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了手,那就不下了,陳太忠是很率性的,心說大不了就再多一點麻煩嘛,有什么了不得的,哥們兒身上麻煩還少嗎?
可是決心容易下,想到此后可能招來真仙的關注,他心里也滿不是滋味的:這鴨梨好大。(最穩定)
帶著這么一種情緒,他心不在焉地在集市轉一圈之后,回到了浩然派駐地。
就在魂不守舍的時候,他猛地發現,哪里有什么不對勁,感悟一下才知道,有一個小神識,目前被遮蔽得厲害,差點都要失去感知了。
他在浩然派的駐地,一共放出去七個小神識,兩個是用來監視門下行走明廣智和李蔓兮的,另外五個,則是監視那五個可能毒殺白上人的派中弟子。
現在幾乎失去感知的,就是附著在五弟子之一身上的小神識。
幾乎失去不等于失去,陳太忠加大感知力度,默默地關注著那個小神識。
神識附著的這名弟子叫邴炎夏,是新來的鐵血堂二百虎賁之一,三級靈仙,身材微胖面白無須,以有急智而著稱,勇毅也超旁人。
然而,就是這么一個弟子,此刻正在集市外兩百余里處,和兩名中階天仙討價還價,三人身外,還有一層薄紗,讓他們三人的身影顯得極為模糊。
也正是這層薄紗,阻礙了陳太忠的神識。
他關注過去的時候,邴炎夏正陰著臉發話,“兩位上人,我做得已經很多了,入派之前的承諾,我已經完成了。”
“你說完成就完成了嗎?”一名長臉中階天仙低聲呵斥,因為情緒不是很好。倒是令他的長臉顯得越發地長了,“記住了,你是本宗推薦過去的。這個恩情,你要時刻牢記!”
毒殺白上人的。是宗派的人?陳太忠眉頭一皺,覺得這信息量有點大,白上人難道不是風親王府的人?
“我完成得已經極好了,”邴炎夏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他悻悻地辯解,“你們告訴我,那只是傳信,結果白上人就服毒而死了……這還不夠?”
“你只須明白。服毒而死是他的選擇,跟你無關!”長臉天仙獰笑一聲,“若不是看你這小小靈仙還有用處,敢這么跟我說話的,指頭一動就碾死了!”
邴炎夏臉上泛起一絲奇怪的神情,“莫非上人以為……我真的很怕死嗎?”
“你不怕死又如何?”長臉天仙淡淡地看他一眼,悠悠地發話,“總有你舍棄不了的東西,你覺得呢?”
邴炎夏沉默良久,才輕嘆一聲。“這是最后一次,否則我定然會上報陳真人……左右不過是個死,我還是想死得堂堂正正一點。”
“陳太忠嗎?他馬上就要倒霉了。”長臉天仙輕笑一聲,一抬手就將對方吸了過來,同時手上用力,死死地扼住小靈仙的脖頸,獰笑著發話,“竟然敢威脅我……覺得進了什么狗屁鐵血堂,你就不是螻蟻了嗎?”
邴炎夏并不緊張,而是冷冷地看著對方,艱澀地發話。“那你……你……你殺了我吧。”
長臉天仙也覺出了他的決心,心中愈發地暴躁了起來。說不得手上緩緩用力,臉上的猙獰不增反減。逐漸平靜的面孔下,是濃濃的殺意,“哦,看來你真的想死?”
陳太忠見狀,忍不住就有出手的沖動,他是最看不得自家人受欺負的。
可是轉念一想,這邴炎夏,終是做了對不起浩然派的事。
對宗門弟子而言,背叛宗門最輕的懲處,也該是收回修為逐出山門,而此人的行為,直接導致一名高階天仙死亡,更是令浩然派可能同一名親王的勢力結怨。
這種惡劣行徑和嚴重后果,都夠浩然派行“族誅”的手段了——至于說邴炎夏并不知內幕,只以為是傳信,這種解釋是蒼白而無力的,沒用,大家看的是后果!
所以陳太忠微微猶豫一下,還是做出了決定:我就不插手了,待邴炎夏被弄死之后,我為他報仇好了,浩然派弟子該殺,那也得死在派規的懲處之下,由不得你外人動手。
他都想好了,看在這名弟子還殘存了幾分骨氣上,就不搞禍及家人那一套了,不過此人是如何進入浩然派的,還是要暗暗地了解清楚。
就在他算計的時候,那邊又發生了變化,長臉天仙身邊的圓臉天仙出聲,將其勸阻了,“好了,咱們是來辦事的,將人殺了,咱們可不還得想別的法子?”
于是長臉天仙將人放下。
邴炎夏捂著脖頸不住地咳嗽,噴出的口沫中,隱約能見到些微的紅色,他還是受了點傷。
劇烈咳嗽好一陣之后,他默默地摸出一顆療傷丸吞服下去,并不說話。
“螻蟻你……”長臉天仙又想動怒了,不過,看到此人一臉的淡然,他終于強行壓下了心中的不爽——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他冷哼一聲,淡淡地發話,“十三,你跟他說一下這次的任務……我怕自己忍不住碾死這只小螻蟻。”
“邴炎夏你聽好了,盡快打聽清楚,陳太忠在第七場賭斗中,獲得的資源中,都有哪些,”圓臉天仙不緊不慢地發話,看起來脾氣還算不錯。
“還有,他收集雷化石,是否有意出售,若不出售,又有何等打算?”
說完之后,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中,好半天,邴炎夏才苦笑一聲,“這……也能算是一次任務?”
這根本就不是一次任務,光是打聽陳太忠第七場賭斗的所得,那就絕非是一兩個品種,所耗費的時間,也不是三年五年——礦產開發,是需要一個過程的。
這就是等于將邴炎夏死死地綁在了他們的戰車上,送一次兩次的消息,根本不頂用。
這個要求也還罷了,終究他們打聽的,是不那么特別秘密的事,浩然派的收獲,應該不會隱藏得太深——通常情況下,奸細傳遞的就是這種半公開的消息。
可是打聽雷化石的銷售和用處,這個要求就太過了,這種保密程度的信息,根本不是一個區區的初階靈仙能掌握的。
所以邴炎夏才會苦笑:這是讓我做多少年的奸細啊?
圓臉天仙并不理會他的苦笑,就當沒看見了,還是慢條斯理地發話,“這項任務完成,你就自由了,可以放心地做你的浩然派弟子,保證不會再有人聯系你,你的家人,也會安然無恙。”
邴炎夏又是一聲苦笑,低著頭并不回答。
“你也不要有太大壓力,”圓臉天仙柔聲發話,“并不是所有消息,都要一一落實,只要你盡心了,我們是能感受到的,也能體諒你的苦衷。”
邴炎夏嘿然不語,顯然是不以為然,過了好一陣,他才出聲發話,“兩位上人還有什么吩咐?我出來時間不短了,該回去了。”
長臉天仙冷哼一聲,非常地不高興,那圓臉天仙微微揚一下下巴,“你去吧。”
邴炎夏抬手一拱,轉身就走,再沒有多說一個字。
看著他的背影遠去,良久,長臉天仙冷哼一聲,“我就不明白,為什么不碾死這小小的螻蟻……他的存在已經沒什么意義了。”
“浩然派已經不同于往日了,”圓臉天仙嘆一口氣,“其他安插釘子的勢力,也有如此感覺,埋設的釘子逐漸都離心……氣象不同了啊。”
“所倚仗者,不過是陳太忠區區一人罷了,”長臉天仙很不屑地哼一聲,“他已然得罪了燕舞真仙,還能有多少逍遙日子?”
“真仙的事情,咱們不懂,也別議論,”圓臉天仙面無表情地發話,然后一抬手,收起了那一層輕紗,“好了,走吧,這里可不是什么安生地方。”
兩人也不使用靈舟,直接肉身飛行,速度奇快地向遠方射去。
然而,飛出三百余里之后,長臉天仙臉色猛地一變,“不好!”
一邊說,他一邊就伸手拍向儲物袋。
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但終究還是慢了半拍,天空中憑空出現一道白光,向他打來,奇快無比,在他做出反應前,就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身上。
束氣成雷,果然名不虛傳……這是他昏迷之前,最后一個念頭。
他被神通擊得昏迷了過去,圓臉天仙也沒有幸免——一道大網驀地出現在此人面前,迅疾地罩了過來。
圓臉天仙卻也不是凡俗之輩,發現勢頭不妙,身子化作一道血線,猛地向下一沉,直沖地面撲了下去。
從空中顯出身形的陳太忠冷哼一聲,伸手向前虛虛一握,吐出兩個字,“掌控!”
他不知道對方撲向地面要做什么,但是他不會任由對方發揮,哪怕對手僅僅是個天仙——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那天仙的身子微微阻得一阻,后面的大網已經將他牢牢地罩住,捆成一團。
他原本是想用血遁加土遁,直接從土里遁走的,這是他百試不爽的逃跑法門,哪曾想被人直接就制住了?
不但被制住,他還能感覺到,自己的氣血在急速地流失著,他又驚又怒,忍不住破口大罵,“陳真人,你好歹也是悟真的身份,竟然偷襲我們這小小的天仙,真真是……”
“聒噪!”陳太忠懶得聽他說話,一記神識重重地撞了過去,若是早知道此人不是真意宗人,他直接就用神識擒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