,化解了她剛才所經歷的如墜冰窟的寒冷和絕望。

“江來。”林初一伸手撫摸著手腕上纏繞的那條紅線,輕輕的念誦著這個名字。

監控室里。

林秋看到站起身的江來,激動的喊道:“哇,是大師。大師站出來幫助我們了。我就知道大師一定會站出來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閉嘴。”林遇厲聲喝道。

他的視線一直盯著顯示器,一直盯著上面的江來身上。臉色陰沉,就像是江來才是他真正的敵人。

施道諳恨不得把自己的雙手剁掉或者把江來的雙腿剁掉。

這些都是導致江來站起來的罪魁禍首。

「多好的機會啊!」

誰不知道尚美是林家的公司,林家是整個尚美集團最大的股東。尚美倒了,林家也就垮了。只要這個孫打眼乘勝追擊,鎖死《梅妻鶴子》瓶是贗品這件事情......

一切都結束了。

以前他們想要尋找這樣的破綻而不得,現在有一個天大的機會送到面前沒有推波助瀾踩上幾腳已經讓施道諳責怪自己的人品是不是太過傻白甜而不容于世,江來這個白癡竟然想站出來幫他們解圍?

這次是天賜良機,以后怕是連天都不會幫他們了吧?

“年輕人,注意你的態度。”孫打眼被江來的態度給激怒了。我主動示好,你不領情就算了,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自己。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呢?“在座的各位嘉賓朋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也是各個領域的成功人士。他們有著自己的判斷認知和人生智慧。他們會對我說的話進行思考,最終得出自己的結論。”

“如果覺得我說的那三大疑點哪一處不對,你可以逐條反駁。其它人也可以提出自己的不同意見。但是,不要因為你曾經和尚美合作過,或者說和他們中的某個人有著親密的關系,就站出來胡攪蠻纏,口出狂言,白白惹人笑話。”

果然,孫打眼開始往江來身上潑臟水了。

孫打眼是在提醒外界知曉江來曾經和尚美合作過的事實,甚至還和尚美那位大小姐鬧出過「緋聞」……只不過被江來自己給辟謠了。

這樣一來,江來的立場就是不公平的,他所說的話就是「偏話」,是不可信的。

所謂唇槍舌劍,不過如此。

江來的視線坦然無畏的和孫打眼的眼神對視,出聲說道:“剛才孫打眼先生說自己要發表一點兒淺見,他確實是說到做到,這些見解確實非常淺顯……為了反駁他,我就說一點兒高見吧。希望他能夠聽懂。”

現場嘉賓們再次躁動起來。

這是要打起來啊?

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原則,他們自然是希望鬧的越大越好。

至于還能不能拍到那件《梅妻鶴子》元青花瓶,或者說這只瓶子是古董還是贗品……都沒有看熱鬧來的重要。

“洗耳恭聽。”孫打眼嘴角浮現一抹嘲諷的笑意。

他確實是被江來的話給激怒了,現在也就不想再擺什么君子風范長者氣度了。和一個小人擺什么君子風范,那純粹是自討苦吃。

既然你說我的是淺見,那我就聽聽你能夠說出什么高見來。如果說的不好不對的那可就別怪我出手狠辣了。

你想和尚美一起死,我就費把力氣把你們一起埋了。

孫打眼對自己是極有信心的,他相信自己的專業,相信自己這么多年的努力成果。他不相信一個年紀輕輕的家伙能夠在古董鑒定這方面比自己有更深的研究和造詣。

古董鑒定是一門綜合性的學科,即要讀萬卷書,又要行萬里路。現在的年輕人又有幾人愿意下這樣的苦功夫?

就算當真遇到了一個「書呆子」,把古董鑒定和相關的書籍全部都通讀了。可是,如果沒有深厚的人脈,如果沒有對那些真跡的眼瞅手摸,你又如何能夠找出那些細微的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瑕疵?如果能夠區別出真跡和贗品的區別?

可是,又有幾個人能夠有這樣的機會?能夠伸手觸摸到那價值百萬千萬甚至過億的寶貝?

聽到孫打眼說要「洗耳恭聽」,江來欣慰的點了點頭,說道:“孫先生的態度還是很端正的,敏而好學,不恥下問。這樣才能夠把名字里面的「打眼」兩字給去掉,才有機會洗涮恥辱,成為真正的專業鑒寶人士。”

孫打眼差點兒要吐血三升。

誰要把「打眼」兩字去掉了?誰被人羞辱了?

打眼是外號,是別人尊敬的稱呼好不好?你到底知不知道這個名字的由來?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厲害?

可是,讓孫打眼聲嘶力竭的吆喝著「孫打眼是尊稱」這樣的話,他又實在做不出來。

別人能夠拍馬的馬屁,但是馬怎么能夠拍自己的屁股呢?他孫打眼還要不要臉了?

聽到現場傳來的陣陣笑聲,江來擺了擺手,表情嚴肅的說道:“大家不要嘲笑他,做學問就是要有敢于試錯的勇氣和精神。”

孫打眼想死了。

大家笑得更加開心了。

被江來這么一鬧,現場的氣氛也一下子緩和了許多。

江來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出聲說道:“剛才孫打眼先生對這只《梅妻鶴子》青花瓶進行了鑒定,提出了自己的三大疑慮。我就一條一條的反駁他吧,告訴他錯在哪里了。孫先生有筆嗎?”

江來看向旁邊的工作人員,說道:“麻煩給孫先生送一支筆過去,孫先生有可能需要記筆記。”

江來離開座位,大步向前,走到拍賣席旁邊的位置站定,看著白雪君說道:“你先下去,我搞定他你再上來。”

“好…..好的。”白雪君趕緊退讓到一邊,把這巨大的拍賣席讓給江來一個人。

多么驕傲的男人啊!

雖然態度很是無禮,但是這話怎么聽起來就那么好聽呢?

江來指著圖片上的那只《梅妻鶴子》青花瓶,出聲說道:“孫打眼先生說這只青花瓶的錫光有問題。何謂錫光?錫光又是從何而來?剛才孫打眼先生也說過,是由于青花原料在高溫燒制過程中與釉熔化時依窯內氣氛而起的變化。這就像是把捏好的饅頭放進鍋里高溫蒸煮,大多數饅頭還保持著原來端端正正的形狀,但是偶爾也會有饅頭因為位置不均衡、溫差變化或者受到其它饅頭的積壓而有所變形。難道這變形后的饅頭就不是之前手捏的饅頭了嗎?就變成了贗品或者異類了嗎?饅頭要是能說話的話,它一定表示自己很委屈。”

“我和孫打眼先生看待問題的角度不一樣,我覺得,我們只需要先鑒定這些錫光是不是自然燒制而成的就成了。我覺得這錫光雖然稍顯黯淡,但卻符合天然燒制的特征,而且伴隨著釉面下凹有啞光的蘇料特質。”

“漂亮的母親也能夠生出不好看的孩子,難道你就能說那孩子不是那位母親所生嗎?出生證明證明不了?醫學資料證明不了?文字和視頻也證明不了?你張嘴就說人家是假的,不就是想讓人家母子分散嗎?”

“孫打眼先生的第二個疑慮是色階和暈化問題。色階和暈化也是蘇料青花的特點之一。勾勒線條較深,填色青料較淺。青料都較細勻,線條邊緣稍有暈化。”

“不錯,正如我們所見,這只《梅妻鶴子》青花瓶呈色濃重,有放射狀流散,你們看看這里……還有藍黑色結晶和結晶線。但是,這并不代表它就是贗品。”

“是什么原因造成這種情況嗎?孫打眼先生,此處應該要記筆記了,以后要考的。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原因,是因為青料顆粒較粗所致。明初永樂、宣德青花上也有類似現象。孫打眼先生如果沒機會見到真跡的話,可以去臺下找一個叫施道諳的,他能幫你想辦法。”

臺下眾人再次哄堂大笑。

就連林初一一邊心臟揪緊,一邊又忍不住的被江來的俏皮話給逗樂。

“孫打眼先生,你玩過紫砂嗎?你知道上好的紫砂泥和普通的紫砂泥燒制出來的紫砂壺有著顯著的區別吧?難道那普通的紫砂泥燒制出來的紫砂壺就不配擁有姓名嗎?”

“我沒有說過這種話。”孫打眼反駁說道。

不過,說話力度已經不如之前強勢自信。他有些慌了,他沒想到這個年輕人不僅僅懂鑒寶,而且還是個鑒寶高手。他對元青花是了解的,對它們每一個細節特征都了如指掌。

他反駁的話語通俗明了,但是又不缺乏專業性。自己還需要尋找更多的破綻來證明自己的觀點。

“至于孫打眼先生的第三點疑慮,其實我都懶得去反駁了。”江來的言辭越發的犀利毒舌,表情也是越發的鄙夷不屑。“孫打眼先生說林逋終身未娶,在孤山隱居以梅為妻,以鶴為子,這是傳說,是無知,也是繆誤。”

“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送迎,誰知離別情?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這是林逋的《相思令.吳山青》,能夠寫出這種哀婉凄艷詩作的男人,孫打眼先生竟然說他終身為娶。你談過戀愛嗎?你知道什么是愛情嗎?”

孫打眼氣得面目猙獰,臉上肌肉直抽搐。

我和你談古董鑒定,談真跡贗品,你和我談什么愛情?我有沒有戀愛,知不知道愛情,和你有什么關系?

“你又談過戀愛嗎?你知道什么叫做愛情嗎?”孫打眼眼睛死死的盯著江來,聲音尖利,反問著說道。

江來呆滯片刻,生氣的說道:“我沒有。我和你談贗品,你和我說什么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