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謙從何安的表情上判斷，他是真的生氣了。
這也挺正常，誰被騙了都得生氣。
阮光建的這一聲“裴總”已經說明了一切，何安現在肯定已經明白了，裴謙是自稱“馬洋”來騙他上課的。
至于何安自己具體怎么理解這個事……
那就不好說了。
裴謙想了想，現在的情況就是越說越錯，不如少說兩句，等何老師發問的時候，再見招拆招。
想到這里，裴謙趕忙打破冷場：“何老師，進來喝杯咖啡？”
何安陰沉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但還是不置可否。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進摸魚網咖，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服務生立刻過來詢問，稍后端來兩杯咖啡。
何安喝著咖啡，裴總的這一聲“何老師”讓他消氣了不少。
按理說他現在是應該生氣的，但生氣之余，心情又有點復雜。
如果是個別人，何安可能就要拂袖而走了，但是對裴總……這事還得再考慮考慮。
這里頭似乎有諸多疑點，在徹底想清楚之前，似乎不太好發作。
聽課的“馬總”、《裴總的日常》中那個演員，其實都是真正的裴總。那問題來了，裴總為什么要披上馬總的馬甲，讓我給他講課呢？
是擔心說自己就是裴總，我就不給他講了？
嗯……有這種可能，如果早知道是給裴總講課，我是肯定不會接的，最多也就是見個面，簡單探討一下，不可能收學費，也不可能認真準備那些課程。
所以，裴總是想從零開始學習這些課程？
似乎也不太可能啊。
就算裴總沒有系統地學習過這些課程，也早就已經憑借天才一般的頭腦無師自通了，何必再學一遍？
做出一款成功游戲是運氣，那做出那么多款成功游戲，這怎么想都不該是運氣了吧？
還是說，裴總本來就是想顛覆這些游戲設計的理念？所以做《奮斗》這款游戲特意跟我的理論反著來的？
或者，裴總作為游戲設計的天才，已經離凡人的想法太遙遠了，想要完成《奮斗》這樣一款教科書般的作品，就必須再接受一些傳統設計師的設計理念？
有了這些傳統理念，才能在此基礎上做出突破和創新？
兩人默默地喝著咖啡，內心中都有著各自的盤算。
裴謙想了很久，也沒想到一個合適的理由。
為什么要學這個？因為這是系統的要求。
這理由不可能拿出來說啊！
那，難不成跟何安說自己其實壓根不懂游戲設計？就是想學習一下這些基礎知識？成功太多次了，吸取一些失敗的經驗？
恐怕還沒說完，何安就得把咖啡潑他一臉。
站在何安的立場上，聽到這種話肯定要氣炸的。
這可太難了。
裴謙也不想一直冷場，試探地說道：“何老師，其實我這么做，是有一些特殊原因的，只是不太方面明說。”
何安沉默片刻，說道：“裴總，我才，你是不是覺得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來學習這些知識，能夠更好地看到自己之前忽略掉的問題？”
“就像一些天才的畫家、音樂家，在獲得巨大的成功之后不知道如何更進一步，反而要去找一些普通的藝術家，去從他們身上尋找靈感？”
裴謙：“？”
何安喝了口咖啡，繼續說道：“雖然你隱瞞身份的事情讓我很生氣，但仔細想想，如果你一早就說出自己的身份，我肯定不會這么認真地教。”
“而且，你稱我一聲‘何老師’，我在講騰達游戲的時候你也一直認真聽著，顯然是希望從另外的角度重新審視自己的游戲。”
“我在課程中講到《地主游戲》，講到對國產單機游戲的期待，你也用《奮斗》這款游戲很好地回應了，說實話，對于這一點我很欣慰。”
“所以，我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裴謙萬萬沒想到，自己啥都沒說呢，何安竟然自己想通了？
這……
原本只發生在員工身上的腦補，現在也開始大規模地發生在自己周圍的人身上了嗎？
裴謙沉默片刻：“呃……何老師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但不全是因為這個。”
何安愣了一下：“哦？”
裴謙稍微斟酌了一下用詞：“其實《奮斗》這款游戲，是特意加入了一些失敗元素的。主要是想試驗一下，看看這些失敗元素對一款游戲到底會有什么樣的影響……”
“只不過陰差陽錯地，這些失敗元素也成功了……”
裴謙不想把《奮斗》的成功全都大包大攬到自己身上，說實話，他對于外界的這些吹捧，一直感到很苦惱。
因為這里面的大多數內容，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要照這樣吹下去，裴總的人設飄得越來越高，那將來一旦摔落，也會摔得很慘。
裴謙自己倒是無所謂，他是怕吹他的人接受不了這種落差。
所以，得低調一點，得給大家打個預防針，千萬不要讓大家對自己有什么過高的期待。
裴謙就差把“我只是個普通人”寫在臉上了。
對于何安也是，裴謙想要努力地消解何安認為的“《奮斗》的一切都是裴總運籌帷幄”的這種錯誤印象。
當然，不能明說自己想要賠錢，但換個說法，說自己在做實驗，看看各種失敗因素對游戲失敗的真正影響，這就好接受得多，不會引起太多懷疑。
何安愣了一下：“故意在游戲中加入一些失敗因素？看看這些失敗因素對游戲的影響？”
“裴總，難不成你已經達到這種‘隨心所欲’的境界了？隨意加入一些失敗因素，竟然也能獲得成功？”
“你是在……挑戰自我？”
“裴總，雖然你有資格說這個話，但我還是要說，年輕人啊，不要太氣盛！驕傲使人落后，怎么說得像是自己已經‘獨孤求敗’了一樣？”
“做一款成功的游戲不容易，做失敗的游戲那還不容易嗎？”
“你可想清楚了，失敗了再想成功，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裴謙發現，自己越解釋，何安的理解越歪了。
但是何安后邊說的這番話，讓裴謙眼前一亮。
做失敗的游戲很容易？
“要不這樣，何老師，您說一個必定失敗的游戲，讓我挑戰一下自我，怎么樣？”
不說故意做失敗游戲賠錢，說挑戰自我總可以了吧？
反正有些實話不能說，有些實話說了何安也不信。
唯獨用這種說法，何安會接受。
讓何安想一個必然失敗的路子，那肯定是十拿九穩！
何安嘴角微微抽動：“喲呵？向我挑釁起來了？”
“我隨便想一款失敗游戲，你就敢照著我說的做？”
裴謙猛點頭：“當然！”
何安呵呵一笑：“那好說啊！做一款RTS游戲，也不用多，投兩個億就行，現在引擎是現成的，已經省下了一大部分的開發時間和成本，做這個，必虧無疑啊！”
裴謙點點頭，果然，何老師也覺得做RTS游戲能虧錢！這跟他課上講的內容是一樣的。
只不過，單純只是定了游戲類型的話，似乎還是有些不穩妥。
“別的方面呢？”裴謙問道。
何安震驚了：“這么自信？！那這樣，你再投3個億做個CG，絕對賠的血本無歸！”
“至于題材什么的，我都不需要再限制了，反正這游戲加CG你就照著五個億往里投，這要是賠不了……”
“那你厲害。”
何安大喘氣了半天，還是沒敢立下什么太作死的flag。
裴謙想了想，五億的投資？
嗯，擠出這些錢稍微有點麻煩，不過為了虧錢，麻煩點就麻煩點吧。
更何況這五億又不是一口氣全都拿出來，是分期分批的。這樣一款游戲肯定要跨兩個結算周期來開發，可能得開發個小一年，這么長時間擠出五億，問題不大。
想到這里，裴謙點點頭：“好，何老師，那下一款游戲騰達游戲就做這個了！”
何安正在喝咖啡，差點噴出來。
“你真要做RTS游戲啊？”
何安本來以為裴總就是隨便說說的，但是現在看裴總這表情，似乎是真要挑戰一下自我？
“裴總，那可是五個億啊！你確定不再想想了？”
裴謙微微一笑：“不用想了！”
看何安這表情，絕對虧！
既然絕對虧，那還有什么好想的？
何安一時間有些瞠目結舌，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看裴總這表情，五億無所謂啊！
難不成，一聽到RTS游戲，裴總就已經有了打算？已經有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做法？
何安服氣了，這叫什么？這叫藝高人膽大！
剛開始他覺得年輕人不要太氣盛，不要太心高氣傲。
但是現在裴總這豪氣干云的樣子，讓他似乎找到了曾經的少年熱血。
不氣盛那還叫年輕人嗎？
何安不由得心生敬佩，一挑大拇指：“好，裴總，你要真做這個，之前騙我的事情就一筆勾銷。不僅如此，我還在微博上給你搖旗吶喊！”
裴謙趕忙說道：“搖旗吶喊就不必了！如果這游戲真的賠的血本無歸，那以后還請何老師多為我指點迷津。”
何安：“？”
裴總還真是個特立獨行的游戲制作人，說的話都這么的似是而非，讓人捉摸不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