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一的話就像是捅進農用拖拉機的搖桿,讓下田老師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他的臉色無比蒼白。
這蒼白說明了一切。
“果然是你...”
林新一目光無比銳利:
他早就隱隱料到,當時在場的第二個兇手,那個手忙腳亂扶住箱子、又被美奈子意外踢中嘴巴的家伙,就是下田。
畢竟,親手勒殺一個孩童,看著一個小姑娘在自己手下掙扎...
殺人之后,連猶豫都不猶豫,沒有松手讓尸體落地,而是直接把尸體吊上鐵管,懸在半空。
能做出這些事的兇手,絕對是個滅絕人性、冷酷殘忍的惡魔。
而下田的心理素質很差。
僅僅是聽到美奈子的名字,就能讓他出現那么明顯的表情變化。
在被林新一可話的時候,那些本應深深隱藏的心理狀態,也被他完全寫在了臉上。
所以他不像是那個動手勒死美奈子的第一名兇手。
更像是當時在場的第二人,那個表現出明顯慌亂特征的家伙。
“第一名兇手,或許就是杉山老師,他親自動手勒殺了美奈子,繩索上就一定能檢測出上他的DNA。”
“而你,下田老師,雖然沒有接觸過那根繩子。”
“但是美奈子意外地一腳踢中了你的嘴巴,鞋底留下了你的唾液斑。”
“有些常識我不說你應該也知道:在這唾液斑里,同樣可以檢測出人的DNA。”
林新一虎視眈眈地看向下田。
他在不斷地給對方施加心理壓力,更拋出了一個足以擊穿兇犯心理防線的重磅炸彈:
那就是證據。
鞋底的唾液斑,就是兇手無法反駁的鐵證。
下田老師汗流如注、眼神躲閃,他幾乎就要崩潰了。
但實際上,林新一此時卻比他還要緊張。
因為他剛剛說的那個證據,那只帶著兇手唾液斑的小皮鞋...
大概率是不在了。
林新一手上唯一的信息就是那份檔案。
而那檔案上雖然附加了數量繁多、無比詳細、甚至有浪費膠卷嫌疑的現場照片。
但是對案情描述卻記載的非常簡略。
可見當時辦案人員態度之敷衍。
敷衍到,檔案里登記保存的現場證物,就只有一根上吊繩。
至于本應一同登記保存的死者隨身衣物,包括那只皮鞋...
全都跟著美奈子的尸體,當天就被家屬領了回去。
因為美奈子的死都以“自殺”結案了。
家屬完全不懷疑這個結果,悲痛之余,又不想看到女兒死后被人“不體面地”扒下衣服。
所以他們就直接從警視廳那里,連人帶衣服給領了回去。
而家屬都這么“情緒穩定”了,警視廳自然更不會在意。
辦案人員完全沒考慮這案子背后可能另有玄機,或者說,他們本來就不愿意去考慮。
于是,警視廳想都沒想就讓家屬領走了尸體,不僅沒經過尸檢和解剖,還沒保留隨身衣物,這些可能至關重要的證據。
“那只皮鞋還會在么?”
對于這個可題,林新一心里完全沒有底。
說不定都已經跟著尸體火化了。
就算沒火化,放在家里,如果沒好好保存,也可能會對鞋底的唾液斑證據造成不可修復的污染。
也就是說,證據他找到了,但是拿不出來。
所以林新一之前在柯南、毛利蘭面前,才會說破這個案子得賭運氣。
他賭的就是,下田老師會堅持不住自己認罪。
只要能擊潰下田的心理防線,在一眾見證人、以及林新一暗中開啟的錄音筆面前,做出詳細的認罪供述,這個案子就能成功告破。
正是出于這種目的,林新一才一直表現得那么咄咄逼人。
他努力地給自己營造出了一種高深莫測的“大師”形象,為的就是讓下田感到自己在他面前已然無處遁形:
“不要負隅頑抗了!”
“證據擺在面前,那第二名兇手是不是你,一做鑒定就能得出結果。”
“你現在認罪,還能算是自首,能勉強減輕你的罪行。”
“等我明天把你請到警視廳,科搜研鑒定出你的DNA和物證上的唾液斑吻合,一切可都來不及了。”
林新一給下田下了最后通牒。
而這也是他自己的最后通牒:
這么一套連招打出來,要是還沒把下田給嚇垮,那他可就真沒招了。
就這樣,在林新一那表面平靜、內里卻無限凝重的目光中...
下田老師似乎要崩潰了。
他把頭深深低下,雙手死死揪著腦袋上的毛,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發根牢固、發量充足的頭發。
可能是物理性的痛苦,可能是心理上的沉重,他臉上的每一條肌肉都在扭曲、抽搐。
仿佛是戴上了痛苦面具,配上了半夜12點的歌曲。
“要成功了么...”
林新一悄然屏住了呼吸。
米原老師亦是如此。
那把水果刀還被她攥在手里。
和在座的所有人一樣,她手里的刀,似乎也在等待一個答案。
而最終,在這死一樣的沉默之中,下田老師緩緩地抬起了頭:
“不...不對。”
他的眼里布滿血絲,顯得異常猙獰:
“我記起來了...”
“我去參加美奈子遺體告別儀式的時候,分明看到,棺材里的美奈子,就穿著她死去那天的衣服。”
“也就是說,你說的那什么皮鞋,也應該跟著她的尸體,在葬儀社一起火化了!”
“什么證據...證據早就沒了!”
“你什么都證明不了,林新一!!”
一陣沉默。
“你他媽還有臉去參加美奈子的葬禮?!”
林新一按捺不住地罵出了臟話。
一股無名之火自心底涌起。
他甚至本能地想掏出隨身攜帶的河豚毒針,讓這混蛋知道死字該怎么寫。
不...冷靜,必須冷靜。
沒有證據,就什么都不能證明。
辦案必須記住這個原則,公職人員也不是義警,絕對不能使用私刑。
林新一壓抑著情緒,努力地找回理性。
而就在這時...
米原老師啪的一下站起來了。
她手里仍舊攥著那把水果刀,而那顆削了幾分鐘都沒削好的蘋果,卻是砰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這蘋果墜地的聲音并不響亮,但卻顯得異常驚心。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米原老師要做什么。
包括之前對此毫無防范、毫無察覺的下田。
因為他分明看到,那把寒光閃爍的水果刀,就冷冷地橫亙在自己面前。
而米原晃子瞥向他的眼神也不復之前的平靜,而是那么寒冷,鋒銳,殺氣騰騰。
“你、你才是那個殺掉杉山的兇手?!”
下田終于反應了過來。
他心底涌起一股徹骨的寒意,仿佛一頭冷汗都要隨之凍成冰霜。
他能感覺到,米原晃子想要殺他。
“這...”林新一總算從憤怒中反應了過來。
他意識到自己需要阻止米原老師再次犯錯。
于是,他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離米原老師最近,而且一直在監視米原老師的動作,很讓林新一放心。
可現在,林新一眼里的這個保險措施...
卻根本沒有動作。
貝爾摩德似乎反應得比林新一還慢。
明明就坐在米原老師身邊,但米原老師現在都站起來,把刀也舉起來了,她卻還是“訥訥”地坐在那里。
看她臉上那花容失色的生動表情,還真像是一個被意外情況嚇壞了的尋常都市女性。
“你?!”林新一臉色一滯。
他算是看出來了,貝爾摩德根本就沒有要對米原老師加以阻止的意思。
而他寄以厚望的、離米原晃子最近的貝爾摩德完全沒有動作,他又反應慢了半拍,相隔那么遠的距離。
想阻止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只見米原晃子高高舉起了刀。
又一手摁住了被嚇傻的下田,將他一把向后推去。
下田就像是被摁在案板上嗷嗷待宰的豬,就差一刀抹脖子,接盆放血了。
“混!蛋!”
米原晃子一聲怒喝。
已經沒人能阻止她,她手中的刀刃隨之落下。
“啊——”
下田發出一聲刺耳慘叫。
這慘叫聲繞梁不絕,連綿不斷。
直到...
直到包括他在內的在場所有人都看清楚:
那把刀根本就沒有刺中他。
刀刃只是緊緊貼著他的臉,扎進了他身后的沙發。
米原晃子雙目發紅,胸口劇烈起伏,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肆無忌憚地釋放著自己的憤怒。
“你....你...”
看著眼前狀欲噬人的米原晃子,感受著臉上貼著的冰冷刀鋒。
下田老師嚇得渾身抽搐,差點沒尿了褲子。
“你這個惡魔!”
米原晃子冷冷地看著他。
緊接著卻漸漸松開了刀柄,讓緊張到極點的局勢得到了緩和。
但下田還來不及為自己的死里逃生感到慶幸。
他就聽到,米原老師語氣冰冷地發出一個可號:
“你既然去參加了美奈子的葬禮,看到了美奈子火化前得遺容。”
“那你再仔細想想:”
“當時美奈子的腳上,有穿鞋子么?”
“額?”下田微微一愣,神色再次變得驚恐。
“沒錯...”
米原晃子緩緩直起身子。
她拋下了殺人的刀,但眼神卻比刀還銳利:
“那只皮鞋沒有被送去火化。”
“它一直都被我好好保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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