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章詔獄的審訊第789章詔獄的審訊
藥材的失蹤比白馬扶舟被“刺殺”一樣不可思議。
從漠北運回來,藥材就放在東廠的倉庫里。厚重的鐵門關得嚴嚴實實,鐵將軍把門,大鎖完好無損,且不說廠部有無數侍衛,便是倉庫門口也不缺看守。就在這樣一個守衛森嚴的東廠里,督主遭到刺殺差點斃命,藥材被盜無影無蹤,奇不奇怪?
沒有人受傷。
甚至沒有人察覺東西被盜。
幾輛滿載貨物的馬車上,裹著厚厚的圍子,如今依舊好端端地覆蓋在上面,沒有半點破損和狼藉。只是里頭的藥材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干草和落葉,將馬車壘得結結實實,與他們裝車的時候沒有什么區別,單從外觀,瞧不出來。
“呵!”
時雍沒有去東廠,聽宋慕漓說了情況,便是一聲冷笑。
“很顯然,藥材沒進東廠前,就已經被人掉了包。”
“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孫國棟行醫之人,聽說這么珍貴的幾車藥材沒有了,心肝都疼痛起來,滿臉焦灼。
時雍看向白馬扶舟,“廠督大人如此精明之人,運送的東西被人掉了包,你就半點未察?”
白馬扶舟虛弱地掀了掀眼皮,說話都費力,輕輕搖頭。
“不曾。”
時雍不客氣地嗆他,“那你就是失職。”
白馬扶舟突然抬起手,捂在受傷的腰腹處,兩道俊眉緊緊蹙了起來,好似忍耐著萬般的痛楚,聲音亦是氣若游絲。
“慕漓,扶本督起來……”
宋慕漓驚訝地抬頭,“督主?”
白馬扶舟輕嘶一聲,“本督要親自去把,藥材,找,找回來。”
時雍冷笑,“廠督大人還是好好躺著,把身子養好,想想怎么跟朝廷交代吧。”
一個連直起身子都難的人,讓他去追查藥材,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而白馬扶舟忍痛要起的舉動,在時雍看來,無異于作秀。
“我看廠督一時半會也死不了,那便失陪了。”
時雍不冷不熱地說完,瞥他一眼,回頭吩咐孫國棟按褚道子的方子來為白馬扶舟煎茶護理,然后徑直離去。
“站住……”
白馬扶舟伸出手想要阻止她。
奈何,他傷情嚴重,別說阻止時雍了,連自己的身子都穩不住。
時雍沒有回頭,撩開簾子去得遠了,而白馬扶舟一個收勢不住就從床上滾落下來,痛得他英俊的面孔猙獰一團,盯著時雍離開的方向,嘴唇都咬得被他扭曲起來。他趕緊捂住傷口,感覺到鮮血溢出……
“督主!”
“督主!”
“哎呀,廠督大人可莫要再動!”
時雍聽到了內室的聲音,但他腳步沒有半分停留,走得風一般快。
對此,嫻衣很是滿意,臉上的表情都好了許多。
她私心里自然是向著她家主子爺的,雖然知道時雍對白馬扶舟沒有私情,可誰知道那個廠督存了什么心思?嫻衣但凡想到白馬扶舟那雙自帶深情的狐媚子眼睛,就有些怕。
長得那樣俊美,屬實怪勾人的。
萬一郡主被勾走了怎么辦?
“嫻衣!”
時雍轉頭那一眼,目光極為銳利。
正在走神的嫻衣嚇了嚇。
“郡主,婢子在。”
時雍抿了抿唇,“侯爺有沒有說要去哪里?”
嫻衣觀察著時雍的表情,想了想,“會去錦衣衛衙門吧?婢子猜的。”
先頭來東廠前,時雍對趙那叫一個愛搭不理,搞得嫻衣都以為她要跟自家主子決裂了,后來又有白馬扶舟那個妖孽在中間禍害,搞得嫻衣心里七上八下的,眼下一看時雍有事就想到趙,不由老懷欣慰。
主子雖是待人冷漠了些,好在有本事。
這不,郡主想利用人的時候,第一個就想到他。
嫻衣為自家主子高興,時態又極是緊急,她來不及多想,左右看了看,突然吹了個哨音。
“出來吧。”
時雍愣了愣。
不消片刻,就見朱九和白執怪不好意思地出現在面前。
“郡主不讓我們跟,但我們不放心……”
時雍挑挑眉,看著朱九,“你是不放心我嗎?”
朱九嘿嘿一聲,雙眼情不自禁地瞄嫻衣。
而嫻衣瞪他一眼,裝著看不見他,只是拆臺。
“這人慣會討功勞。分明就是爺擔心夫人的安危,派你倆偷偷護衛,怎么就成你不放心了?”
時雍看他兩個眉來眼去的模樣,不由失笑。
“人家九哥說的人,根本就不是我。我有自知之明,白執,走吧,帶我去見侯爺。”
白執比朱九穩重一些,拱手低頭,畢恭畢敬,“是。”
兩人走在前頭,朱九故意落在后頭,往嫻衣身邊擠,奈何嫻衣害臊,緊跟兩步便追上時雍,與她一同鉆入了馬車。
時雍道:“怎么了,有鬼在追?”
嫻衣紅了臉蛋,眼微微垂下,“朱九這個人油嘴滑舌的,很是不老實。”
時雍笑著看她一眼,沒有吭聲。
她這會兒沒有心情調侃,滿心想的就是那幾車藥材。
這個節骨眼上,那不是藥材,是命,是無數人的性命。
價值連城,千金難換啊。
詔獄。
昏暗的火光映照著厚重的墻壁,潮濕的牢舍狹窄而森冷,一陣風吹來,空氣里仿佛都夾帶著刺鼻的血腥味兒。
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被掛在木刑架上,雙臂張開,鐵鏈纏繞,頭發遮蓋了他的臉,赤丨裸的上身,一條條鞭痕刺目驚心,還有一塊塊被燒得焦黑幾乎不成模樣的肌膚,鮮血一滴滴滑下來,落在看不出顏色的地面。
刑架上的人,此刻分明不像人,而像是屠宰場里的牲口。
火盆里的炭火噼啪作響。
燃燒過的烙鐵,發出“嗞滋”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里很是瘆人。
“痛嗎?”
一道平靜得幾無波瀾的聲音,打破了寂靜。挺拔高頎的男人慢慢伸出胳膊,握住烙鐵的一端,修長的指上是潔白的手套,而烙鐵的另一端則是火紅的顏色。
刑架上的那人慢慢抬頭,兩股戰戰地看著他,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趙,趙。你弄死了我,什么都,都得不到。”
“死不了。”趙動作緩慢而優雅,一襲飛魚服襯著冷峻的臉龐,銳利的眼深同古井,渾身上下仿若籠罩了一層死亡的陰影,令人不敢直視。
“龐淞,本座有的是耐心。”
烙鐵在炭火里輾轉,那嚓嚓的聲音如同魔咒,煎熬著人的意識。
龐淞腦子嗡嗡地作響,在劇烈的疼痛和恐怖的陰影籠罩下,那根弦仿佛隨時都會斷裂。
“那就……就比比,看誰更有耐心。”
龐淞顫抖地發著狠,整張臉扭曲得如同魔鬼。
“說與不說,都是個死,我,我怕什么……”
趙一言不發,看他片刻,突然擺頭。
兩個錦衣衛二話不說就走上前去,一人一邊抓住龐淞的胳膊,那刑具也是制得極好,一個開合,便聽得嚓嚓兩道脆響,分明是骨頭錯位的聲音。
“啊!”
龐淞大聲嘶叫,痛得雙眼發黑,恨不能死過去。
“趙!你殺了我吧。有種你就殺了我。”
“趙你不得好死,你會不得好死的。”
趙沒有說話,突然丟下烙鐵,從兵器架上抽出一把薄薄的匕首,放到炭火上烤了烤,仿佛消毒一般,來回反復,直到匕首上冒出了黑煙,他才慢慢拿起審視片刻,朝龐淞走過去。
“刀上有毒。”
趙面色依舊平淡,就像在說天氣很好一樣。
“你那里得來,癢毒。”
他示意左右把軟下去的龐淞架起來,重新用鐵鏈鎖在刑架上。
“油燈。”
謝放在側,聞言取下墻上懸掛的油燈走過來。
“照近一些。”趙淡淡地說。
“是。”謝放應著,又將油燈往前舉了舉,幾乎要燒到龐淞的身上了,這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