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鯤在為如何猛追窮寇而殫精竭慮的時候,他的那些敵人顯然比他更加睡不著覺。
包括配得上被顧鯤記住的真正大敵,比如索羅斯。
也包括那些原先都不配被顧鯤知道其存在的小蝦米,比如孔尚忠——在梁錦松提到之前,顧鯤甚至都沒意識到孔尚忠那么不長眼,成為了本輪港幣港股危機中的本土空頭派代表。
5月1日,是全世界共同的假期。98年的五一恰好又是一個周五,所以香江各界都可以連著休息三天,休到3號。
資本圈的人,卻哪里敢真的徹底放松對行情的關注。即使交易所休市,大伙兒也在瘋狂打探內幕消息、散播內幕消息,巴不得等3天后重新開市時,行情能向著自己期望的方向走。
尤其是那些散播內幕消息的人,很多人都是提前做好了倉位布局,然后針對性地散播對自己倉位有利的假消息,好讓小散們成為他前驅的炮灰。
孔尚忠也不例外。
這天一早,孔尚忠就從女人身上起來了,雪茄抽了一根又一根,正在琢磨怎么結合時事、再炮制幾條新鮮熱辣的假消息,證明一下多頭一方的資金后勁不足。
他床上的女人,無非是一名普通的香江本地超模罷了。因為孔尚忠是香江本地的奢侈業大亨,他名下那些珠寶箱包服飾品牌總會需要很多女模特來代言和廣告,所以從超模里勾勾手找女人,已經是他生活習俗的一部分。
去年的泰銖危機中,孔尚忠因為運氣和自己的專業判斷,恰好跟顧鯤、索羅斯一起,看空了泰銖,成了香江本埠投資人當中的明星人物,收益最多(顧鯤不算香江人)。而且如果不是最后聽信了顧鯤的“價值投資”煙霧彈,導致他膽小收手了,他本來可以賺更多。
所以,從那時起,他就貪心不足長吁短嘆,從此覺得顧鯤虛偽耍詐,還是跟著索羅斯一條心比較靠譜。
偏偏這次港幣危機前,索羅斯也是知道顧鯤有可能跟他對著干,也想在香江本地物色一些走狗、充實空頭一方的總資金量。在識別了一圈之后,就注意到這個孔尚忠可以為他所用。
當然了,以索羅斯的江湖地位和自命不凡,肯定是不會親自對這種幾十億港幣級別本錢的小魚小蝦伸出橄欖枝的。個中曲折一言難盡,總之是靠索派的馬仔、某些華爾街非著名銀行家牽線搭橋,才把孔尚忠招攬到了索方陣營。
而對于孔尚忠而言,能夠被索羅斯的人提前通氣、提供內幕消息一起共同進退一起賺錢,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所以他早在今年年關之前,就已經開始跟風建倉空頭,累計投入的本金高達80多億港幣——
泰銖危機的時候,他投入的身家也就二三十億港幣,但那并不是當時他全部的財產,后來又追加了一些。
因為泰銖危機爆發得比較偶然,孔尚忠沒有提前做好全部準備,也沒那么大的決心投入全部家產。
當時的那些本金,最后爆賺之后變成了50多億港幣,后來又略微跟風了下菲律賓比索,又略微漲了幾成。
而這一次的80多億港幣本金Allin,甚至還要加高倍杠桿,這才是真正的全家老小一波流。
孔尚忠知道這種大危機的撈錢機會一輩子不會再有,才把全部家當投了進去,就指望著這次一舉躍升為跟香江四大家族齊名的大富豪世家。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嘛。
“梁勁松他們拉升大盤的節奏,上周徹底是放緩了。半個月之前,他們每天能拉200多點,上周降低到平局每天幾十點的微調,中間還夾雜了震蕩。
按照之前梁錦松表現出來的資金規模,這應該不是錢用完了,而是顧鯤那瘋子真的想奔著殺索羅斯去,要把最后的拉升資金留到6月中旬之后再接盤吧……真是個瘋子。不過,我怎么利用這個情況,先謊稱他們是錢不夠了呢?就算不是真不夠,只要小散相信了,真相就不重要了。”
孔尚忠仔細琢磨著,覺得隱約摸到了一條近期可以操作的動向,準備五一長假的三天,就先這么干起來,能詆毀多少是多少。
不過,他正在那兒瞎幾把盤算,變化卻比他想象的來得更快。
他案頭的電話鈴聲響了,還吵醒了他身邊的女人。
女人正想撒嬌賣嗲,可是孔尚忠卻一臉鄭重,反而立刻沉下臉來把女人趕走。
原來,他這部電話是一部加密電話,凡是打這個號碼進來的,都是很機密的要事,所以他有些事情才不用手機聯系。
他接起來之后,電話另一頭想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那是索羅斯的一位心腹,之前就一直負責跟孔尚忠聯系的。
“查爾斯先生,有什么吩咐么?”孔尚忠陪著小心問。
“顧鯤又有幾個億美元規模的新本金,近期要注入香江金融市場,他應該還準備了很多宣傳措施。老頭子要你在香江當地,負責造勢戳穿顧鯤的高調,讓民眾知道真相,知道這些錢起不了多大作用。”
“顧鯤又來了幾個億的資金注入?”孔尚忠下意識就是一陣心驚肉跳。
“什么?你連這些最基本的消息本身都沒關注過么?老頭子拉你入伙真是一個……”對方硬生生把“錯誤的決定”幾個字憋回去,畢竟布列塔尼人說話還是不太注意用詞的。
總而言之,孔尚忠還沒輪到主動去找顧鯤的麻煩,他自己的麻煩就先來了。
掛了電話之后,他不得不趕緊了解一下情況。
原來,顧鯤那些撈印尼領海值錢沉船、賣“伊薩科夫號”交易的操作,并不是立刻把所有信息向公眾公開的,這里面本來就有個時間差。
更主要的原因是,顧鯤很懂得怎么帶節奏,所以每一個節奏要素,都要等市場開始產生動搖,開始懷疑“多頭錢還夠不夠”這個問題時,才恰到好處地拋出來。
因為韭菜小散們是健忘的,提前太久提出來,對方說不定就忘了。或者是覺得“雖然多頭有新的一波錢進來了,但那時候他們加倉也很瘋狂,不會是在那一波加倉中稀里糊涂用完了吧”。
而在對方已經動搖之后再提出來,那就足以證明“這些都是新錢,還沒花進去”。
孔尚忠略作調查,就覺得嘴里發苦。
“幾個億雖然是小錢,但這些錢話題度太高了,不是擦邊球涉及軍火噱頭,就是沉船尋寶,關鍵是印尼佬那些軟蛋做法,給人提供的聯想空間太大了。”
孔尚忠的情報渠道當然比普通男市民要強得多,他用心搜集的話,還能找到很多額外的深度解讀。
就拿顧鯤之前打撈了一條價值兩個億美金的印尼領海沉船這事兒說事,孔尚忠就打探到一條危險的信號:
一周前,印尼人其實已經私下照會蘭方方面,提出了抗議。
然后,三天前,蘭方外長唐佳女士正式做出了回應,提供了一些狡辯。
孔尚忠當然知道,實際上肯定不止狡辯那么簡單,肯定還有別的交易,或者利益輸送(這只是孔尚忠這顆卑鄙陰暗的大腦瞎揣測的)
關鍵在于,昨天印尼方面居然委婉地表示這事兒過去了,不希望在這個敏感時期傷害東盟各國同氣連枝的大局。
這是什么意思?這說明連印尼佬都暫時表現出了“私人恩怨先放一放,暫時不給顧鯤不擇手段撈錢懟索羅斯添堵”。
之前索羅斯做空泰銖、令吉、菲律賓比索、印尼盾招惹到的仇恨值,有總爆發的危險,各國都在為顧鯤湊錢提供便利。
也許這點錢不算什么,但是這個姿態帶來的多頭方信心,卻是可怕的。
要是這事兒在新聞上公開了,顧鯤再買通幾個恰爛錢的股評師昧著良心解讀一下,讓原本看不懂其中深意的小散能看懂了,在他們腦中植入“那么多國家都在港股市場上同仇敵愾,在背后暗搓搓挺顧鯤”的觀念,那問題就更棘手了。
“怎么給這種念頭潑潑冷水呢?”
孔尚忠不得不動用他全部的關系網,開始分頭運籌潑冷水。
首先是顧鯤賣“伊薩科夫號”這事兒,貌似短期內也不可以復制了,但是,為了作為空頭方的展示肌肉,馬后炮地展示一下懲戒姿態還是可以的。
比如,可以讓索羅斯親自買通一些大洋國或者其他西方國家恰爛錢的二流議員什么的,提議審查黑克蘭人的出口業務。或者找一些恰爛錢的土耳基政客,以航道安全為名壓制一下黑克蘭后續船舶出口。
效果不重要,狀態最重要,韭菜看不懂的話,孔尚忠也能找恰爛錢的股評師解讀到韭菜能懂的程度。
至于顧鯤在沉船打撈領域得到的新進展,倒是不太好堵,人民也不知道這幾年顧鯤在做東南亞海底地形勘探業務時,積累了多少數據、海底還有多少短期內可以撈起來變現的寶藏。
“不過,印尼佬也好,越南佬、菲律賓佬也好,他們總不能明著搞雙標吧?他們既然目前是都選擇稍微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手松一松,那就該對所有人都松一松,否則面子上過不去。
不如,我找找看有沒有親西方的沉船大盜,也趁著這個東南亞各國財政困難手松的機會,來跟顧鯤搶生意?搶到多少不是關鍵,關鍵是要在輿論戰線沖淡顧鯤這一領域的話題度。”
孔尚忠決定自掏腰包贊助一些國際大盜,來沖淡該領域對顧鯤收獲的過度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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