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雍轉頭看到趙,愣了愣,倒也不為剛才那句話不自在,眼角彎起,她笑出了一臉的真情實意。
“二殿下年紀尚小,大人不必和他計較。”
趙看了看她稚氣未褪的小臉,在高大的來桑面前,她分明才是一個小丫頭,卻說著這么老氣橫秋的話。
“不會。”趙容色冷然,“二殿下身子可有好些?”
來桑冷哼,沒好氣地瞪著他,并不肯示弱,少年人的固執和倔強全在臉上。
“小爺死不了。老賊,你不必假惺惺地問候,剛才的話你都聽見了吧?心里可是得意極了?如今是想裝大度可憐我嗎?”
趙平靜地看著他,“可憐你。”
“???”來桑氣得頭發都快冒出青煙了。時雍有些同情地看著他,與趙這種人說話,言詞犀利沒用,耍勇斗狠更沒用,他不吃這套路,軟刀子比硬刀子更毒,四兩撥千斤,能懟得你沒脾氣。
然后,來桑沒長教訓,在心愛的女子面前被情敵可憐,那是何等丟人的事情?
他攥緊拳頭,惡狠狠地咬牙看著趙。
“那你可敢應戰?等我傷好,咱倆真刀真槍比一場。誰贏了,誰才有資格擁有她,輸的人,有多遠滾多遠——”
趙:“不比。”
來桑眼睛瞪大,冷笑道:“你不敢?怕輸是不是?”
趙凝神看著他,“虎女安能嫁犬類?”
來桑的大晏話水平遠不如烏日蘇,可是,這句話還是能聽懂的。趙不肯跟他比試,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他頓時暴怒,這種羞惱遠比時雍說不喜歡他來得更銼心。
他拳頭砸在炕上,鐵鏈抖得錚錚作響,一雙眼虎虎地瞪著趙,咬牙切齒的樣子似乎恨不得把他吞下肚腹。
“趙,你除了會耍陰謀玩詭計,真刀真槍未必是小爺對手。有種的,你現在就解開我身上的鎖鏈,跟我來單打獨斗。你若不敢,我看不起你!”
這家伙就像個炸毛小炮仗,十分愛挑釁,還是在別人的地盤上挑釁,不找死不舒服,非得逼人宰了他似的。
時雍吸口氣,看趙面色冷漠,不知他心里怎么想,趕緊打個圓場,對來桑道:“你是不是傻?連我家大黑都知道示弱,你是不懂這是何處?”
來桑挑高眉梢:“你也拿我跟狗比?”
時雍淡淡道:“怎會?你可比不過我家大黑。他比你機靈多了,該服軟就服軟,該示弱就示弱,從未吃過虧。就你這軸性子,早晚丟了小命!”
她并非有意打擊來桑,而是為了平息趙心里的火氣,畢竟她罵得狠了,趙就不會再火上澆油。實際上,趙在她心里還是極有威嚴的,錦衣衛指揮使殺人如麻的傳說,不會只是傳說。她生怕趙對來桑的冒犯起了殺心,這才故意刺他。
然而,遺憾的是來桑沒有聽懂她的潛臺詞,趙卻聽懂了。
來桑紅著眼,氣得手抖,“我就算丟掉性命,也絕不會向這老賊屈服。”
一口一句老賊,此子當真不可教也。
時雍嘆息,卻見趙朝她看了過來,目光陰陰涼涼,不辨喜怒。
“本座不殺廢物。”
那意思是,教她不必暗戳戳地維護來桑了。
時雍有些無語,該聽懂的人沒懂,不該懂的人懂了。
她抱住雙臂,袖手旁觀,“行,要死要活,不關我的事。”
趙容色冷淡,看了看還在生氣的來桑,“二殿下要是身子無礙,今夜可打點行裝,準備明朝返程。”
說罷,他拂袖離去。
時雍瞇起眼睛看了看他的背影,又斜目看著來桑。
“下次你再找死,別帶上我。”
來桑還沉浸在趙那句話里,一知半解,“老賊這是何意?他要放了我?不應該啊?他如此恨我,不是應該宰了我嗎?”
時雍懶得跟他解釋,調頭出了門。畢竟暴躁小王子馬上要回兀良汗了,此生能見著的機會不多。等他回了草原,這事告一段落,來桑很快就能忘卻這段不愉快。
而“老賊”不同,往后還要打很久的交流呢,關注“老賊”的心情才是一件刻不容緩的大事。
黃昏時分,趙給長公主請了安回來,時雍正在他的書房里寫字。
紙筆墨硯全擺在屋中的一張矮幾上,硯臺壓著紙,大黑站在旁邊為她磨墨。人家是紅袖添香,她是黑狗添香。
很是滑稽。
平常讓她寫字,無異于要命,今日這般自覺?
趙默不作聲地坐下,謝放看了看那一人一狗,一聲不吭地為趙端來茶水,順便為時雍續了一杯。
時雍略略微笑,“謝了,放哥。”
謝放垂下眼皮沒吭聲。
時雍看趙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慵懶地吃著茶,垂著眼,并不準備搭理她的樣子,放下毛筆,掏出帕子,為大黑擦了擦嘴巴。
“走吧,累了,回去休息。”
大黑甩甩尾巴。
他倆正往外走,白執進來了,帶了兩個伙夫,托盤里端的是吃食,有時雍愛吃的驢肉火燒,還有驢打滾,醬驢肉,兩碟小糕點和肉脯果子。
時雍咽了口唾沫,錯開身,等白執進去,準備出門。
她走得很猶豫,大黑卻很直接,四條腿根本就邁不動,吐著的大舌頭直接淌了口水,扭過身子,搖著尾巴就回去了。
不是只愛吃生肉嗎?
時雍跟著大黑走過去,看著端上小幾的驢肉火燒和醬驢肉,唾沫分泌出來,說話都酸。
“走啦大黑,人家又沒請你吃,你別丟我的臉。”
大黑委屈地低頭看著她,夾著尾巴,慢慢走向她。
不是吧?這么沒默契。
時雍摸了摸大黑的頭,一臉糾結。
時雍接了白執呈上的溫熱濕帕,擦了擦手,“過來吃吧。”
時雍略略扭頭,“大人是在跟我說話?”
趙道:“大黑。”
呵!時雍信了他就有鬼了。
她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過去,盤腿坐在趙的對面,與他隔著一個小幾,眼對眼地看了半晌,“大人,可以吃了嗎?”
趙低頭看了看大黑,摸摸它的腦袋,夾起一片醬驢肉丟給它。
“吃吧。”
時雍撇了撇嘴,就見大黑撿起牛肉,叼在嘴上,朝她膝上蹭來。
大黑不吃,只是討好地看著她,仿佛在說“麻麻你看,我給你要到驢肉了”。
時雍腦殼痛,“我不吃掉地上的,你吃。”
大黑低頭,把那片肉放地上,委屈地坐著看她。
趙道:“好歹是它心意。”
這叫什么話,是讓她吃的意思嗎?
時雍笑著對大黑道:“大黑,咱們要先孝敬大人。”
大黑聽懂了,撿起那片驢肉,又去蹭趙的腿,要把肉給他吃。
趙微微皺眉:“本座不吃同類。”
時雍正拿了筷子,準備偷吃,聞言手一抖,扭頭看他,那一臉想笑又想憋笑的表情,一言難盡。
“這么說,這桌菜是大人為我準備的了?我最愛吃驢肉。”
時雍笑著眨了眨眼,轉頭叫謝放。
“放哥,麻煩把大人的酒來上一壺。這么好的菜,不能被辜負。”
時下的糧食釀酒度數都不高,對時雍來說,與喝飲料的感覺差不了多少。
哪料,她話音剛落,就被趙否決了。
“不許喝酒。”
時雍道:“仗打完了,大黑也回來了,咱們馬上就可以凱旋回京了。不是很值慶祝的事情嗎?沒有酒,這些驢肉哪來的靈魂?”
趙將醬驢肉往她面前推了推,又將她喜歡吃的一盤糕點重新擺放到她的面前,可是對她喝酒的要求卻是不應。
時雍看他這般,心情好,就撒嬌。
“大人……”
她是最會使壞的,誠心要向人示好的時候,那叫一個嬌軟可憐,如趙這般的大男人哪里見得一個小姑娘在面前撒嬌。時雍也不過就叫了兩聲,趙就別開了眼,不再看她眼里的星光和渴求,卻對謝放道:
“拿瓶小的。”
謝放望一眼時雍,“是。”
時雍樂得差點笑出聲。
她發現自己也是賤,就喜歡看趙別別扭扭的寵著她。
“我最喜歡大人沒有原則的樣子。”
趙冷冷看她一眼,“不許喝多了胡鬧。”
“我何時胡鬧過?呵呵,少看不起人。就憑我千杯不醉的酒量,別說一瓶酒,就是十瓶,也絕不可能喝多。”
半個時辰后,時雍喝趴在小幾上,直接躺了。
謝放過來收拾桌子,看了趙一眼。
“爺,怎么辦?”
趙:“丟出去喂狼!”
謝放愣了愣,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見趙俯身下來將時雍抱起,輕輕放在書房的軟榻上,并為她蓋上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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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見哦,小姐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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