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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微慈本是微微偏著頭的,忽覺的一道陰影落下來,碰在臉頰邊上的手指微微有些涼,她后知后覺的一愣,半掩在袖口里的手指微微一緊。
她捂著唇又咳起來,撐著身子背對著宋璋,發絲盡數落下去,遮蓋住她潮紅的臉頰,和那雙略微不安又濕潤的眼睛。
宋璋沉眉看著沈微慈背過去的身子,單薄的白衣上絲絲縷縷纏繞著她的發絲,圓潤秀氣的肩頭微顫,她的咳聲也很細,像是怕打擾到了別人一般。
壓抑又安靜。
宋璋手指頓在半空,隨即又自然的拍著沈微慈的后背:“太醫說你外寒內熱,咳嗽是尋常的,過幾日就能好了。”
那寬厚的大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炙熱又沉靜,沈微慈的身子微微一僵,沙啞的嗯了一聲。
她依舊背著她,捏在錦被中的手指發顫,又昏昏沉沉的喘息。
她閉著眼,背著宋璋,重新將身子埋在被子里,又沙啞的開口:“我知二堂兄本公務繁忙的,卻來照顧我,我于心不安。”
“二堂兄且不必管我的,月燈能照顧我的。”
說著沈微慈又細咳了一聲,低聲道:“二堂兄的恩情我全記在心里,往后若能報答的,定然報答。”
宋璋淡淡看著沈微慈背過去的身子,難得她能在病成這個樣子的情況下,又說出這么氣人的話。
那一聲二堂兄喊的客氣又生疏。
那什么報答不報答的,他也實在想不到她一個被二房欺負成這樣的,能報答他什么。
況且他幫她便是要她的報答么。
宋璋挑眉,不過瞧著人那眉間難受,眼里水光實在柔弱,這會兒也不想與人生氣。
他想起昨天他將那幾個婆子帶去堂上,從沈老太太那兒聽到的話。
又問她:“你買紅花膏,是為了讓老太太替你整治文氏?”
沈微慈沒想宋璋這時候會提起這事,摸不透他的心思。
她細細想了下才斟酌開口:“也不為了整治的……”
宋璋看著沈微慈的側臉,又問:“為什么那晚不將實話告訴我?”
沈微慈一噎,總不能直白的說她不信他。
其實他的確幫了自己的,沈微慈心里明白。
所以她對宋璋總是有一股莫名的情緒,既想遠遠避開他,又明白自己該感激他。
要不是張廷義被革職,父親應該也不會這么輕易打消念頭。
這回落水他亦救了她一回。
她閉上眼睛,沙啞的承認:“我只是不想又被二堂兄捏住把柄。”
宋璋挑眉:“現在不怕了?”
沈微慈沉默,半晌后才低聲道:“二堂兄幫了我兩回,即便二堂兄沒有捏著我把柄,我也會報答的。”
宋璋低頭瞧著沈微慈,說話聲很細,讓人的心也靜了。
她的話總是帶有一股暖意,即便有些話聽起來不那么好聽,可也從來沒有帶起過鋒利的尖刺。
或是是她從來平緩安靜的語調,他看她幾回與人說話,也都是這般溫聲細語的。
瞧著像是溫和的過了頭,不會生氣般。
宋璋只覺自己的性子怎么會這么在意這么一個柔弱的人。
他原以為自己喜歡明朗熱烈又鮮艷的女子。
可實際是宋璋早已沉溺在這溫柔鄉中,沉溺的有些無法自拔。
屏風后又傳來譚嬤嬤的聲音:“世子爺,飯菜好了。”
宋璋瞧著沈微慈模樣,定然是不能起來的,便讓人都端進來。
一連進來了八九個丫頭,手上捧著菜,全是從前未見過的珍饈,連旁邊的月燈都看呆了,好些菜她都沒法子喊出名字。
又見宋璋的目光看過來,才連忙后知后覺的過去扶著沈微慈起來:“姑娘,吃些東西吧。”
沈微慈從昨日落水到現在醒來,中間一直未吃過什么東西,肚子里雖是餓的,但卻一點胃口沒有。
又聽見宋璋將菜都讓丫頭端進來,還是配合的撐起了身。
她看了一眼站在床邊的丫頭,看著她們將托盤放低,好讓她看清菜肴。
旁邊一個面容和善的老婆子手里端著一只碧玉碗朝著沈微慈笑道:“三姑娘若想吃哪樣,老奴給您夾來。”
沈微慈想著本不過吃一回飯,用不著這般,她被這么些人瞧著也難受。
她看了一眼,低聲道:“我吃粥就好了。”
宋璋想著太醫說要吃清淡些,便叫譚嬤嬤將粥碗端過來去喂,又端來杏仁豆腐給沈微慈喂了一口。
“這些都是清淡的,都不油膩,你每樣都嘗嘗,有喜歡的,我叫人再給你做來。”
沈微慈被宋璋強勢的喂過來,只好張著口接著。
她正想要開口讓月燈來就是,宋璋又喂了一口山藥鴿子肉來。
譚嬤嬤端著粥碗在旁邊瞧著,世子爺什么時候這么會伺候人了。
沈微慈一連被喂了好幾口,宋璋瞧著人吃不怎么下了才作罷,讓譚嬤嬤去喂粥。
他將手上的空碗遞給丫頭,又看了眼沈微慈:“你好好多吃些,我晚上再來看你。”
說罷他起身,這才走了出去。
宋璋一走,屋子一下敞亮起來,也沒那股壓抑小心翼翼的沉悶,連沈微慈都微微松了一口氣。
剛才被宋璋喂來的幾口開了胃口,月燈又過來身邊,沈微慈松懈下來,多吃了幾口。
凈了口,飯菜撤下去的時候,屋子里空下來,沈微慈昏昏沉沉靠著,又看向月燈:“老太太讓我來這養病,是知道了昨日的事情么?”
月燈點點頭:“是宋二爺抓著那幾個婆子,叫來了大老爺二老爺來見證,給姑娘做主的。”
沈微慈聽后一頓,垂下眼睛又問:“父親知道后是什么反應?”
月燈搖頭:“這我不知道了,最后到底怎么處置的,可能要問宋二爺了。”
“老太太將這事壓的緊,除了我們臨春的丫頭,其他丫頭也不知道。”
“昨兒老太太身邊的丫頭也來說讓我們不許再傳這事,傳出去了便將臨春院的丫頭都賣了。”
沈微慈聽到這里蹙眉點頭:“老太太這樣做也并不稀奇。”
她眼里又有些冷清:“二夫人也是想我直接死的。”
月燈看向沈微慈:“所以宋二爺將姑娘接到這兒來,不然二夫人那惡婦,不知道還要用什么陰狠的法子。”
身前沒有宋璋擋著光線,沈微慈微微側頭看向窗外。
她頓了半晌,才低聲道:“我不能在這里呆太久。”
“要早些回去說清與章公子的婚事,看還有沒有回旋的余地。”
月燈聽了這話一啞,想起昨天太醫說的話,忍不住小聲道:“昨天太醫說姑娘大雪天落到湖水里,又拖了那么久,體內的寒氣不容易除,可能會不容易懷孩子。”
沈微慈臉上沒什么表情,依舊懨懨神色,身上沒有力氣。
她撐手埋進被子里又疲憊的閉眼:“月燈,你累么?”
月燈忽的被沈微慈這么一問,連忙搖頭:“只要能陪在姑娘身邊,我不累的。”
沈微慈點頭,閉著眼喃喃道:“我與章公子之間或許真的不成了,陰差陽錯的。”
“總是這么巧合。”
月燈眼眶發紅,眨了眨淚水低聲道:“不成便不成,后頭還有更好的等著姑娘呢。”
沈微慈沙啞的嗯了一聲,又疲憊的睡了過去。
屋子里很靜,案桌上燒著的明松沉香能更讓人的心安靜下來。
連月燈在這樣安靜的屋子里也有些昏昏欲睡。
臨著年關,宮里也稍繁忙一些。
近來的祭祀祈福不少,皇帝每年這時候都要去圍場,宋璋要常陪伴在一側,也稍忙了些。
皚皚白雪里,宋璋騎馬在皇帝身側,身邊五品上的大臣陪同,往叢林深處走。
宋璋目光見著一只白狼,毛色白凈錚亮,忽想著要拿來給沈微慈做一個套帽,或是用來給她做個墊子也是好的。
他見她常呆在屋子里坐在椅上,也沒個墊的,可不冷。
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叫身邊的羽林衛緊緊在四周護著,又從身后拿起箭,拉弓對準了白狼。
利箭射出去,只射中它脖子,白狼嗚咽一聲消失不見。
宋璋踢了一腳下黑犬,又將手上的獵鷹放出去,揚馬追了過去。
最后他提著白狼的腳上了馬,想了想還是扔給一個手下,叫他先去剝皮。
夜里又在圍場行宴燒烤,回來時已是深夜。
飲酒是難免的,皇帝每每總賜酒來。
宋璋今日飲的不少,難得的步子有些不穩。
鳴鶴擔心的看著宋璋:“將軍這時候還往莊子去么?”
宋璋一只手拽著只雪白雪兔的耳朵,另一只手握著韁繩,不說一句話的揚馬走了。
鳴鶴沒法子,只好叫后面的侍衛跟緊了。
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宋璋站在正屋前,看著床上倒影著的昏暗的燭火,頓了良久又走了進去。
屋內很安靜,站在屏風后守夜的丫頭見著宋璋進來,識趣的悄聲退了下去。
沈微慈睡了一天,半夢半醒里忽然覺得背后一陣涼意,她頭暈已好了一些,側過身子一看,昏暗中只見宋璋正坐在她的床頭低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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