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之錘

131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袁成明一大早起來,來到辦公室,然后打開郵箱。

這些天陸續都有學生提交畢業論文,他得每篇都看看,然后提出修改意見。

如果只是些小問題,直接回封郵件一一指出來,就能讓學生去打印,然后正式提交了。

如果問題很大,郵件很難說清楚,還得微信或者電話跟學生約好時間,當面指導。

今天有兩篇提交上來初審的論文。

看到寧為的名字,袁成明樂了。

這年輕人,不愧是論文快槍手啊,上周才跑他這兒來想確定選題,這才幾天,論文就交上來了。

也不知道他提出的SCI一區要求,這小子達到沒有。

不過袁成明也沒有急不可待的看論文,而是先給自己泡了熱茶,準備慢慢品。

從附件中將論文下載好,打開,看到題目袁教授便愣了。

這特么是什么鬼?《利用遞歸法證明KLS因子是一個與維度無關的常數》?

第一次,袁成明從一篇畢論題目看到他對現階段數學研究方面知識的貧乏。

因為第一時間,他腦子里竟然發現對KLS因子這個詞有些陌生。

好吧,這些年一直在教統計學,數學發展分支又越來越細,不太了解這些也是正常的。內心如此安慰著自己,袁教授開始登陸圖書館的檢索目錄,查找KLS因子方面的東西。

很快便找到了關于這個猜想的命題。

哦,原來是空間幾何方面的猜想,但一直對這個問題孜孜不倦想要解決的,除了數學家竟然還有這么多計算機界的精英人士是什么鬼?

仔細研讀了前人的論文之后,袁成明終于理清了這個問題的脈絡。

然后心情更復雜了。

所以,如果寧為這篇論文是正確的,那么他就是用統計學的方法證明了一道計算機學界一直很感興趣的世界級空間幾何難題?

要知道提出這個猜想的數學家本就是菲爾茲獎的獲得者,他在2018年去世前還心心念念這個猜想是否得到證明。

弄清楚了這個命題,袁成明心懷忐忑的打開了這篇畢業論文,畢竟這篇論文說不好解決了一個困擾了全世界數學家二十多年的高維空間幾何難題,而他只是一個卑微的高校統計學教授,讓他來指導這論文,自我感覺有點不配。

甚至這論文真要投給期刊,人家編輯壓根都不可能交給他來審稿。

自從黎曼幾何從理論上證明了高維空間存在之后,這些數學命題就越來越玄學了。

完全不出意料的,整篇論文讀完,袁成明再次感受到了擴展知識廣度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他線性代數跟空間解析幾何的知識儲備還是不足,能看懂這篇論文的確使用的遞歸法,通過一步步迭代最終推理出KLS因子為一個常數用到的方法,以及每次推導的思想。

但具體對不對,就超出他的知識范疇了。

當然,這樣也是正常的。

如果一道世界級數學難題的推導過程能隨隨便便哪個研究方向的數學教授看一遍論文,就能知道是對是錯,那整個學界大概也沒那么多爭吵了。

袁成明想抽自己一耳光,讓他嘴賤,絕對有資格發SCI一區的論文有了,不對,這論文發頂刊都夠格了,結果作為畢業論文,他這個導師別說指導了,直接審都不敢審。

傳出去他可能成為江大第一個作為本科畢業論文導師,卻不敢肯定自家學生論文到底是對是錯的導師,很羞恥。

但沒辦法,他還是拿起了電話,直接打給了孔明德。

“孔院長,我這兒有篇畢業論文,可能需要你組織一下人,大家一起探討下。這篇畢論用了統計學的方法,證明了KLS因子是一個與維度無關的常數。”

“嗯?你說什么?老袁啊,你的意思是收到了一篇畢業論文解決高維空間中凸形物體的結構性問題?”

好吧,果然是研究線性代數的院長,知道這個命題,不至于跟他一樣,還得先查資料去研究這玩意兒。

“是的!解決了,我覺得論證過程沒什么毛病,但這東西超出我的研究范圍了,所以……”

“這又是哪個學生的論文?今年大四生里真的是藏龍臥虎?”沒給袁成明把話說完的時間,電話對面就驚喜道。

“孔院長,您想多了,論文是寧為的!”袁成明干脆的拍醒了院長的美夢。

“什么?寧為的?寧為什么時候對統計學跟空間幾何的問題又感興趣了?他到底在想什么?PDE方向的課題不研究了?他不是剛才《自然》上又發表了一篇不可壓NS方程限定范圍值通解的論文嗎?”

“這個怎么說呢?也許孩子是想換個思路,休息下腦子吧?”

“別廢話了,我這就組織人來審閱,你也上來吧,到三樓會議室,等等,把論文先發給我,我先幫他看看。”

“好的,這就發,對了需要我把寧為也叫來嗎?”

“不用了,我們先審完再說。對了,你不急上來,這個問題,計科院那邊應該也有人感興趣,我先跟計科院跟實驗室那邊打個招呼,大家一起來審。人到齊了我給你打電話。”

“行,那我先把論文發給你啊!”

“好!”

桌上,茶已經涼了,但袁教授沒顧得上喝一口。

江大,軟件實驗室。

陸昌斌這兩天忙得團團轉。

跟華為的合作可是個大事情,雖然是實驗室跟華為簽約,但實驗室畢竟不是一個主體,之前事急從權,上面給了實驗室充分的自主權,但接下來還要一堆的報告要補。

這也就是這些年國家一直號召企業應該多跟高校科系以及實驗室合作,教研一體化,讓實驗室能夠產出現實效益,在加上華為這次投資額很大,上面很重視,這才特批了讓實驗室能專事專辦自己決斷的特權。

但事情辦完后該走的程序,還是得走的,相關部門的指導意見還是一個都不能少。

這也是寧為壓根不愿意參與其中的原因,瑣碎的事情太多了。

這種情況下他突然接到孔明德的電話,腦子里還沒轉過彎了,只是覺得挺巧,數院的畢業論文正好跟實驗室老韓最近申請的課題研究撞上了。

但等他放下電話,突然感覺哪里不對。

等等,昨天寧為在這里要了老韓的開題報告看了看,今天孔明德就打電話來讓他找個人去幫著審核一篇相關的畢業論文?

不對啊?誰的畢業論文這么有排面?還需要數院、計科院加實驗室的教授們一起去審?如此關鍵的信息孔明德竟然在電話里沒說?

不能又是那個小家伙吧?

先是研究NS方程,搞出一個湍流算法,然后弄出一個EDA跟算法結合,這還是有脈絡可循的,但這又突然用畢業論文解決深度學習的隨機行走問題是什么鬼?

數院的通才教育,教出了一個怪胎?

哪個方向都學一點,然后哪個方向都精通了?

應該不是寧為,雖然心里這樣想著,但打電話給老韓后,又覺得這事情不該這么巧。

干脆又回了個電話給孔明德。

“老孔啊,你們數學哪個學生的畢業論文又炸了?你剛才說的畢論不會是寧為寫的吧?”

“是啊,我剛才沒告訴你嗎?”電話里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很敷衍。

“我……我們實驗室寧為是全能小王子啊?”

“呸,這是我們數院培養出來的,跟你們實驗室有個屁的關系,不說了,你讓通知人趕緊來,探討會半小時后開始。”

說完,對面根本不給陸昌斌反駁的機會直接掛了電話。

這邊,陸昌斌辦公室外,敲門聲響起。

“請進。”

“陸主任,你找我。”

“是啊,老韓,是這樣的,數院那邊有個孩子的畢業論文說是跟你現在研究的課題重合,所以想請你去一起參加個研討會,給點意見。”

陸昌斌沒忍心跟韓文清說得太清楚,也可能是昨天把眼前這教授的開題報告給寧為看過,讓他不太想多說什么,反正韓文清過去后也就知道了。

“數院學生的畢業論文跟我的課題重合?”韓教授也懵了。

“是啊,說是證明了KLS因子在任意維度都是一個常數。”陸昌斌解釋道。

韓教授愣了愣,問道:“博士論文?”

“好像是本科生。”

“數院本科階段就開始研究這東西?”

“哎,這不好說啊,你也知道的,現在數院的學生連NS方程都敢研究,跟那個比起來,這種程度的難題算什么,對吧?別問了,最多耽誤你點時間,去聽聽不就知道了?就在數院行政樓三樓會議室里,趕緊啊,半小時后研討會就開始了。”

韓文清帶著滿腔疑惑趕到了數院行政樓。

等他找到研討會的會議室,里面已經聚集了十多位教授,其中還有跟他挺熟的計科院那邊的王教授。

好吧,起碼有個伴了。

韓文清直接過去了打了聲招呼:“小王啊,今天這是啥情況?”

然后便開始迎接吐槽:“嘿,別提了,我也不知道啊,剛剛都還在討論著數院那個千年一遇的天才呢,人家刷論文在二區刷刷,那都是條件得天獨厚的寵兒了,得,這位直接沒事就刷頂刊。這還不到一年啊,兩篇《自然》、兩篇《科學》,就是玩個畢業論文都能鬧出動靜來。這不,聽說是解決了KSL猜想,這要是真的,又一篇頂刊了。”

韓文清算是聽明白了:“又是那個寧為?”

“是啊!不然還能是誰,這樣的天才數院要再多來幾個,那還得了?以后學校各種資源不是要給他們往死里造啊!到時候咱們都打醬油就行了,跟在數院后面吃剩點他們不要的殘羹冷渣……”王教授感嘆著。

聽到這話,韓文清只覺得內心深處五味陳雜。

要不要這樣?

當初他不就是質疑了EDA項目很可能脫離現實,沒有實用價值嗎?

誰想到這家伙活生生的把EDA項目跟已經測試成功的湍流算法捆綁到了一起,還把華為給拉上了戰車。有這種對芯片需求量極高的企業加入其中,這EDA項目想不具備現實意義都難。

華為不可能花了大價錢,來讓這款EDA軟件擺看,更別提目前只能用這EDA軟件來構造帶有湍流算法的芯片,僅此一項就能預見起碼給這套EDA軟件爭取了五到十年的生存期。

有了這五到十年時間,極簡EDA大有可為。

他也私下里試用過這產品,不得不承認,這款芯片設計軟件對于使用者的確是極為友好的,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去上手。

好吧,雖然沒找寧為談過,但他已經服了。

怎么這家伙還沒完了?

還好,韓文清大概是最后到的,沒讓他在內心為難多久,孔明德便拿著U盤走了進來。

“大家都到了,話不多說,我把論文傳到了圖書館分配給數院的后臺服務器上,大家用自己的賬號就能把論文下載下來先大概看看,看完我們開始研究。對了,這篇論文還沒公開,還請大家不要外傳。”

很快,論文題目展示在眾人面前。

掠過標題跟寧為的名字,看到指導老師的名字時,好多人忍不住瞟了眼正襟危坐同樣再次認真復讀論文的袁教授。

這尼瑪……

好吧,不管是什么心態,大家都認真閱讀著,不管怎么說,這也是解決了一個困擾了世界二十多年的數學難題,的確值得認真對待。

會議室內也徹底安靜下來。

這次叫來的教授們,都是研究相關領域的專家,自然不需要再去找資料了解這個命題,這樣讓他們看得更為投入,不少人研究進去之后,腦子里大概浮現出同一句話……

“還能這樣的?”

起碼此時韓文清的腦子里就一直回蕩著這句話,等他把整篇論文通讀完,結合他最近的研究,他突然有種感覺,自己差不多可以停止現在做的一切事情了。

而這又牽扯到另一個問題。

他帶的一個博士生,最近確定以這個方向做為畢業論文選題,這都已經干了兩個多月了,結果這個方向的終極問題已經被寧為解決了。

這算誰的?

還好,這才浪費兩個月,要是時間更長點,他咋跟學生說?

不帶這么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