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一點聲音都沒有,所有的目光都巴巴地落在時雍的臉上,尤其是南迪的父母,他們期待從時雍的嘴里聽到真相和玄機,能讓他們的孩子不用再去祭神。
時雍卻沒有看任何人,微微瞇起眼,端祥著手上的赤鼓,那模樣很像個走街串戶的神婆。
“她告訴我的。”
她,是誰?
時雍側過臉,目光掃過趙冷峻的面孔,神色更為神秘了幾分,嘴皮一張一合間,發出了的音節,幽然凄冷,一字一頓。
“人皮的主人。”
四周一片寂靜。
時雍幽幽道:“她的魂魄就困在鼓中,方才她告訴我說,她死得好冤啦……”
涼涼的聲音落入耳朵,令人頭皮發麻,頓時覺得微風更冷,一股無端的寒氣仿佛從腳底升起來,逐漸蔓延,如瘟疫一般傳染,封住了所有人的嘴巴。
信神之人,必定也信鬼魂。
堂上一點聲音都沒有。
許多人的眼睛里都出現了驚恐。
莫格瑪在短暫的錯愕之后,率先打破了沉寂。
“你在胡說八道。鼓怎么會拘人魂魄?怎么就你能聽見,我們都聽不見?”
時雍勾了勾唇,懶洋洋看著她,“因為我會法術,你不會。”
莫格瑪哼聲,“什么法術,還不是空口胡縐……這鼓是伊干德家祖傳之物,伊干德的阿爹親口說過是蛇皮制成,怎生到你嘴里就變成了人皮,還住進魂魄了?你當我們都是傻子不成,由著你三兩句話就能糊弄過去?”
眾人議論紛紛。
嘈雜聲里,也有著對時雍的不信任。
“我這便施法讓赤鼓自鳴。”
時雍說罷,不再理會他們,只是側目與趙對視一眼,然后突然袖袍一拂,拿著赤鼓背轉過身,嘴里念了幾句旁人聽不懂的話,雙手執鼓擺動幾下,再將鼓放置到供桌上。
她一動不動。
人群的嘈雜聲也停了下來。
眾人與她一樣,同時盯著赤鼓,眼皮都不舍得眨動,生怕錯過了什么。
氣氛壓抵而逼仄。
就在大家都有些沉不住氣的時候,只聽那面破鼓突然“咚——咚——咚”有節奏地敲擊起來。
“響了響了。”
“鼓響了。”
“赤鼓真的自鳴了!”
眾人抽氣聲聲,吃驚地看著時雍,仿佛看到了神靈。
“仙姑當真會法術?”
就在眾人的疑惑與質疑聲里,南迪的父母率先跪拜下去,對著時雍就重重磕頭,大聲喊叫道:
“求仙姑施法救救小女,救救吉達村民。”
“求仙姑施法!讓我等不再受赤鼓之禍……”
有人帶頭,其他人唯恐拜得晚了,不能讓仙姑照拂,紛紛效法南迪的父母,朝時雍齊齊跪拜。
“求仙姑施法!度我苦厄……”
“求仙姑施法!降妖除魔。”
“求仙姑施法!解救眾生。”
時雍看著匍匐的眾人,目光又與巍然站立的趙堪堪對上,這才慢慢抬頭,微笑道:“各位父老鄉親,快快請起。我既然插手管了這樁閑事,就自然會幫你們……”
她正在說話,眾人的注意力也全被她牽引了過來。
豈料,就在這時,一個緊挨著供桌的村人突然探手一探,將赤鼓撈入懷里便往伊干德家的后院沖了出去。
不好。
時雍心里一凜。
“快!追——”
房子里擠的人太多了,侍衛們都顧著保護時雍和趙的安危,并沒有料到會有人突然拿走赤鼓。而那人拿了鼓也不往外走,風一般沖入后院,縱身一躍,就躍入那口古井。
謝放速度最快,也只抓到他一片衣角。
嘩啦一人,衣袖撕毀,人已經墜落下去。
明日七月十五,祭神的時辰是子夜三刻,因此古井已然打開,竟讓這人搶了先機跳下去,謝放看了看手上破碎的衣料,愣了愣,收刀便要撲上前查看究竟,被趙沉聲阻止。
“回來!”
古井的秘密尚未揭開,貿然闖入恐有危險。
趙不讓謝放輕易涉險,謝放卻有些慚愧。
“爺,屬下疏忽。”
趙眉尖微蹙,臉上卻沒有責怪的意思,而是轉身望向眾人。
“此人是誰?”
那個人方才就在村民中間,并無異常,也沒有人想到他會有此舉動。而且,此人看著個頭不高,身手卻十分敏捷,奔跑速度極快,不像尋常人。
南迪的母親瞄了莫格瑪一眼。
“他叫雅各布。是莫格瑪的侄子。”
莫格瑪的兒女和丈夫在三年前先后出事,只剩她一人,便將娘家的侄子接了過來,照顧她起居,今后也能繼承家業。
“這孩子平常老實敦厚,怎么突然就發了瘋?”
“他拿赤鼓做什么?”
“為何跳入古井?”
有人唏噓,有人嘆息,有人大惑不解。
緊接著,就有人大驚失色地猜測。
“莫不是天神降罪?帶走赤鼓,帶走雅各布,用活人生祭?”
說著說著,就成了神鬼操弄之事了。
方才時雍為了取信于人,也曾裝神弄鬼,自然不便當場反駁。
既然是“仙姑”,就得有仙姑的樣子。
她一言不發,在眾人的注意中,走向深不見底的古井。
“阿拾。”
趙擔心,上前扼住她的手腕,搖了搖頭。
“不可沖動。”
“放心,我不會下去。”時雍朝他眨了眨眼,慢慢拂開他的手,一步步走到古井邊上,視線投向井口,只能黑漆漆一片,到見底不足兩米,再往下便什么也看不清楚,一股腥味沖鼻而來,極是難聞,令人呼吸不暢。
“火把!”
時雍吩咐一聲。
很快,朱九便默默遞上一個點燃的火把。
“多謝。”時雍說著,將火把伸入井中。
天氣已近晌午,陽光正烈。
但是井底的溫度卻十分幽涼,手伸進去,便覺得手背泛寒,皮膚冷涔涔的,很不舒服。
時雍觀察片刻,發現井壁打鑿的很是齊整,一看便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與那面赤鼓一樣,堪稱技藝精湛。
可惜,火把的光線照不透井底。
在那一片黑暗之中,到底隱藏著什么?
眾人議論紛紛。
莫格瑪拄著拐杖抖抖索索地走了出來,雙眼惡狠狠地盯住時雍。
方才她一直是坐著的,時雍并沒有注意到她腿腳不便,這么站在陽光下,她比在屋中更顯蒼老,頭發花白,臉上褶皺如同溝壑,爬滿了面頰,目光里的憤恨仿佛刀子一般扎過來……
“你要了雅各布的命!你還他命來!”
她的質問聲,句句沙啞,聽得人渾身止不住的雞皮疙瘩。
時雍目光微動,絲毫不懼地回視他,“他搶奪赤鼓躍入古井,自作自受,與我何干?誰又知道,他搶鼓自盡是不是為了毀滅證據?故意阻止我們揭穿這一場人命騙局?”
“你還敢反咬一口,不是你擅自拔動赤鼓,會觸怒神靈,要去我雅各布的性命嗎?”
莫格瑪言辭激動,厲聲質問著時雍,拐杖突然一杵,環視著四周的人群,目光凄厲地問。
“此女觸怒神靈,妄奪人命。你們還信她的鬼話嗎?”
“太婆,你這是不講道理啊?”時雍挑了挑眉梢,“鼓是他自己搶的,井是他自己跳的。眾目睽睽之下,你就要給我按頭認罪,到底是心虛,還是有什么不敢示人的內幕?”
她的反問戳到了人群。
看得出來,莫格瑪這個老族長的遺孀在吉達人面前很有威信,可是,有了時雍方才讓赤鼓自鳴的行為,這些人對她也有幾分信奉,這么一說,便有人聽入了耳朵。
“鼓是伊干德家的。”
“禍是從伊干德家而起的。”
“人是從他家死的。”
“事情是由他家引發的。”
聽著眾人的義論,時雍在關鍵時候拔高嗓子攛掇了一句。
“說得對,什么都是他家的事,憑什么要全村人共同來承擔責任?就算你家要祭神,你該由你家的童男童女去,憑什么要全村人都來抽簽?又與南迪何干?要讓這么小的孩子代你們家的人受過?”
這一說,更是引發了共鳴。
昨年,前年祭神的人家,更是悲慟得哭了起來。
“仙姑所言有理。”
眾人紛紛認同時雍的話。
可是,問題又來了。
“子時三刻就要到了,若不去祭神,惹來神怒,大開殺戒……整個村子就毀了呀。”
“仙姑,眼下當如何是好?”
正午的太陽照在人臉上,明晃晃的刺眼。可是說到晚上的祭神儀式,人群還是惶惶不安,一個個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時雍。
時雍看了看趙,把心一橫。
“你們大可放心,子時三刻之前,我定會讓古井和赤鼓的秘密大白于人前,不讓任何人再受傷害。”
眾人一怔。
離子時只剩五個時辰,她要如何揪出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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