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玉令

第121章 燙手山芋(一)

第121章燙手山芋(一)第121章燙手山芋(一)

時雍抬頭注視趙,與他目光撞上,嘴角微微一彎,不滿地揚揚下巴示意他看在謝放手里不停掙扎的錢大人,繼而又拉了拉衣衫,低頭輕伏在他的肩膀上。

“他們欺負人。”

少女的馨香撲面而來。

趙皺了皺眉,低頭看著身前這張微微發白的小臉,咬著唇,頷著首,彎下的頸子修長白皙,泛著細膩的光澤,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敞開在人前……

她看起來無助,美麗弱小,讓人憐惜。

可低頭那一瞬,眸子里分明帶著笑,沒有把這個當回事。

趙伸手扶住她的腰,時雍毫無預警地抬頭,剛好撞到他下巴上。

她嘶聲,沒躲,蹭了蹭。

“將軍,你要替妾身做主呀。”

趙動作忽然一僵,身子緊緊繃起。

“快不快扶夫人進去更衣?”

嫻衣看時雍撒嬌,已在旁邊站了半天,如今聽爺的語氣有微微惱意,趕緊低頭過來,將時雍扶住走向內室。

不料,剛走幾步,趙突然跟上來,將時雍的衣衫往上拉了拉。

時雍不解地看著他。

趙面不改色,調頭出門。

時雍不愿錯過熱鬧,換了件厚點的外套裹在身上,又出來了。

院子里,鴉雀無聲。

從看到趙出現那一刻,錢名貴腦仁就大了,

那也叫囂的人,也安靜下來。

趙倨傲地審視著錢名貴,“錢大人闖入本將家宅,欺負內子,當真以為本將是死了不成?”

他目光里的陰霾,如同濃重的霧氣擴散過來,每一個字都似催命無常。錢名貴剛才夸下海口要為了百姓“入地獄”,現在地獄來了總也不能躲。

他雙臂掙扎幾下,沒擺脫掉鉗制他的兵丁,聲音便軟了。

“裴將軍恕罪,事急從權,下官也是迫不得己呀。吃人獸出沒,若不稟報將軍知曉,一旦讓它跑了,下官也是死罪。橫豎都是罪,下官,下官實在為難,還望將軍體諒。”

“體諒。”趙慢吞吞走出來,雙目炯炯逼視錢名貴,“錢大人只要告訴本將,誰人派你深夜前來找本將,本將自當體諒你。”

錢名貴猛地抬頭,表情有怯意,“將軍何出此言?”

趙冷冷抿起唇角,微微抬了抬下巴,謝放拎住錢名貴一條反剪的胳膊,狠狠往上一抬,錢名貴嘴里便“啊啊啊”地抖落出一串殺豬似的嚎叫。

時雍看得認真,一臉正經地道:“錢大人這樣,可不像敢下地獄的人。地獄的苦楚可比這強了千百倍不止。錢大人,你尚在人間呢,要是固執不說,將軍說不準真就送你去地獄了。”

“下官沒有犯法,將軍如何治我的罪?”

“沒有?闖將軍內宅,意圖冒犯夫人……”

“你,你敢……”錢大人額頭浮著虛汗,“本縣乃是朝廷命官,豈是你一介女流可以隨意詆毀的……”

“謝放。”趙突然道:“讓錢大人前頭帶路,抓食人獸。”

這就算了?

謝放一怔,“是。”

趙冷眼微瞇,看著錢名貴突然變色的臉。

“不急。今晚之事,錢大人總歸得給本將一個交代!”

謝放丟開錢名貴。他本就站得不直,腳下虛浮,踉蹌幾步摔在地上,灰頭土臉地抬頭,目光中滿是懼怕。

方才趙沒有回來,時雍心里像下油鍋似的,生怕出點狀態,沒法交代。

她素來信守承諾,答應的事情若沒有做到,就像欠了一屁丨股債似的,如今見他平安回來了,剛剛放下心,便見他又要穿衣服出門。

“大人?”時雍懶洋洋地問:“真要去抓食人獸?”

“嗯。”趙轉身,看她一眼,“你今夜做得很好。”

表揚她?時雍對上他深邃的眼睛,揚了揚眉梢,“你前腳去了盧龍,錢名貴后腳就過來說找到了食人獸,還要硬闖內宅找你,你不覺蹊蹺嗎?”

“蹊蹺。”

何止這一處蹊蹺。

處處都透露出蹊蹺。

趙將從盧龍驛帶回來的花令酒放在桌上。

“你看看。”

時雍走過去,拔開塞子嗅了嗅,“好酒。給我的?”

看著她亮晶晶的眼,趙垂下眼皮,將今夜見到烏日蘇的事情告訴了她,“他認為這酒有問題。”

“你怎么想?”

趙皺眉,“不好說。”

時雍把酒壺挪開,拿了個杯子,倒出一點點酒液在杯子里,反復觀看,“誰會這么大膽子,明目張膽地毒害皇子?這位烏日蘇殿下或許是被嚇破了膽,疑心生暗鬼。”

趙沒有說話,這時,他已然穿戴整齊,拿起一旁的長劍。

時雍見狀,跟著起身就拿外袍,“我也去。”

“不行。”

看她沖過來,趙橫臂一攔,時雍就撞入他的懷里。

正是太巧,搞得像投懷送抱似的。時雍一怔,抬頭觀察趙的臉色。他默不作聲地看著她,那副冰冷的棺材臉沒有絲毫動容,卻有一種說不出的俊朗。

“大人是想抱我一下?”時雍揶揄著勾起唇角,雙手圈住他的腰,“那我就吃點虧,讓你抱一下好了。”

趙身子僵硬,解開她的手,丟開,眉頭皺緊,“去睡!”

“睡不著。想去看看食人獸長什么樣子。”

時雍輕松地說著,眨了眨眼睛。

外間眾人已經準備好,在問謝放什么時候出發。

謝放頻頻走到臥室門口,聽到里面的動靜,手幾次放到門上,又沒有叩下去。

“大人,你就帶我去吧?”

時雍緊緊拖住趙的胳膊,仰著頭,眼圈紅紅的,似平極為緊張的樣子,“我擔驚受怕一夜了。再一個人呆在家里,會嚇死的。”

趙不說話。

“我不拖后腿。我保證。”

她平常是不會這么主動的,今夜不知怎么回事,拖住趙就是不放。趙既覺得古怪,又被她歪纏得難以喘氣,胸口一陣說不出的憋悶,情緒異常浮躁。

“松手。”

沉下臉,趙雙臂一攬,索性將她攔腰抱起,直挺挺丟到床上。

“看好云圳。”

說罷他倉促轉身,大步離去,那身軟甲在行動間發出堅硬冰冷的摩擦聲,漸漸消失在房門。

時雍措手不及,愣了片刻,低頭看著自己衣衫散亂的樣子,再想想趙繃著一張臉抱起她,又像燙手山芋一樣丟出去的樣子,不由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