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納德知道羅志強是來華夏之后參加的一次會議上，雖然羅志強有CERN的任職經歷，但CERN常駐6000多位USER，這位燕北大學物理教授也沒有在CERN有過什么成果，自然并沒有被伯納德放在心上。

然而此刻寧為口中的話，卻如同晴天霹靂般在他耳邊炸響。

新型復合材料跨空間的試驗？這可以翻譯成實驗室已經能進行宏觀尺寸下的將某種特殊材料完成空間傳送了？這是能炸裂全球的消息啊！他作為實驗室最核心的科學家竟然都不知道的，甚至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不對……他這算什么核心科學家？

寧為似乎沒注意到伯納德此時的表情，依然興高采烈的說道：“哈哈，不用懷疑，是真的。就在上周羅教授的團隊完成了一塊半徑為6微米的碟狀材料空間穿越過程，但材料在穿越過程中有些小損傷，最近正在對損傷出進行研究，找到受損的原因來改進。其實再此之前，羅教授的項目組已經多次將材料送進了尺短空間，只是沒能出來過。”

隨后話鋒一轉，又換上了一副懊惱的表情，繼續說著：“你說說，老羅這個項目多重要啊！材料學的研究你想必也清楚，那真特么的就是用時間堆出來的，各種比例不斷調試來提升性能，要兼顧力學性能、熱性能、電磁性能、光學性能、防腐性能等等！結果呢，我去據理力爭連老羅他們都沒保下來，一樣要參加這個培訓，一樣要派駐外行！”

“你說我氣不氣？但是沒辦法啊，我能怎么辦呢？窮是原罪，如果這個實驗室是全是花錢建的，說話自然硬氣，但不是啊！還有，那些論文被撤下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態度有問題還是實驗過程不嚴謹？都是被這幫人害的，我現在是想發脾氣都不知道矛頭要對準誰！伯納德，你說我該怎么辦？”

伯納德猶豫了半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終只是蹦出句：“嗯，啊……寧教授，你也別太生氣了……”

“不生氣不行啊！我寄予厚望的項目組現在每周起碼要浪費三個小時，哎……”寧為懊惱的搖了搖頭。

于是兩人相顧無言，但此時伯納德的心思已經不在這件事了，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羅教授他們能做到這一步，應該是又有了突破吧，我能大概了解一下嗎？”

“嗯？”寧為抬頭看了眼伯納德，沉吟了片刻，隨后展顏一笑道：“當然，伯納德教授，你是我最看重的科學家之一，學術方面的東西本就要相互探討嘛。你等等啊……三月出來。”

一只小貓從屏幕中跑了出來，然后趴在了辦公桌上。

三維顯示技術已經趨近成熟，實驗室里自然也不會缺少三維顯示器的存在，所以對于這種場景伯納德也早已經習慣了。

寧為緊跟著又吩咐了一句：“三月，把我們對于宇宙理解的最新模型調出來。”

“喵……”

三月叫了一聲，然后整只身體開始虛化，隨后爆出無數光點開始在辦公室內游走，隨后整個辦公室成了光影的世界，在伯納德的眼中則是他跟寧為中間被一團流質填滿，像是非牛頓流體。許多的氣泡鑲嵌在這些非牛頓流體中間。

伯納德仔細的看著這團流質中的變化，其中許多的氣泡是在膨脹著的。膨脹著的氣泡周遭的非牛頓流體在氣泡推動之下流轉速度也在加快；也有些氣泡卻是在縮小的，這些外圍的非牛頓流體則在一點點侵蝕這些氣泡的空間。所有這些動態的氣泡組成了一副莫名讓人感覺震撼的動態畫面。

“這是我們的宇宙模型？”伯納德忍不住問了句。

“不，這是無數個宇宙的模型，我們的宇宙只是其中一個氣泡而已。每一個宇宙都是動態的，填充不同宇宙之間的流體就是我們所定義的尺短空間。換句話說，尺短空間不止是我們這個宇宙的高速通路，同時也是不同宇宙之間的通路，只是尺短空間內這些流體方向跟速度都是不一樣的，有極為混亂的湍流，所以想要穿越宇宙很難。”

寧為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伯納德愣了愣，隨后觀察的更仔細了。

果然，如果更細致的去看那些氣泡外的非牛頓流體，就會發現在氣泡周遭的流體是根據氣泡是膨脹還是縮小，以順時針或者逆時針這樣不同的方向，在氣泡周遭旋轉流動的，兩個相鄰氣泡之間因為流體轉速、旋轉方向的不一致，在兩邊個氣泡周遭流體交界的位置，密布著各種湍流甚至旋渦。

“為了能方便理解，這其實是個切圖，按照現有理論的推演，我們的整個宇宙都是被尺短空間的流體包裹著的，但不止是宇宙外，如果我們把單位的宇宙放大，你會發現，我們的宇宙是有無數縫隙的，這些流體實際上深入到這些縫隙之中……”

隨著寧為的話語，兩人之間的全息動圖也開始變化，隨機選擇了一個正在膨脹的氣泡開始放大，可以看到整個氣泡內有無數的細小脈絡，甚至可以說這些脈絡支撐著氣泡的膨脹。

“這是宏觀層面的模型，其中還有一些沒有解決的問題，不過從現在來看，這個模型應該問題不大。我們的宇宙有極大可能就是這樣的。一個正在膨脹的球狀氣泡，我們的宇宙周圍也是正在膨脹的氣泡，我們處于一個宇宙膨脹區間，當這個區間膨脹到一定的程度就會進入一段冷寂期，然后開始收縮。”

“理論上來說，當一個宇宙進入冷寂期就已經不適宜生命存在了，這個時候生命如果跨越到其他宇宙，是有可能讓文明繼續延續的。但讓人悲觀的是，按照現在的數學分析，如果放大到無數宇宙的層面來看，膨脹跟收縮也不是按照單個宇宙劃分的，而是一個個的宇宙群，在同步的膨脹或者收縮期。”

“同時因為包裹著宇宙的流體流速不同，即便在同一個區域的宇宙，內部時間跨度也是不一樣的。當然越是相鄰的宇宙，內部時間跨度差距越小。當然，因為時間是一個自主的定義，我也只是為了方便表述，才這么說，這些其實都是靠一個數學上的不等式所表述，具體就先不詳談了。”

“所以如果從宏觀宇宙上考慮，越是處于邊緣區的宇宙，在宇宙進入冷寂期，其中文明跨越邊界的可能性就越大，文明跨區域傳播的可能性越大。當然這些如果按照我們的理解都是以億年甚至十億年、百億年為單位的，起碼現在我們不需要考慮這么多。”

“我們只需要大概知道這個空間結構跟相互關系就行了。目前來說我們無法探究尺短空間內的物質，所以也沒法丈量這些物質的質量。現在羅志強教授團隊的成果給了我們希望，我們將新材料送進去，當它們穿越了尺短空間，期間發生了碰撞或者說別的反應，讓材料受損，但這些受損的材料可能攜帶了尺短空間內的物質。”

“你可以想象現在羅教授的團隊目前有多么忙碌，一方面他們需要通過破損的位置跟程度等等來分析跟測試加強材料哪方面的性能，另一方面還要試圖在完成穿越的材料中找到尺短空間中的新物質或者是新粒子。有了最新的這些數據，我們就能更進一步的了解這個宇宙，甚至更廣闊的世界。”

“所以，伯納德，你告訴我，這個最為關鍵的階段因為某些人做出的爛事，實驗室現在最重要最得力的項目組中每位教授每周都要浪費三個小時去學習什么科學道德修養，我氣不氣？你就說我氣不氣？！我跟你說，我這些天是壓著火氣在跟大家談，但如果談不下來的話，我希望所有實驗室所有科研單位都老實一點，不要再鬧任何幺蛾子！”

“不然我真的會發脾氣！我相信換了你在我的位置上，你也會發脾氣的，對嗎？”

說完，寧為揮了揮手，剛剛房間內的全息圖像崩壞成無數的光點，緩緩朝著寧為的桌前落下，最后再次變成一只可愛的華夏田園小貓，老老實實的趴在辦公桌上。

伯納德也再次看到了寧為那張滿載著怨氣的臉。

這次伯納德是真的無語了，剛剛看到的一切已經突破了他的認知。同在一個大型實驗室里工作，他竟然不知道某些單位對空間的理解已經到了顛覆他認知的地步。

這段時間，他一直認為自己獲得諾貝爾獎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這一刻他突然覺得不太肯定了。

驗證跟推動在學術界的成就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們的成果如果按照正常的發展邏輯來看，的確已經很讓人驚艷了，論文發表時在學界引發的震撼足以說明這一點，正如已經來到華夏的前諾貝爾物理學獎評審委員會主席安格斯評價的那樣，他們的成果已經突破了當代諾貝爾獎榮譽的上限。

但現在這個上限又被無限拔高了，這樣直接讓伯納德突然覺得他這個被推選出的意見領袖好像有些可笑。

當然這種情緒其實一晃而過，事實上，此時最讓他上心的還是寧為剛剛透露出的一些線索。

“寧教授，你剛才說這些模型都是通過一個不等式推導的？我能知道這個不等式的內容嗎？”

寧為終于展現了一個笑容，道：“哈哈，別急，伯納德。現在還羅教授的項目組還在進行緊張的驗證，目前來說實驗室還無法達到每次都能完美復現的程度，還有許多試驗步驟在進行優化跟改良，同樣這個模型也可能會做的更jing細甚至推倒重做。這樣，我保證等到論文成稿之后，你會是論文的審核人之一，如何？”

這下伯納德沒什么話好說了，點了點頭，道：“那行，一言為定！”

“哈哈，一言為定，放心吧，接下來老羅那邊的項目組還會有許多細節性的驗證工作下發，到時候大家都有參與的機會。說不定都能提前了解呢。”

“那當然是很好的，如果羅教授有需求，我們一定會盡全力配合！那我先走了，實驗室還有些事情要忙？”

“這么著急？我看看啊，現在都十一點了，不如等會一起吃個午飯？”

“不了，不了，寧教授，我還是先去實驗室吧。”

“那我就不送了！”

“嗨，伯納德怎么樣了？寧教授怎么說？”

“別問了，不管有什么措施，我建議還是接受吧。只是一個常規的考試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意思？伯納德，昨晚你還不是這么說的。”

“這個世界是在變化的。其實寧教授也不想這樣，但怎么辦呢……這所實驗室的建筑，里面的器材，儀器、設備，可都是花錢買的……好吧，其實發生了一些事情，你暫時不要透露出去。”

“當然，我不會的，但發生了什么？”

“實驗室中有一個單位已經做到了宏觀層面的空間跨越，并可能從跨越過程中檢測到尺短空間內的物質，甚至由此推導出了一些難以想象的東西，比如宇宙的宏觀結構。嗯，你明白這代表這什么，對吧？”

“你說什么？伯納德……你是在開玩笑吧？怎么可能？宏觀層面的跨越需要多大的能量才能完成？這應該是大型試驗才有可能吧？”

“應該是真的，用寧教授的說法是一塊半徑為6微米的碟狀材料，如果按照我們之前的計算，這的確需要極大的能量，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或者用了一些特殊的辦法。所以應該不會是開玩笑，如果你想了解更多的話，可以多去了解一下羅教授的項目組。是的，這些成果據說是他帶隊的項目組跟燕北大學新材料學院合作出的成果。”

“這，太不可思議了！這是怎么做到的？！”

“誰知道呢？！這個世界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