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外,謝放和朱九都在,看到時雍過來,他們并沒有阻止。于是,時雍還沒有開門就聽到了魏州的喜事。
她笑盈盈走進去。
“恭喜魏千戶。不,魏鎮撫,大婚之喜。”
魏州聽這話,連忙笑著拱了拱手。
“多謝宋姑娘。”
他現在同時雍說話也客氣了些,不像第一次時雍去詔獄驗尸那會了。一聲宋姑娘,叫得十分有禮貌。
“宋姑娘到時候來吃喜酒。”
時雍還禮,玩笑道:“請柬都沒有,我怎能厚著臉皮來。”
魏州看了趙一眼,想要客氣兩句,似乎又不知怎么開口,只是尷尬地笑。時雍也不見外,朝趙走了過去,斂住神色收回笑意,一臉嚴肅。
“大人和魏鎮撫的話,說完了嗎?”
趙默默向魏州:“你退下吧。”
魏州肅然拱手,“是。”
在魏州出去的時候,時雍已然繞過書案走到了趙的面前,那滿臉的不高興,像個逮到自家相公賭博的小媳婦兒,毫無身為下屬的自覺。
魏州站在門口往里看了片刻,一只手突然橫了過來。
“魏鎮撫,請吧。”
魏州收回神思,看著謝放,又看了看那道門,壓著嗓子道:“大都督跟宋姑娘,這是要過明路了嗎……”
謝放將書房的門掩上。
“主子的私事,我不便多說。”
魏州笑看一眼,掌心落在謝放的肩膀上,拍了拍,“謝兄,你跟我還藏著掖著?我就是好奇,咱家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冷面冷心,不近女色,這怎么突然就看上宋姑娘了?”
謝放斜眼看看肩膀上的手,淡淡垂目。
“鎮撫見諒!”
這是不便說或是不肯說的意思。
魏州也不意外。
大都督身邊這些個侍衛,口風都緊,十分講規矩。
魏州嘆口氣,“行,我不問了。臘月十五,謝兄早些來喝喜酒。”
謝放:“大都督不來,我也來不成。”
頓了頓,他學了趙那句話,“不過,我也會為魏鎮撫備一份賀禮的。”
“這么見外干什么?你我兄弟,能來就來,不來也不怪。賀禮嘛,就省了,來吃酒就行。”魏州笑著說完,又湊過頭去,壓低了嗓子:“你們這群人跟在大都督身邊,多有不便,我都知道。可是你謝兄,也太過嚴肅了些。如今想來,也只有楊斐能多聊幾句了……”
聽他提到楊斐,謝放的臉黑下來。
魏州見狀,失笑。
“我忘了,你跟楊斐感情最好,他出事,你最是不好過。”
謝放仍然沉默。
魏州又道:“話又說回來,這么久了,楊斐去了哪里?就沒給你帶個信回來?”
謝放搖頭:“不知。”
“唉!”魏州拍拍他,“走了。辦差去。”
桌上的茶水已經涼了,時雍伸手摸了摸,直接挪到邊上,一動也不動地看著趙,滿臉不高興。
趙與她對視,心知她在生什么氣,無奈地嘆息一聲,牽著她的手,將她拉過來,時雍怕弄傷他,拒絕了他的靠近,一轉身,直接躍上書案上坐好,面對著他。
“說吧。你怎么回事?”
趙微愕。
哪有女子這般張揚的?
他伸出手,“你下來。”
時雍抬了抬下巴,“居高臨下說話,這樣我比較有優勢。”
趙:“成何體統,下來!”
時雍不動聲色,淡淡道:“坐書桌上和坐大人身上,大人選一個吧。”
趙:……
算了,喜歡坐書桌上就坐書桌上吧。
趙微微仰頭,語氣軟了下來,“我起身時見你睡得極熟,不忍打擾,這才出來的。”
時雍皺眉:“我說過讓你靜養,你不聽醫囑也就算了,這么跟自己身子過不去,我很生氣,你知道嗎?”
趙:“看出來了。”
然后呢?
就沒了?
時雍等半晌未聽到下文,懶洋洋掀唇,促狹道:“還有你昨夜……就那樣昏睡過去,真是讓我很沒臉面,下不來臺了……”
聞言,趙冷臉微有澀意,伸手拉她。
“是我不好。我受傷了,有點暈。”
“借口!”
時雍想到昨夜的事情,又探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見他燒已經退下,遂放下心來。
“現在感覺可有好些?”
趙點點頭,“好多了。”
時雍道:“早上起來,還有發熱嗎?”
“不曾。”趙平靜又困惑:“我昨晚發熱了?”
昨夜他們幾個都快累壞了,敢情他壓根不知道啊?
時雍被他氣笑了,幽幽瞥了他一眼。
“跟女子親熱能把自己親睡著親發燒,大人你定是古今第一人。”
趙噤聲,說不出話。
這真是個令人尷尬的意外。
時雍突然想起,上一次趙這么熱情地親近她時,是因為她在他后頸重重擊打了一下。他后來暈過去,也是好長時間昏睡不醒。
而這一次,又因為受傷,不僅昏睡過去,還發起了燒……
“我突然有點好奇。”時雍似笑非笑地看著趙道:“大人莫非體質異于常人?跟女子親熱就會暈厥不成?”
她輕松帶笑,一臉調侃的樣子,趙表情卻滿是不自在。在這事上,他屬實青澀,并不知道該怎樣跟她談起。
于是,他輕咳兩聲,佯作不在意,便換了話題。
“你怎么不問,魏州過來稟報什么?”
時雍想了想,“嚴文澤的事情?”
趙微微點頭,“是。”
時雍懶洋洋地笑,“魏州新任鎮撫使,定然是有好消息給你了。”
昨天夜里,嚴文澤和呂建安被帶到詔獄,負責審訊的人正是新任北鎮撫司的鎮撫使魏州。
說到這里不得不提,北鎮撫司的地位,在大晏是極其特殊的存在。
一是北鎮撫司專理欽定案件,擁有獨立的監獄——詔獄。可自行逮捕、刑訊、處決,不必經過司法機構。
二是北鎮撫司只向皇帝一人負責,也就是說,北鎮撫司的鎮撫使,官銜雖是從四品甚至五品,但可以直接向皇帝匯報工作,在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越過錦衣衛指揮使。
也就是說,在錦衣衛這個機構里,不看誰的官職大,而是看誰掌握北鎮撫司,能掌管北鎮撫司的那個人,就是錦衣衛的真正領導者。
魏州素來是趙親信,他能坐上鎮撫使一職,也皆因趙的提拔。可以說,他晉升這一級后,比指揮同知陳寂和指揮僉事易驍通這些官階高于他的人,權力更大,是實權派人物。
簡而言之,在錦衣衛里,趙稱第一,魏州便是第二。
因此,從千戶到鎮撫使,說來只是一級之隔,實則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從普通校尉到千戶,魏州用了三年。
從千戶到鎮撫使,魏州用了五年。
這一步,其實相當艱難。
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時雍認為魏州肯定會在這樁大案里表現自己的能力,把這事辦得漂漂亮亮,以證明自己配得上這個位置。
哪料——
他說:嚴文澤在詔獄里被打了個半死,要么就什么也不招,要么就什么都招。
時雍微微錯愕,“此話怎講?”
趙道:“要么不說,要么什么都承認。”
“布局圖承認了嗎?”
“承認。”
“真是奇人!”
嚴文澤這個人,時雍認識有些年了,但不算十分了解。
“是不是柴氏死后,這家伙就破罐子破摔了?”
“熬過重刑,生死不懼的人,自是刀槍不入。”
“大人。”時雍停頓片刻,低下頭看著趙的臉,“我來給你捋捋這個案子。你看,呂家全家中毒,是劉榮發所害。劉榮發夫婦死了,柴氏的姘頭嚴文澤也被牽連了出來。讓劉呂兩家生出嫌隙的阮嬌嬌之事,也水落石出了。慧明和尚更是交代了協助邪君作惡的全部過程——現如今,連嚴文澤也承認了布局圖是他所繪,案子不就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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