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亞金融危機貌似已經過去很久了,足足一年多。
但顧鯤的跑路套現大業,卻是如同尿頻尿偶記尿不盡一樣,淅淅瀝瀝持續至今,依然還有一些電訊網絡概念股板塊的沒跑完。
只能說虛擬富豪一時爽,奔現跑路忙斷腿。幾百億美元的高位資金,跑了那么久才算看到最終勝利的曙光。
偏偏梁勁松苦逼跟了那么久,眼看著新一波大行情要開,顧鯤卻要求徹底撤退,沒有先知的他當然是有點不甘心的,這才有了親自飛到蘭方來當面勸諫的戲碼。
通完電話后,約摸過了三個小時,臨近傍晚時分,梁勁松才趕到顧鯤位于砂勞越州詩巫的種植園,拜見到了顧鯤本人。
顧鯤身邊的其他人,一并作陪。
“這天真是熱得要死人,車上有空調都曬得慌,難怪往年那么荒涼,都沒人開發。”
一見面,梁勁松就擦著汗吐槽,一如其他所有最近來拜見顧鯤的人一樣。
八月過半的婆羅洲,實在是太熱了,這兒直接就是在赤道上,緯度為零。
看溫度計的話,倒也不覺得很夸張,往往就是35到40度之間,沒想象的那么厲害。
然而這種35度以上的溫度,是建立在極大的蒸發量基礎上的,旁邊就是大海,海水的巨量蒸發,讓空氣中的濕度幾乎飽和,比國內南方的回南天濕度還夸張。
“嘗嘗這個冰滴的咖啡吧,解解暑。”
顧鯤的貓屎咖啡也是初次出產,都還沒往外賣呢,如今世上也還沒第二家炒作這個新生概念,所以當然要先在自己人那兒顯擺一下。
梁勁松不以為意,還當是普通解暑的冰咖啡,直接把需要冷萃數小時的咖啡一飲而盡。
直到第一口咖啡滑入喉嚨的時候,他才真個人微微一震,意識到了這股不酸不苦的奇異醇香。
尋常咖啡豆,烘焙淺則免不了酸,烘焙深了可以把酸祛除殆盡,然而苦味又會加重——而且不是那種讓人愉悅的清苦,是純粹的焦苦。
“不用深焙發苦,就能取其香而去其酸,這咖啡不簡單吶,配合冰滴冷萃,更是去蕪存菁,醇而不膩。我也算是跟那些布列塔尼貴族往來無白丁、品鑒咖啡有年頭了,這種極品的咖啡,還是平生僅見——這咖啡可賣么?要是拿去給達官貴人送禮,可是非比尋常,只是不知是什么品種,如何培育的。”
梁勁松不愧也是上流社會混了幾十年的老江湖,對奢侈品的檔次還是很有鑒賞力的,行家一嘗就體會出了貓屎咖啡的極品之處。
他并不知道,那種淺焙過程中、原本難以去掉的香酸,是通過了什么特殊途徑,去其酸而只留其香的。
顧鯤也不想讓對方抵觸,便暫時賣個關子:“今年還沒打算賣,我還要調整一下,不過,稍微拿幾份送人推廣倒是沒問題。至于具體工藝,等要銷售的時候,會逐步公開的。”
后世貓屎咖啡這個概念崛起的時候,也不是一開始就公然宣揚這是麝香貓把特定品種的優質咖啡豆吃下去后又排泄出來的,那樣早就把最原始的愛好者嚇跑了。
這種品種的推廣,也得是先小范圍上流社會貴人試嘗,覺得確實味道牛逼,口碑在小圈子里起來了,然后才好宣揚工藝。
這樣一來最頂級客戶已經先入為主接受了這個味道,愿意嘗試。下面純粹為了跟風上流社會的虛榮中產階級,才會硬著頭皮上。就算偶爾覺得惡心,但一想到身份比他們高貴的人都能甘之如飴,那些虛榮的中產也就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至于最底層的韭菜,倒是我行我素敢說敢言,覺得惡心就是惡心,絕對不會捧場。從這個角度來說,顧鯤也算是做善事了,他這輩子的生意都不會賺底層窮人的錢。
最次最次,也得是那些韭菜割得不及時、漸漸成長成了“焦慮的中產階級”的那些人的錢。
本來安安分分不想實現階級跨越、頤養天年好多著呢,非要焦慮,那就非要送上來給奢侈品大亨收割唄,都是自找的。
至于真富豪的錢,那就更要賺了,他們也不講究回報,不講究裝逼的投資回收率,沒有中產那么算賬算得細。
顧鯤也算是一輩子劫富濟貧行俠仗義了。
梁勁松絲毫沒認識顧鯤下的這盤棋有多大,只是美滋滋地喝了咖啡,又美滋滋地順了幾包試用裝、回頭找香江土豪圈子里那些朋友散一散。
喝完咖啡,瓜達奎拉榴蓮的果盤又端上來,供客人消暑。梁勁松免不了又是一番發自內心的由衷贊不絕口,盛贊這種紅瓤榴蓮清新淡雅、適合華人的內斂口味、清淡風格、雅俗共賞。
一邊吃著榴蓮,梁勁松一邊把網絡股的拋售情況細節跟顧鯤匯報了。
“目前我們手頭的網絡概念股市值,其實在7月份的時候,還是有一波上揚的——那時候,我按照您的吩咐,散播各種你要做空地產股、看衰香江房價長期走勢的種種言論。
加上今年本埠當局又有一波新的土地出讓潮,今年累計拍賣住宅用地依然超過300公頃,房價比去年又跌了一成多。所以李家鄭家這些地產大亨很緊張,唯恐他們的地產公司估值下跌過快、股權質押爆倉,所以從其他生意上瘋狂抽調資金回來填坑,穩定市民對地產業的信心。
當時,李公子就想拿他們手上的盈科數碼、香江電訊等公司的股份,在本埠找人接盤、把換來的錢去填房地產看跌的坑。我就通過一些白手套,拐彎抹角置換過來,順帶把我們的地產股拋干凈了。
這一系列操作,導致我們從地產股板塊實際套現的資金,下降到了150億美元,但是另有價值80億美元的地產股,被間接置換成了當時市值超過100億美元的電訊網絡概念股,這些網絡概念股在最近一個多月,又漲了一成多,接近120億美元市值了。
我們原先手頭就有的200多億市值網絡概念股,也繼續一路上揚,市值接近了300億,加上新置換的部分,在月初我開始跑網絡股之前,我們在網絡版一共有400億美元的籌。”
顧鯤點點頭,大致理解梁勁松的操作。
這就相當于是在地產股被看衰、但李家這些家族又不得不救的時候,暗中逼著對方用朝陽產業的股權置換了夕陽產業的股權。
或許有人會說:如果當時不接李公子的盈科數碼中的相當一部分股權,看著他們套不到現,是否有可能性呢?
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圈內就那么多資金。如果梁勁松想撈更多,不去置換的話,那么他賣地產股時對方托盤的力度也會變小,顧鯤那些地產股跑路時能換到的錢也會變少,這些錢的籌款目的都是很單一的,接近專款專用,一進一出還是對沖掉了。
所以還不如干脆點兒,反正是同時交換,沒有時間差。
細算下來,顧鯤如今總共有150億美元的現金(還完之前一切融資后凈剩的),以及接近400億美元市值的互聯網概念股。
只不過,這些互聯網概念股套現的時候,還要重新跌一波,損失幾成才能變回現金。
現在梁勁松跟顧鯤的認識分歧,主要集中在網絡概念股還能火多久,要不要現在就跑得那么堅決。梁勁松是覺得跑太快損失太大了,以現在的狂熱明顯可以再稍微捂一捂,如果把出貨期拖長到半年以上,甚至一年,不損失市值就全部變現也是有可能的。
但顧鯤深知,李公子的盈科數碼就是個噱頭,沒多少優質凈資產,全靠李家的江湖威望撐著,內里都是些敗絮其中的具體項目,互聯網泡沫一破就是吃棗藥丸的。
所以這部分的籌碼,一定要趕快跑。
顧鯤語重心長地勸說:“別相信什么‘這些互聯網股票能值400億美元’了,都特么虛的。老梁,你也是幾十年的老金融了,你捫心自問,就李公子那破盈科數碼,你說總市值5000億港幣、折700億美金,這真的值么?
我們才拿了盈科數碼30的股份,就值200多億美元,占我們在恒生上所有網絡電訊股的一半,這合理么?民眾這么信任他們,不是太狂熱了么?要我說,不要怕打折拋售,我希望你3個月把這些尾盤都出掉,400億市值弄回300億現錢,我就記你一大功,按照套現額的1給你個人傭金,盡量幫我操作得漂亮一點。”
“400億當300億賣你都舍得跑?”梁勁松不得不佩服,顧鯤是真的有膽氣。
有些事兒,電話里溝通,終究是差了些火候,你苦口婆心跟對方說,你愿意破釜沉舟跑,對方還是理解不了你的決心到底有多破釜沉舟。
只有面對面,看著顧鯤堅定而正義的眼神,體會顧鯤那堅決而有氣度的語氣,才知道他的真決心。
“280億,甚至270億我也賣了。”顧鯤極為堅決,不該他的錢,額外風險的錢,他看不上,鬼知道原本歷史2000年3月才高位跳水的納斯達克,現在全區范圍內多了幾百億美元的資金抽逃,會提前多少時間崩潰呢。
早點了斷早點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