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潯與肖敬堂又進行了一番長談,知道了楊旭父子與家族的恩怨之后,夏潯更加胸有成竹了,他開始把自己的打算對肖管事合盤托出:“肖叔,我這幾年在青州,生意做的紅紅火火,一方面是肖叔你經營有方,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咱們傍上了齊王這棵大樹。
可是傍上這樣的強權人物,有利,也有弊,齊王爺為了籌措資金建造王府,現在開始鋌而走險了,人家是王爺,真出了事誰也不能拿他怎么樣,到那時十有八九咱們就成了替罪樣。咱們現在家大業大,犯不著冒這個險。再說,我打算成親之后留在老家,咱們家的老宅子,不能永遠荒棄在那兒。
我們要回去,齊王那里怎么辦?想攀上這棵大樹不容易,想離開它,一樣不容易。我已經對齊王爺說過,去北平,來回得幾個月時間,回老家成親,又得幾個月,得到王爺允許,可以找一個人來幫我打理他的生意。我想趁這個機會,把咱們的主要產業和資金,全部移回江南,慢慢與齊王拉開距離。”
肖敬堂是個踏踏實實的本份商人,當初楊文軒急功近利走齊王路子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妥,曾經勸諫過楊旭,現在一聽夏潯這么說,肖敬堂不禁喜出望外:“難怪人家說,男人要成了親才像個男人,看看我家少爺,這才剛剛打算成親,做事想法就比以前扎實穩重的多了。”
肖敬堂連聲贊許,主仆二人籌劃一番,便開始動作起來,楊家的一些往來帳目開始進行清理,一些不虧不賺的產業開始公開盤售。
林楊當鋪的林北夏林大掌柜很開心,因為那個楊文軒竟然善心大發,愿意讓他贖買回現在由楊文軒占有的股份,退出林楊當鋪的經營。林掌柜的興奮之下喝了半壇子美酒,跑到祖宗祠堂又哭又笑地跪了半宿,第二天就興高采烈地張羅起錢財來。
原屬于楊文軒名下的產業里面最為賺錢的幾家店鋪,可不能用普通的手法出售了,楊文軒再忠心,也沒道理把自己的產業全都賣掉,來為齊王湊齊往北平交易的錢款,再說那筆款子雖然巨大,也不至于讓楊文軒傾家蕩產。如果這般大張旗鼓,必然引人懷疑,可是用什么妥當的辦法,才能把這幾塊燙手山芋送出去,兩個人計議許久,也沒有想出辦法。
這天下午,夏潯正坐在書房里絞盡腦汁地想著怎么把自己的主要產業用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讓與他人,忽然有人來報,從卸石棚寨運來了大批的石料,請東家與王府交接,夏潯只得暫且拋下心事,帶著彭梓祺和小獲趕往新齊王府。
最近青州城里什么事兒最引人矚目?
不是州府衙門的馮檢校得絞腸痧暴病身亡,也不是黃金王老五的楊文軒楊大少爺決定明年春上回祖籍完婚,更不是生春堂藥鋪的少東家妙弋小姐準備招贅上門。
馮檢校暴死,傷感的只是他那欲哭無淚的房東以及寥寥無幾的州府同僚;楊文軒要成親,失落的只有妙弋小姐還有某些與他有著情感糾葛,卻因一直不敢主動與他聯絡所以直到現在還沒有浮出水面的大家閨秀;而孫妙弋小姐招贅上門,最在意的只有孫家的掌柜和伙計們。
孫家的掌柜和伙計們已經暗中設賭了,賭小姐成親后會不會生個兒子,改變孫家連續兩代母雞司晨、招婿上門的命運,在這場賭局中,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庚員外,話說雪蓮夫人能生下妙弋小姐,說明夫人是能生的,可是夫人招贅庚薪后卻一無所出,這明顯就是庚薪有問題了。
于是,庚員外又被他府上的下人們暗中嘲笑了一回,庚薪對這些事并非一無所知,他心中那突然萌生的殺意更濃了。他想報復多年來孫家給予他的羞辱,他要揚眉吐氣地做一回男人
犯罪的念頭一旦萌生,就像一粒富有生命力的種子,很快地生根發芽,成長起來。
對整個青州來說,現在最引人矚目的,卻是齊王爺修房子。
齊王修房子,弄得許多人要拆房子。房子當然沒拆成,那些豪紳富戶經營家宅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一旦宅子被夷為平地,損失之大可想而知,而要付齊王爺一筆錢,求王爺高招貴手,這筆賬還是合得來的。
于是齊王府繼續轟轟烈烈地起造著,周圍的住戶眼看那高樓起,花的都是他們的錢,心都在滴血,不過青州城的普通百姓卻是興高采烈,起造齊王府不但給他們直接提供了大量的就業機會,給青州的許多行業提供了大筆收入,就連做小買賣的都跟著沾光,新王府周圍到處都是賣小吃和各種日用品的攤販。
夏潯來到新王府的所在,先見了自家管事,然后忙著與王府點收驗貨,交接,等這些事兒都干完了,看看那已初見規模的王府,索性帶著彭梓祺與小獲,在附近游逛起來。
王府在建筑風格、內部裝飾以及人員配備上,與北京城里的皇宮極其相似,只是規模小些,定員少些。王府內有長史司、審理所、典膳所、奉祀所、典寶所、紀善所、良醫所、典代所、公正所,還有伴讀、教授、引禮、典服、承奉、宮女、內監等等,一應俱全,故而占地之廣可想而知。
不過齊王先天不足,再怎么建造,他這王府的規格氣勢也無法同燕王的元皇宮一較高下,所以盡量在富麗堂皇上下功夫。整個新齊王府計劃占地十五公頃,,建筑殿宇樓臺千余處,規模宏大。
如今王府已經初具雛形,王府門前甬道上的兩座四柱三門牌樓式的石坊,也就是百姓們俗稱的“午朝門”用料就來自楊家的卸石棚寨石料廠,那些雕刻好的石柱、石臺、石坊剛一運到,就被工正所的人指揮著力工們搭建起來。
這兩座石坊各由二十八塊巨石組建而成,底座呈須彌狀,分上中下三層,下層刻獸足狀案底紋和仰蓮紋,中層刻牡丹、荷花圖案,上層刻飾花紋為獅子、麒麟、纏枝牡丹、蓮花,拐角處刻有鉆獅圖案。底座上的石柱高有兩丈,透雕蟠龍,柱頂橫匾是浮雕二龍戲珠圖案。
橫匾上“樂善遺風”、“象賢永譽”、“孝友寬仁”、“大雅不群”一類的吉祥話兒,據說是特意去陜西漢中府請了府學教授方孝孺給題的字兒,拿回來之后拓刻到石匾上去的。一道石坊都如此講究,整個王府各處建筑的工程是如何浩大便可想而知了。
夏潯站在“午朝門”外,看著那氣勢恢宏、精美大方的石坊搭建起來的時候,恰有青州府小吏李拱、曾名深也站在那里看熱鬧,李拱氣憤地道:“齊王府建造不到二十年,這就耗費民脂民膏重新起造了,我大明立國不久,有多少家底可以供得皇子們如此揮霍?”
曾名深嘆道:“僅是如此那也罷了,王爺還巧立名目,收斂民財,弄得民怨沸騰,可惜你我人微言輕,不能上達天聽,那些有資格上書朝廷的官兒們又個個只知明哲保身,否則,一定要參他一本”
李拱冷哼道:“怎么參?若不是皇上恩準,齊王敢重造王府么?”
曾見深苦笑道:“說的也是,皇上勤儉節約,一向沒有奢侈之舉,以天子之尊,皇上一日三餐不過就是米飯一碗,小菜兩樣,外加大蒜一頭,從無山珍海味。我聽金華府的好友說,去年他們那里向皇上進貢了香米一袋,皇上吃了非常喜歡,可皇上擔心列此米為貢米會滋擾地方百姓,因此只吃了一頓,就把那袋余米退回了金華,只叫金華的地方官給弄了些種子來,皇上帶著內侍在皇家苑林里邊開水田自己種植,以作食用。皇上如此嚴于律己,堪為天下皆模,只是對皇子們……怎么就這般寵溺呢。”
兩個小吏嘆息不已,夏潯在一旁聽著有些心虛,雖說他不獻計的話齊王還指不定干出些什么荒唐離譜的事來,這次利用圈遷勒索的也都是富人,對地方普通百姓并沒有影響,可是聽到兩個官兒當面議論,他還是有種始作俑者的負罪感。
這一來他也沒心情繼續看下去了,忙向彭梓祺和小荻打聲招呼,離開了王府工地。出了前門右拐,不遠處臨街就是一溜兒的彩棚攤子,賣小吃的、賣衣服的、賣各種首飾頭面的應有盡有。
“咦?好漂亮”
剛剛走到一處攤位前,小荻兩眼一亮,突然撲了過去。這個攤位賣的都是女兒家的頭面飾物,小本經營自然談不上什么名貴的質料,因此便在花式顏色上巧用心思,那些首飾頭面看著都非常鮮艷。
小荻相中的是一枚櫛,也就是梳篦,篦子是不管男女都要使用的潔發工具,但是對女子來說,它還有另一個功用,那就是可以做為頭發的飾物,因此女性使用的篦子花樣翻新,式樣奇多。
小荻看到的這枚梳篦,制作成了蝴蝶狀,十分的精妙,一眼望去栩栩如生,梳篦上邊依著蝴蝶的模樣繪制了花紋色彩,而蝴蝶展開的兩翼就是用來梳理頭發的,巧思妙手,令人拍手叫絕。
可是小荻剛剛伸出手去,恰好也有潤白如玉琢、纖秀若蘭花的柔荑伸過來,兩只手同時摸到了那枚梳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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