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風云錄

第十八章 武館生活

成是非沒想到剛剛解了武館危機的元大哥竟然會被如此對待,不過成云德的解釋他倒是能接受的了。

成云德告訴他,元夕身在武館,如果一旦他有什么問題,那么武館勢必會被殃及,你成是非身為武館的接班人,考慮事情切不可意氣用事。

至于元夕,武館依舊以誠相待,這就夠了。

況且元夕在這平南城并無其他相識之人,不出意外的話,而成是非陪他出門也很合情合理。

成云德拍了拍成是非肩膀,然后說道,

“我相信自己的判斷,你也要相信自己的直覺。爹爹與你說這些,不過是讓你心里有個準備,以免武館外多出那些眼睛讓你措手不及。”

成是非想想也是,二人差不多大,元大哥也沒什么朋友,自己本來就是要陪元大哥一起玩兒的。

想著自己向元大哥請教拳法還未結束,他走出了書房便去找元夕。

元夕身為教席武師自然不能什么也不做。他看了孔禮祥幾人授業的情況,然后根據弟子們習武的情況,結合自身所學,創出了一套比較實用的拳法和槍法。

當然,這個“創”可不是開宗立派那個“開創”,不過是將自己所學刪刪減減,增增補補,改編成一套適合普通弟子學習的武技而已。

元夕這套武技,很注重實用性。

這樣的話,云德武館除了原來教授的武技,又增添了新的武技,這讓一眾弟子高興不已,回家便說與父母聽。

這坊間剛剛傳遍曹何二人在云德武館被當場逐出師門的消息,云德武館又有新的武技傳授,一時間,云德武館便成了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

有那家中娃兒在云德武館習武的,做娘親的便喜上眉梢,好似占了天大的便宜,跟那街坊四鄰唾沫橫飛,大意便是還是自家有眼光,沒貪圖便宜出來的那點學費,去那金煒武館。

孩子被送去了那金煒武館的娃兒他媽也毫不示弱,你知道什么?那金煒武館可說了,去了云德武館又如何,高深的武學同樣學不到,那何館主還是親傳呢,不還打不過一個毛頭小子?

這邊便輕嗤一下,就喜歡你那沒見識的樣,就何館主那樣,我看是他學藝不精,反倒怨到人成館主身上,別你家娃兒武藝沒學好,反倒學會了背信棄義。

那邊也不甘示弱,就你家娃兒,教他一百套武技也是個扶不上墻的種。

閑談便不歡而散,留下一堆呸呸呸,和一眾看熱鬧的哄笑聲。

在與孔禮祥三人確認了這套武技的可教性之后,元夕便開始了自己的教席武師生活。

這兩套武技孔禮祥三人很快就學會了,三人覺得單從弟子們習武的實用性出發,元夕這兩套武技要更有效一些。

孔禮祥還笑著說,看來咱們兄弟三人也得多研究研究,搞出幾套武技出來,不能總吃師父的老本,這樣下去可不行。

云德武館現在所授武技便是成云德親自操刀,定下來的三套拳法,四種兵器各一套技法。

武館的學費是按半年收的,學多久其實看弟子們自愿,但是很少有只學了一年便離開武館的,因為在第一年基本上是打底子,而后才會教授武技。

對武者而言,一年的基礎時間并不長,而在學習了武技之后,基礎訓練仍然不會停止。即便是出徒了,離開了武館,一眾弟子也會被告知,要勤勉練習。

現在的元夕,每天早上起來還要打一打拳,不是為了練習,而是為了活動自己的筋骨。

師父說過,生命在于運動。

他自小便是在山里跑來跑去,這乍一來到平南城,他還有些不適應,只好在閑暇之余打打拳,活動活動筋骨。

正是少年熱血時,一身精力似那大日當空,無窮無盡。

元夕自己合計著不忙的功夫,是不是要出城去附近的山頭溜達溜達,打打飛鳥,趕趕走獸什么的。

元夕教弟子的時候話不多,總述要領之后,然后親身示范,再讓弟子練習,他再根據每個弟子的情況加以指點。

一般而言,對學基礎的弟子武館這邊指導的話語不多,往往是鞭策弟子,不要懈怠。因為初學者,往往會因為枯燥乏味,外加身體上的不適而心生厭倦心理,總想著偷些懶,糊弄過去,看似耍了小聰明,其實吃虧的還是自己。

所以初學的弟子,遭到的呵斥最多。

元夕手里拿著一根小竹鞭,在一眾小弟子面前來回走動,看見誰偷懶了便是輕輕一鞭子,被打者呲牙咧嘴,趕緊好好用功。

要說元夕這力度用得也是恰到好處,弟子吃痛,偏巧身上的鞭痕不久就會消失,對弟子而已,不會造成什么肉體上的傷害。

而元夕的拳法,也已經開始教授給弟子們了。

當孔禮祥問元夕這套拳法還有那套槍法叫什么名字的時候,元夕一愣,還要有名字?然后琢磨半天,憋出了兩個名字,“創元拳“和“一夕槍”。

孔禮祥一聽,覺得這兩個名字真的不錯,聽起來氣勢也不弱,便大贊元夕,好名字,好武技。

元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可沒覺得有多好。

巡視完一眾在那練習扎馬的弟子之后,他去指導一下跟他學拳法的三名弟子。

這三名弟子比元夕小上個三歲左右,在武館習武近三年。本來已經學了一套拳法和一種兵器,今年差不多就要出師了,剛好趕上元夕來了武館,便想著多學一些本事,便求著孔禮祥,想跟著元教席學習一下。

當然,這銀錢什么的,自是不會少的。

孔禮祥征求了一下元夕的意見,元夕無所謂,教誰不是教,便同意了。

這三名弟子家中是平南城富庶人家,偏偏不愛讀書,崇拜英雄豪杰,便來武館習武了。

反正家中不缺錢花,又是商賈人家,出仕很難,多學點兒強身健體,防身之技也沒什么壞處。

與其花錢指望著雇來的那些家丁護院,不如自己會點兒保命的本事,又不是沒有那富商被人劫了的先例,而且還不少。

沒辦法,劫匪就是沖著他們的錢財去的。

這三名學徒弟子很是崇拜元夕,能成為第一批被元夕教授的弟子,那還不讓一眾弟子眼紅。

在元夕看來,學創元拳不難,但是練好不易。

這套拳法,元夕更注重實用性,所以觀賞性便差上許多。當他親身示范這套拳法的時候,這三名弟子有些詫異,覺得和元教席之前展現給大家的拳法有著云泥之別。

元夕看出了他們的疑惑,便告訴他們,自己為了讓他們把動作看得清楚,便出拳很慢,這一慢下來,便看不出什么來了。

因為他們都沒有修行內功,所用之力便是自己的體力,那么把力量用到實處,才尤為關鍵。無需為一些花哨的動作浪費體力,所以他這套拳法,看起來不是那么好看。

元夕也看出了三人的疑惑,解釋了一下,告訴他們,自己出拳隨心所欲,已經過了他們這個學的階段,如果對敵,能用一招勝,絕不要用兩招來浪費力氣。武技不是表演,有用就行,這套拳法是為了你們量身定制的。

這點元夕確實沒有騙他們。

如果不是為了讓他們能夠看清動作,發力情況,他的演示同樣會讓三人驚嘆,這便是同樣的武技在不同人手中帶來的不同效果。

練拳一事,最忌好高騖遠,所以他怕幾人還不會爬,便想著跑,便一招一式的給三人講解著出拳要領,該如何發力。

元夕這套拳法有個很大的特點,就是每一招每一試之間并非環環銜接,這十二式創元拳每一招一式都可以單獨拿出來練習,再配合著他教的步法,這十二式又可以隨機連招使用。

敵人是不會按照你預想的招式進攻你的。

那么元夕這套拳法能夠讓弟子更好的適應隨機變招,不再是腦子中想著該用何招對敵。

眼疾手快,這是武學之道亙古不變的宗旨。

不排除有一力降十會的武者。

但是這種硬功夫路線的人,還是極少一部分人。

要么天賦異稟,天生力大無窮,要么有那功法,能夠把力量強大到極致。

元夕聽師父說過,涼州那邊的釋空門內力剛猛,便有人修習那金剛不壞之身。山居士曾對元夕言,像這種對手,要注意,切勿因輕敵而出手吃虧。

不過這樣的武者有一個缺陷,便是差了靈活性。

三人雖是家中富庶,但也不是那紈绔無能之徒,不然也不會跑來武館花錢吃這份苦頭。

元夕說完之后,三名弟子便開始練了起來。

練拳是真的枯燥,還辛苦。

一個動作,不知道要重復多少次,好在三人在武館都待了三年了,這點辛苦對他們來說,這都算不上什么。

讓幾人繼續練習,元夕囑咐了一下,若是覺得體力不濟,便停下歇息一下,他便去了教席室歇息。

說是歇息,不過是為了給三名弟子自我體會揣摩的空間。

進了教席室,拿起成是非給他買的茶壺,喝了兩口早上泡好的茶。

他這年紀,有水喝便可,在山中之時都是直接喝著山泉水,煮茶多是為了師父。成是非給他買來時他還不習慣,后來看孔大哥三人人手一個,便也用了。

喝著水,他心里琢磨著去哪個山里轉一圈好呢,回頭得問問小非,正想著,成是非進來了,

“元大哥,你在這里,太好了,你有空沒,正好再與我說上一說。”

元夕讓成是非坐在他旁邊,然后對他說道,

“你的問題,我想了一下,主要是發力不夠集中,注重形而少意。我想你這套掌法練到現在可以說熟的不能再熟了,可在打出去的時候,你還是太過于在意動作的準確度,便少了些許意,所以打不出這套掌法的氣勢。另外,可能是因為你沒有經歷過那種搏殺,所以你的勁中少了一股勢。武者,要有一股氣勢,不能說還未動手,便先弱上三分,這便是我們常說的,武膽。”

“武膽?”

成是非自己琢磨了一下,剛才元大哥跟他說的意,他大體上能領會。小時候他練拳太過認真,其實他父親并未過分要求他該如何練拳,只是當他第一次敗于關關姐的時候,他就在心中暗自咬牙,想著要贏回來,便更加認真練拳,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動作力求和爹爹一樣,結果就這么烙下了根兒。

成云德不知道兒子心中還有這么一個小心思,只當是孩子努力學拳而已。

想到關關姐,他便明白過來了,關關姐出拳的時候,便是大有我拳大于天的氣勢,并不是她的力量有多大,她就有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

成是非被呂關雎揪著又比試了幾次之后,后來他便再也不愿當呂關雎的陪練了。

說到底,是因為呂關雎在習武的時候,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從小便是如此。

想到這里,他抬頭問道,

“元大哥,既然你說到我現在存在這些問題,那我該如何去練,才能有所提高呢?”

元夕歪著頭,想了一下,然后冷不丁問了一句,

“你怕啥?”

“啊?什么?怕?”

成是非被問得一愣,然后脫口而出,

“關關姐!”

元夕一聽,一臉疑惑,看著成是非,問道,

“小非,你說你怕她?”

成是非臉都紅了,只是當時腦子里第一反應確實是關關姐,為了面子上過得去,他便說道,

“這有什么?在咱們平南城,像我這個歲數的少年,又有哪個不怕她的?”

元夕倒是沒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而是想了想,然后說道,

“不行,她恐怕不能陪你練武吧,小非,你能讓將軍府的大小姐來武館來練武么?”

成是非一聽,眼珠瞪得大大的,跳蹲到椅子上,嬉笑道,

“元大哥,你說讓關關姐來武館練武?那可是開玩笑了,她爹爹是大將軍,能跑咱武館練武來?”

成是非當然不愿自討苦吃,不過他說的在理,就算他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況且他根本不想。

眼珠子一轉,他壞笑著問道,

“元大哥,你是不是還想跟關關姐切磋切磋啊?”

“啊”

正在喝水的元夕差點把水噴出來,

“你胡扯些什么?現在不是說你練拳的事兒么!你說你怕她,咱們就得有針對性的,怕什么,咱就對著干,這樣才能把膽子練大。我自小在山中,師父就讓我攆飛禽,打走獸,那天虞山,便是我的地盤,這還不是一點點練出來的?要知道很小的時候,我連公雞都怕。”

元夕這么一說,成是非先噗嗤一下笑了,他怎能想得到,自己這么崇拜的元大哥,竟然怕過公雞。

“元大哥,你不是逗我開心呢吧!”

元夕笑著搖搖頭,說道,

“誰小時候還沒個怕的東西了?這不是長大了,膽子變大了么!小時候,沒學武的時候,莊子里的公雞我又是第一次見,那時候我個子小小的,那公雞的嘴又是尖尖的,看著啄人一定會疼,自然怕了,我被公雞追的四處跑,師父看著就笑。后來我膽子大了,便追著雞跑了。”

成是非嘿嘿一笑,元大哥童年也挺有趣的,想想自己小時候還沒見過活的公雞,沒準自己也怕呢,想到這,他想起了自己也很怕的一種動物,狗!

他很怕狗,非常怕,他曾經私下在心里管關關姐叫母獒。

獒可是犬中最厲害的品種,可見他有多怕呂關雎。

有一種怕,是深入骨子里的怕,成是非跟本沒有直面過惡犬。

就連那種被人抱在懷里的小狗兒,冷不丁叫一下,成是非都得一哆嗦。即便是他習了武,有了一身本事,但是他見到惡犬,一樣繞著走。

連那種半大土狗,都能當他的攔路虎。

成是非三歲左右,剛會跑那陣,親眼目睹了惡狗咬人,從此便怕之入骨了。

想到元大哥連自己小時候怕雞的事都說出來了,他便湊過身去,悄聲說道,

“元大哥,我怕狗!”

“怕狗?”

元夕抬頭看了眼還小聲說話的成是非,

“小非,我是問你現在怕什么,小時候怕狗怎么了,還用得著這么小聲?”

成是非便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然后說道,

“那個,元大哥,我現在也怕啊!”

聽成是非這么一說,元夕便來了興致,

“真的?特別怕?說出來,不丟人。”

成是非點點頭,然后說道,

“怕啊,是狗都怕。我知道我能打得過它,可是那狗一叫,我就膽怯了,再叫兩聲,恨不得趕緊走開!”

元夕一聽,心中便有了計較,笑而不語,他琢磨著應該給成是非一個驚喜,這樣效果會更好。

元夕想起自己想去山上玩一玩,便開口問道,

“小非,咱們平南城附近可有大山?我想去轉轉,你知道我是在山里長大的,喜好去山中打獵。”

成是非一聽,也來了興致,便說道,

“元大哥,咱們平南城往西三十多里便有座山,叫做松果山,一般咱們平南城內喜好打獵的人都去那里。”

元夕一聽,便說道,

“三十里,那不遠啊,我在武館有些憋得慌,教完拳也沒什么意思,不像孔大哥他們,還能湊在一起閑聊家常,便想著得空便去山上打打獵,活動活動筋骨。不知這山有多大?獵物多么?”

成是非撓撓頭,

“元大哥,聽人說那山不小,可我也沒去過,所以獵物多少的,我也不知道,要不然咱改天去看看?”

元夕笑道,

“好啊,要不明天吧?”

成是非搖搖頭道,

“咱家武館沒有打獵的家伙事兒,我得先去準備寫弓箭之類的,另外還得租兩匹馬,不然咱倆怎么去?”

元夕聽成是非說完,便擺擺手道,

“小非,三十里的路,還要什么馬匹,至于弓箭,我是用不到的,你要是需要,你可以準備一下,準備點繩子就行,捆獵物用。”

成是非也是少年心性,爭辯道,

“要說腳力,雖說我不及元大哥,但這三十里還是難不倒我的,不過咱倆怎么也得租匹馬拖著獵物啊,總不能扛著回城吧。”

想到元夕說不用弓箭,成是非疑惑道,

“元大哥,你說不用馬,我還能理解,你不用弓箭,還打什么獵?”

元夕伸手拍桌,說了句,

“就用它了!”

成是非看了看桌子又看了看元夕,憋了半天問了句,

“什么啊?”

元夕一伸手,說道,

“它啊!”

成是非撇撇嘴,嘟囔道,

“元大哥,到時候你可別怨我不給你準備弓箭,用手,那你還能用手抓不成?便是你能追得上兔子,你還能抓飛鳥不成?”

元夕笑而不語。

張府變成了毛府,昔日的下人如今搖身一變,變成了府上的老爺。

府上的下人其實都知道,這座莊園的主人只有一個,便是那個神秘的男人。

他每次來都帶著一個面具,一個鹿頭面具。

他還有一個信物,這個信物昭示著他是這個莊園的真正主人。

這是這個莊園所有下人必須知道的一件事。

而毛芳,不過是幫助他打理莊園的人,曾經那位便是張戊銘。

管家笪守典沒有多言,招呼著兩個年輕力壯的下人進來,把瞪眼死去的張戊銘拖了出去,毛芳給了個眼色,笪守典點了點頭。

埋完了張戊銘,笪守典掏出兩塊碎銀子扔給二人,二人接過銀子,稱謝離去。

莊園就這么換了個主人,而莊子里的下人卻并不奇怪,因為下毒一事,本就是管家笪守典安排的。

當毛芳進去的時候,他就在外面,靜靜地看著,看著主人選擇的這個人有沒有能力撐得起這個莊園,能不能擔當大任。

表現還不錯,是個做大事的人,不枉他在茅房中放的那本書。

他注意毛芳很久了,做事仔細,能在刷馬桶一事上認真的人,還有什么做不成的?

那本書,名為《鬼谷子》。

一切的機緣與巧合,不過是自己的努力以及一點點的運氣罷了。

而毛芳的那點點運氣就在于,他看書的時候,被那位大人看到了。不然的話,他應該是笪守典自己培養的人,畢竟他也年近花甲了。

他伺候了張戊銘近二十年,而他在這座莊園卻待了快四十年了。

張戊銘腦子原來挺好使的,只可惜被榮華迷了眼,失了心,忘了當下人的本分。

還真以為自己是當老爺的命了!

林中有人影閃動,他眼中精芒一閃,閃到樹后,輕叱一聲,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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