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一條小漁船

第72章 這個把子我來扛

杜拉德和顧鯤聊了整整一下午,把如何確保雙方履約、分贓的一些細節,都聊到了。

因為過程著實過于陰險,寫多了容易提升吃瓜群眾智商,就不詳細贅述了。

臨了的時候,杜拉德拋出了一個他一直暗暗關心、但之前不方便問的問題。

“顧,現在我們已經坦誠相見、精誠合作了。我希望你誠實,這一個月,你假裝在蘭方禁足,是不是就等著今天這種形勢,吊足了我們的胃口,然后好狠狠宰一個價。”

杜拉德端著香檳酒杯,跟顧鯤一邊碰杯一邊問。

這個問題,無論顧鯤怎么回答,已經不影響合作的實施了,只是可能讓某些人心里有一個結。

顧鯤要么給一個合理的解釋,要么就不說。如果非要扭扭捏捏騙人,那恐怕效果只會適得其反。

然而,杜拉德還是失算了。

顧鯤很坦然:“我當然不是躲你們,殿下禁足我,我當然可以反抗。但時局艱危,我沒空琢磨那些。我這陣子在蘭方,是為了天下大勢,做了很多安排。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如果你覺得索羅斯把你們弄得哀鴻遍野之后就會收手,那就太小看了。我對他的野心,看走眼了第一次,不會再看走眼第二次了。我是真心希望聯合東盟各國,一起同舟共濟。”

這個解釋非常義正辭嚴,不過因為太籠統,也無法判斷真假,杜拉德只好繼續刨根問底:

“你認為,他還會用如此烈度,做空其他國家?那你做了哪些安排呢?如果不涉及商業機密的話,能不能請報上互通有無一下,我們會感激您的。”

顧鯤:“我敢保證,以他在泰銖交易中暴露出來的吃相,他是不會罷手的。那么多資金把熱點聚集起來不容易。

摧垮本來就有虛高的泰銖之后,他就會趁勢利用恐慌,對其他并沒那么虛高的周邊小眾貨幣下手。蘭方國小力弱,別人也管不上了,目前能做的,只是在令吉問題上,減少損失。”

杜拉德連忙追問:“你們打算撐住令吉?不可能吧,估計還是提前建倉跟風一筆,撈了錢走人?”

杜拉德自己也是一邊問,一邊腦子里琢磨明白了劇情腦補,不由冷笑。

呵呵,還說什么幫助其他東南亞國家,其實是落井下石撈一票吧。

顧鯤卻換了一個非常誠懇的語氣:“我不會做空令吉,我只是想自保,防止自身受到損失——你應該知道,蘭方太小了,連自己的央(和諧)行和貨幣都不曾有。我們流通的法定本幣,是令吉和人民幣都能用。

這一次,我覺得令吉的體量是撐不住的。馬來人均收入和人均GDP雖然比泰國高了將近一倍,但馬來的人口還不到泰國的一半,論經濟總量馬來比泰國略小。既然泰銖干不過索羅斯,令吉也就一樣干不過。

我這個月留在蘭方,就是協助殿下做了一件大事,我們逐步暗中號召國內富人,把存款性的、證券性的資產,盡量由令吉計價置換為人民幣計價,以免在索羅斯即將到來的襲擊中受損。

這個工作非常繁雜,所以我才不得不親自坐鎮蘭方一個多月,秘密推動,充分動用我在國民中的威望。現在看來,也不是所有人都肯信我的,不過那些實在不相信的,也只好讓他們承受損失了。”

“真的假的?”杜拉德一開始是不可置信,隨后是釋然,“唉,國家小就是方便,管理層級少,這種大事兒,居然可以舉國一致。”

顧鯤到底有沒有這么干,事后稍微調查一下就知道了,杜拉德相信顧鯤不會說這種無謂的謊言。

他只是覺得,顧鯤這個判斷,有點虎頭蛇尾。

琢磨了幾秒鐘后,杜拉德嘆息著批評:“如果你的眼光是準的,那我也只能說,你看準了前一半,卻把一手好牌打爛了。如果注定知道令吉守不住,就該直接換美元嘛,那才叫絕對避險。

結果你只是換了個人民幣,那有什么用?我看你就是做華日韓游客的生意做昏頭了,盲目高估了華夏的實力和國際公信力。如果令吉和泰銖都會摧垮,人民幣一樣會被摧垮的,別以為華夏有13億人口就如何了,他們人均多窮啊!”

杜拉德的這種想法,后人當然會覺得很可笑,但是在97年,絕對代表了當時東南亞那些準發達國家,或者發展程度較高的發展中國家的態度。

當時連泰國菲律賓都覺得華夏很窮,沒什么實力。

顧鯤不想糾正對方的想法,如果國際社會真要這么覺得,他正好樂見其成。

因為如此一來,將來蘭方倒向華夏時,也就更加順理成章了:危難時刻,我們病篤亂投醫,沒有出路,只能向華夏靠攏以自保。

如果大洋國對這個結果不接受的話,就問問為什么不管好自家的狗索羅斯,讓它出來亂咬人亂招仇恨吧。

哦不對,怎么能說華爾街是大洋國的狗呢,應該說大洋國是華爾街的狗還差不多。

杜拉德跟顧鯤會晤完之后,就告辭離去了。

不過他并沒有立刻回國,而是又多花了一天,在蘭方明察暗訪,驗證顧鯤說的那些話。

一番確證之后,他親眼看到了一家剛剛開設了不到兩星期的“建設銀行”兌換點,沒錯,就是華夏那邊的建行,也看到了數以百計的蘭方平民在那兒兌換錢。

建行并不是直接收令吉了令吉就存起來的,因為估計到令吉有可能貶值,直接存令吉的話,建行也要擔心將來砸手里虧本。

所以,還是要通過美元作為中介貨幣來兌換。

不過,建行的兌換點畢竟是便民了。這兒把人民幣發出去、拿到令吉之后,建行會統一每天下班時派一條押運船去古晉的馬來銀行,把收到的令吉通過正規外匯換匯渠道換成美元。

這樣就省去了平民一個個單獨去申請美元額度的麻煩。何況蘭方國民也不是人人都負擔得起開船去鄰國的開銷的,建行設點之后,可以極大地提升平民換錢的普及率。

杜拉德觀察了一會兒,讓助理準備了幾張小費,然后拉住了幾個正在排隊的蘭方人,暗中訪問。

他首先問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看起來穿著西裝挺體面,應該算是蘭方的中產階級了,或許是大中型的漁船主吧。

“先生,你們這是準備把存款都兌換成人民幣么?方便問您準備換多少錢?”

對方警覺地看了一眼,本來是準備財不外露的,后來看在杜拉德暗示他是外國大人物,只是為了暗訪民情,那人才本著多交個朋友的心態,輕聲吐露:

“我的存款積蓄都是令吉,因為原先蘭方沒有華夏的銀行網點,現在我準備把30萬令吉全部兌成70萬人民幣。家里原本還有一些現金,現金的話人民幣和令吉都有,稍微換一點吧。”

杜拉德聽了暗暗點頭,又訪問了幾個人,構成也差不多。

雖然原先蘭方同行令吉和人民幣,但人民幣主要體現在現鈔環節,存款很少。

原因是蘭方沒有華夏的銀行來開支行/分行,這兒只有馬來銀行的網點,人民想存人民幣也沒地方存,現在總算是可以存了。

“顧鯤這是真相信人民幣不會貶值?真要是這樣,經此一役,恐怕蘭方就要徹底成為一個人民幣為唯一本幣的國家了。大洋國那些金融狗,真是沒有大局觀吶,為了撈錢,破壞國家的外交大局。”杜拉德暗暗感慨,內心升起一股無力感。

第二天,他就坐飛機回泰國了。

杜拉德走后,朱猷棟第一時間召見了顧鯤,詳細盤問了會晤結果。

“泰國人答應了我們的條件,會幫我們塑造正面形象的,也會盡量讓我們沖在抵制華爾街的輿論前沿。”

顧鯤如是匯報。

朱猷棟聽完,默然不語了一會兒。

“我相信你的判斷,所以一直讓你操盤。不過,現在想來,鄰國的態度,真的這么重要么?是不是,還是昧著良心多撈一點更好?”

朱猷棟這一年來,貪欲也有點膨脹,這是人之常情。因為跟著顧鯤混得久了,錢來得太容易,就容易飄。

這種想法其實很危險。

顧鯤連忙正色諫言:“殿下怎么能這么想,我要把蘭方塑造成領導金融抗爭的旗手,是有很深用意的。

您忘了么,我們這邊有民航雷達站,有博彩船,有其他技術合作的可能性,但是之前,我們一直靠朱敬業那個蠢貨給某IA提供情報,加上我們自己清白,才沒招來大洋國的敵視和破壞。

我一直和您說,我們要等待一個時機,等待一個可以明著跟大洋國決裂的時機,還得讓大洋國對我們投鼠忌器、不敢報復。現在,成為東南亞抗擊金融投機客的旗手,就是這么一個契機!

如果由我們掀起整個東南亞對布列塔尼和大洋國的敵視,并且親自當這個振臂一呼的勇士。這樣一來,就算從軍事角度來說,李家坡的F15戰斗機能輕松發動斬首行動,他們也不敢的,或者說劃不來。

他們知道一旦我因為“曝光大洋國華爾街勢力對東南亞的掠奪,因為仇恨華爾街而倒向東方”而被人干掉的話,絕對會激化整個東南亞五六億人對西方的仇恨。這里面孰輕孰重,他們會算得清楚的。

大洋國的某務卿不是傻子,某IA看似風光,但其實只是受某務卿節制的一條狗而已,狗再兇狠,也是不能違背主人意志自己決定咬誰的。從此以后,只要東南亞各國對華爾街的怨恨沒有平息,我們這個扛旗的就是安全的。

而等這些怨恨平息的時候,我相信全球的黃種人勢力已經足夠強大到保護我們——至少是在東南亞這個范圍內,罩住我們。”

當然了,如果蘭方有伊拉克那么大的體量和利益,那估計就算殺了顧鯤會讓五六億人恨大洋國,奧某布某特還是會出手的。

但蘭方才多大?多少資源多少利益?為了這么點小東西激起那么多人的反大洋情緒,劃得來嗎?

一切,都是買賣而已,一場盈利和成本的核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