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附近的停車場,
章科長回到車里,依然在思索對策。
沒能立刻搞定顧玩,并沒有讓他太失望,畢竟競爭對手太強大了嘛。
他的助手并沒有想太多,因為人家還要兼職司機,所以很機械地系好安全帶,就準備開車。
“小周,別急著走,給方舟二中的姚老師打個電話,問問李雙葉的考號,還有其他信息。”章科長突然有個想法,隨口命令。
基層的辦事員,就是沒有主觀能動性啊,一點點小事都要領導親自動腦子,所以只能一直當助手。
章科長提到的姚老師,當然是方二的教導主任姚胖子了。來之前,他就跟對方聯系過,要了一些顧玩的資料。
但是到了現場之后,通過剛才交談中的零碎只言片語,他才知道原來顧玩的親妹妹李雙葉,也是方舟二中的,也是今年高考。
這一點沒有提前打聽到,也不能怪他情報工作不充分。
畢竟用正常人的思維揣摩,誰能想到顧玩有個跟他姓都不一樣的私生妹呢。
如今琢磨了一會兒,拐過了這個彎兒,越想路子越野,就忍不住想查查李雙葉的底細。
要是顧玩的妹妹,成績也夠考上中央科大,那就好了。
小周執行力還是可以的,很快就打探到了。
“章科,這是李雙葉的資料,不過校方也還沒統計到她的成績。”
“那就讓老胡用專線查啊!這還用我教你?”章科對于下屬的撥一撥動一動很不滿。
跟班又打了兩個電話,得到了李雙葉的分數。
“632?也算不錯了,不過比咱學校的投檔線,至少要低二三十分。”章科長看了數字后,微微皺了皺眉頭。
不過隨即,他就有了新的主意。
如果是重點線都不到的差生,那是沒辦法操作的。可是既然成績還可以,稍微動用一點學校的自有權限,也不是不行。
對于高考降分特招這種事情,過沒過一本線,操作難度差距是很大的。
本一線都沒過的,直接就沒資格投檔填志愿,那是無法操作的。
理論上有資格填這個志愿后,就方便不少。遠的不說,就拿地球上來類比,浙大教授本人的子女,只要考上重點線,就可以被本校破格錄取。而重點線距離浙大的投檔線,一般至少差五六十分,有些年份能差七十分。
(別跟我質疑這個優惠政策的真假,我伯父就是浙大教授,十幾年前我堂兄就是這么進去的。)
這個就是大學的自主招生權能動性了。
李雙葉超過東方州一本線80分毫無問題。
學校愿意單方面承認一些她的其他成績,算作加分項,也是可以操作的。
其實東方國還算好的了,畢竟公立學校要用納稅人的錢,所以要保證公平,還得讓公眾輿論面子上過得去。
如果你換做對岸大洋國那些私立盟校,人家本來就是拿校友捐款辦學的,招誰不招誰壓根兒就懶得向社會解釋。
老子又沒拿窮人的錢,校董就愛招希靈街的銀二代關窮人屁事?
(注:ceilingstreet,意譯應該叫“天花板街”。但為了美化敵國的金融中心,防止稱謂太低俗,所以早年漢語翻譯界約定俗成用音譯,叫“希靈街”。)
“回去就想個方案,申請一下吧,通不通得過看上面決心了。真要是能拉到顧玩,倒是值得的,畢竟每年每個州的第一名,都有示范效應,可以影響到后續年份優等生的抉擇。”
章科長也是為了學校利益,如此揣度了一番。
不過他沒有決定權,一切得交給時間。
李家。
李萸做完了飯,就招呼女兒和顧玩一起來吃。李萸主動示好地先給顧玩夾了三個鹵鮑魚,理由也很體面:
“小顧,多吃點兒,祝賀你考第一。”
“謝謝阿姨。”顧玩也不推辭。
李萸微微嘆了口氣:“都這么多年了,你母親肯放下過節,那是最好。你也出息了,她應該心情挺不錯的。”
“我媽其實不恨你,都這么多年了,她只是不想搭理你。你也別內疚了。”顧玩不太會勸人,就直來直去。
“這樣也好。”李萸也不再繼續這種話題,
“還是說說你寫的東西吧,我真心話,前幾天,看你問這問那,我還覺得你挺不靠譜的,憑你能撿到什么漏?
不過剛才袁教授的態度,倒是讓我改變了看法。小顧,你真是讓人越來越看不懂了。我相信用不了幾個月,就算你沒資格出自己的書,但是在《科學畫報》之類科普雜志上發發文章,還是沒問題的。”
《科學畫報》這名字聽起來很古板,但逼格是不低的,主要因為歷史悠久。
這玩意兒是33年就創刊了,是前朝的事兒。當年東海大學的老校長竺教授、魔旦幾所大學的頂級大學者,都是60多年前創刊時的特約攥稿人。
所以,哪怕到了互聯網時代,書賣不出去了。但搞科普的人,能在這上面發文章,就算錢少,也倍兒有面子。
李萸在國家科技出版社供職(總社在江海市特區,但是在方舟市有分社),《科學畫報》就是該社的刊物之一,所以她才有此一說。
“謝謝阿姨,時機成熟的時候,我會找您幫忙的。”顧玩也接受了對方的好意。
他對于上一輩之間的恩怨,原本也是有所了解的。只不過這些年來,主要聽到的是他父母陳述的版本,所以因為各自記憶的立場,李阿姨的形象肯定要更加丑惡一些。
這幾天,他也從李雙葉那兒,委婉聽到了一些李阿姨立場的回憶,所以評價略微往中性的角度拉回來一些。
首先,他親爹顧傲是個渣男,這一點毫無疑問——不管他爸有什么借口,只看雙葉跟顧玩的年紀差距,就能說明18年前那檔子爛事兒,是典型的妻子孕期內憋不住出軌,這是洗不白的。
如果老爹當年只是因為三觀不合,能忍住,先離婚,再找知己,那顧玩倒是可以原諒他。
至于父母和李阿姨之間的糾紛,他如今已經完全明白了:
20年前,顧玩的父母剛大學畢業、工作沒兩年,都想考點證提升一下競爭力,他倆是在一個專利代理資格考試的培訓班上認識的。
兩人都過了考試,顧傲表現優異,去了國家專利局當審查員。葉笛進了律所,成了一個知識產權律師。
當時,葉笛覺得顧傲簡直太完美了,又帥又有錢途,就倒追到手,成功結婚。
然而顧傲那家伙,居然早期的上進貪財都是裝出來的,只是因為貧窮自卑、想靠奮斗找個老婆,所以一開始很拼。
他本身沒什么物欲,所以美貌妻子騙到手之后,居然就小富即安了。當了兩年審查員后,葉笛本來想鼓勵丈夫去風投基金搞科技成果評估的工作——
在很多專投高科技項目的風險投資基金里,都是需要專業的技術評估人才,來鑒定一項萌芽中的科技有多少錢途、目前究竟研發到什么程度了、可行性如何。這樣才不會被ppt騙子騙嘛。
而風投基金在找技術評估人才時,最喜歡找的就是從國家專利局跳槽出來的的審查員。
可惜那時候,顧傲墮落了,覺得錢再多也沒意思,老是做幕后工作,不能出名,不能光宗耀祖。
所以閑暇的時候,利用職務見識,寫了一些科普著作、還出了本揭露行業內幕各種詭計的——就跟當律師的人,寫個律師題材的商戰差不多。沒想到他寫書還有點天賦,稍微小火了一把。
葉笛多次苦勸顧傲:攢夠資歷就跳槽去風投公司,他就是不肯,嫌累,不肯放棄出名的夢想。
就在那個時候,李萸出現了。當年李萸還只是一個大四的新聞傳媒專業實習生,去了國家科技出版社,做一些編修校對的打雜。
為了能確保實習期間表現足夠好、畢業后能正式簽合同留社,那時候的李萸很拼,知道自己人微言輕,手上沒有牛逼的撰稿人資源,就對每一個機會非常珍惜。
然后作為一個業余撰稿人的顧傲,稿子就落到了作為實習校對的李萸手上,兩人業務上經常有往來,李萸很負責,還有點文藝女青年的氣息,不太愛錢,反而很崇拜寫書寫得好的文人,在聽說顧傲的困境后還鼓勵他堅持下去,一定要繼續寫。(雖然現在看來,這種鼓勵最初只是為了李萸自己的業績)
顧傲一開始還想把持住自己,大家只是以文會友。
可是才堅持了一兩年,家里的妻子拿“你都要有兒子的人了,不該拼命賺錢攢學費、將來送孩子出國留學嗎”反復逼他放棄理想、去風投基金當評估師,顧傲終于在某一次出書的慶功酒席后墮落淪陷了。
不過好歹他們還算有廉恥之心,有了李雙葉這個意外后,顧傲只是把所有家產都留給妻子兒子,然后離婚自己當了旅行作家,每年往回寄錢,并沒有跟李萸結婚。
李萸也知道自己走錯一步,明知對方是有婦之夫還玩火,沒敢逼婚。不過情夫還是會給雙葉寄撫養費,李萸也知道情夫過得挺節儉——因為情夫有多少稿費她這兒一清二楚,她就是出版社的。
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了,顧玩也懶得去分辯。
真正讓顧玩覺得老爹還有點值得同情的,是李阿姨的長相——她真心要比葉笛丑一些。
所以,顧玩相信他爸當年不是不是因為被年輕貌美這一要素所引誘,才墮落的。充其量只是“年輕貌不美”,當然也不排除懷才不遇和新鮮感。
上一代人的恩怨都過去了,年輕一代要向前看。
所以既然李阿姨肯幫忙,顧玩也不會因為自己母親跟對方關系差,就拒絕這種幫助。
有資源干嘛不用?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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