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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之中,密林深處。
由大阪府警本部搜查一課、鑒識課、以及當地景區派出所組成的一支人數多達數十的搜查隊伍,正在這片似乎從未有人踏足過的山野森林中,忙碌著尋找那頭當事熊的下落。
這支隊伍看著浩浩蕩蕩,警力充足。
但讓這幾十個人沒入那荒蠻山林,那就像是往茫茫大海里撒了一把沙子,很快就散了個沒影。
警犬起初倒是能為大家指明方向。
可一旦進入棕熊經常出沒的日常活動區域,狗的鼻子也不好使了。
因為那林子里到處都是熊留下的痕跡和氣味。
有時大家興沖沖地跟在奔跑的警犬后面前進,在山林里跑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最終卻只能被狗子引領著,找到一坨臭氣熏天的熊屎。
“那頭棕熊的巢穴應該就在這附近,到這里就很難再依靠警犬了。”
“大家各自分散開搜索,注意時刻持槍警戒、保持通訊。”
似乎是看到再這么拖下去,指不定就要拖到太陽落山。
那位臨時負責帶隊指揮的大阪府警本部搜查一課警官,突然改變了搜索策略,采取分散拉網的辦法,擴大搜索范圍。
“還得繼續找啊...”
“這么大一片林子,得搜到什么時候?”
角田所長嘴上發著牢騷,幾乎把郁悶都放在了臉上。
他還在自己的下屬面前罵罵咧咧地說道:
“你們說說,那林管理官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無緣無故讓我們跑來這里找熊...”
“找到熊能做什么,熊會說話嗎?!”
角田所長的牢騷贏得了一眾下屬的點頭認同。
大家都對林新一的安排非常不滿。
但他們再不滿也沒辦法。
上級都發了話,他們只能老老實實地配合搜查。
和其他人一樣,角田所長脫離了大部隊,按照上級警官的指揮,往自己被分配負責到的那個方向前進尋找。
一個人走在山林里,下屬不在身邊,沒人跟他說話。
嘴碎的角田所長倒是安靜了不少。
而就在這時...
“熊當然不會說話。”
“但它卻可以幫助我們找到兇手。”
林新一的聲音陡然在身后響起,直把角田所長駭得頭皮發麻。
就像是晚自習玩手機時被班主任悄悄摸到了背后...
他不敢置信地轉過頭去,才發現自己剛剛點名辱罵的領導,竟然一直都微笑著跟在身旁。
也不知道跟了多久。
在這寂靜無人的山林里,這一幕甚至都顯得有些恐怖。
“咳咳...林管理官,你怎么來了?”
角田所長的表情不免有些尷尬。
“我剛剛查驗了一遍從崖底運上來的尸體,寫完尸表檢查報告,就沒什么事可做了。”
“聽說這邊已經很接近棕熊的巢穴,就想趕著過來看看。”
“正好,我也有事想找角田所長你了解情況。”
林新一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哦...是這樣啊。”角田所長悻悻然問道:“那林管理官,你想了解哪方面的情況?”
“我們邊走邊說。”
林新一也不急著發問。
他跟角田所長一同繼續前進,搜尋著棕熊的下落。
就像是散步時跟同伴的閑聊,林新一一邊走,一邊語氣平靜地對角田所長問道:
“角田所長,我想問問:”
“昨天中午到下午,這段時間里,你們派出所有沒有什么人單獨外出,不在所里工作?”
“......”角田所長一陣沉默。
他憋了好一會,才一臉尷尬地憋出三個字來:“不知道。”
“不知道?”林新一悄然皺起眉頭:“你們派出所一共就十來號人,你是所長,怎么連所里有沒有人不在都不知道?”
“我沒、沒注意...”
角田所長硬著頭皮回答了一句。
可看到林新一那愈顯嚴肅的目光,他卻又緊張不安地改了口:
“好吧...我不知道,是因為我提前下班了。”
“你中午就提前下班?”
林新一前些日子天天提前下班回家陪女朋友,也沒好意思翹班翹一整個下午。
而角田所長...這魚也摸得太過分了。
“是啊...”角田所長有些不好意思:“昨天下午正好有球賽,我、我就提前下班回去看了。”
“看球賽?辦公室里不能看,非得回家看?”
“我好歹也是所長,在辦公室看球賽,影響多不好...”
“......”林新一一陣沉默:“沒想到,你倒還挺注意維護警紀警風。”
“咳咳...”
“總之,我昨天中午到下午,一直都一個人在家喝酒看球賽。”
“那段時間所里發生的事,你得問其他人。”
角田所長心一橫牙一咬,索性擺出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而直到這時,他才后知后覺地咂摸出味來:
“對了...”
“林管理官,你問這些干什么?”
“這個案子,難道還會跟我們所里的人有關?”
“很有可能。”林新一直言不諱地答道。
說著,不顧角田所長那震驚駭然的表情,他一五一十地說出了自己之前的推理和發現。
“不、不會吧...”
角田所長的表情很不自然:
“林管理官,你懷疑以前的那7起意外都不是意外?”
“而且,兇手還很有可能就隱藏在我們派出所里面?”
“別開玩笑了...這簡直是異想天開。”
“是不是異想天開,我們很快就知道了。”林新一語氣很是平靜:“我剛剛說過,熊能幫我們找到兇手。”
“因為我們只要找到那頭身上中彈的熊,就可以從它的傷口里提取到彈頭。”
“而角田所長你或許聽說過...”
“因為制造精度和膛線磨損程度的關系,沒有兩根槍管的內部微觀形貌是完全一樣的。”
“而子彈在發射時會和槍管內部摩擦,造成彈頭輕微磨損,留下痕跡。”
“這種彈頭上的痕跡,就相當于是槍的‘指紋’。”
“它們是獨一無二的。”
林新一微微一頓,用自信的聲音給出結論:
“所以我們只要找到那頭熊,從熊身上取得彈頭。”
“然后再對彈頭的磨損痕跡鑒定分析,跟你們派出所全體警員的配槍進行對比,就能確定那個兇手是不是你們其中之一。”
這個猜想雖然大膽,但卻不難得到驗證。
只要能找到那頭熊就行。
甚至,如果一切順利,甚至連兇手的身份都能直接得到確定。
“但是...”
角田所長神色古怪地提出質疑:
“就算真找出來,那顆子彈來自我們所里某個警察的配槍。”
“那也只能證明他這兩天來過這里,遭遇棕熊后開槍還擊。”
“這怎么能證明他是兇手呢?”
“甚至,你都沒有證據,證明那個神秘人跟死者的墜崖有關系。”
他一語中的,點到了最為致命的地方。
證據。
尸體、足跡、爪痕、彈頭、射擊殘留物,這些證據加在一起也組成不了一個完整的證據鏈。
它們的存在只能證明:
1.死者在逃跑時意外墜崖,追擊者疑似有槍。
2.有人最近在此遭遇棕熊,開槍還擊。
這兩個結論并不能想當然地聯系在一起。
因為現有的證據還遠遠不夠支撐“神秘人就是追擊者”的推測。
而這也正是兇手的高明之處。
他在這荒郊野嶺殺人,沒有監控,更沒有目擊者。
甚至,連崖都是死者自己跳的。
他盡可能地減少了自己跟死者的接觸,也就避免了留下更多痕跡的可能。
這樣一來,即使警方識破了他的手法,懷疑到他的頭上,甚至確認了他的身份,也不會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殺人。
林新一對此也無能為力。
他思前想后,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釣魚。
“想找證據的確很難,這需要強大的運氣。”
“而幸運的是,我們這次的運氣似乎不錯。”
林新一不露聲色地,微笑著回答了角田所長的質疑。
“什么意思...”角田所長很是意外:“難道林管理官,你已經找到關鍵性的證據了?”
“沒錯。”林新一點了點頭:“我說過,尸體已經被搜救隊從崖底上運上來了。”
“我第一時間為死者做了尸表檢查,結果發現,她背后的衣服上竟然沾著幾根短短的頭發。”
“死者是留長發的女性,這些粘在她背上的短發,顯然是兇手留下的。”
“我猜測,兇手雖然謹慎,但還是跟死者發生過肢體接觸的。”
“他多半是在登山道上用槍劫持了獨自來山上旅行的死者,然后逼迫死者走進這片樹林,靠近那道懸崖。”
“等到了懸崖附近,兇手再假作要開槍殺人,讓死者在驚嚇之下,慌不擇路地向那懸崖逃去。”
“而在這個過程中...”
“兇手曾經用戴著手套的手,從身后推攘過死者的肩膀,催促她走快一點。”
“他可能覺得自己戴著手套就不會留下痕跡,但實際上,在他靠近死者的時候...已經有幾根頭發從他身上脫離飄落,粘到了死者的背上。”
“因為死者穿著的是跟發絲顏色一樣的黑色衣服,所以兇手根本沒有發現,那幾根毫不起眼的發絲。”
“而這...”
林新一從口袋里小心地掏出了一個透明證物袋。
證物袋里放著幾根黑色的頭發:
“便是能證明他殺人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