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細皮嫩肉的
沅江,宛如一道彩練,從雪山之巔源起,流經西戎,又在南康的國境內劃了一個異常曼妙的弧,然后匯入大海。
山川無情,卻更加無私的養育著沿途的百姓。而南康也憑借著沅江的天險,恰到好處的構建起抵御侵略的第二道防線。
到了渡口,戰爭的緊張氣氛陡然撲面而來,沿江兩岸執刀扛槍巡查的士兵多了許多。幾乎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連寬大的江面也用粗重的鐵鎖橫鎖封住,非通過嚴格搜查,否則絕不會讓任何行人船只通過。
因為跟隨著壓糧的軍車,張蜻蜓他們相對來說通過的容易一些,不過仍是遇上小小的麻煩。
在渡口負責登記,發放腰牌的小吏很是不悅,“前方戰士在出生入死,偏你們還不在家老實呆著,這不成心過來給人添亂么!讓底下將士們看著,成什么話?”
言語雖不客氣,但卻是給張蜻蜓等人提了個醒。是啊,他們這群人過來,雖是事出有因,但卻無法解釋給三軍將士每一位將士聽。若是讓人看著他們這些高官家眷,就這么大搖大擺的過去,讓那些普通將士們怎么想?
幾人商量了一下,只以客商自居,走前面的路。
在船上的時候,蕭森跟他們商量起來,“這過了沅江就是官嶺,我們是一路向前的。郎世子,你是要護送他們去了竹林寺,再去寧王封地么?”
“我看,就不用了吧。”謝素謹站出來說話,“現在軍務緊急,我們這邊也還算太平,至多撥幾個護衛給我們,你們還是先去辦正事要緊。切莫因為咱們一點私情,就耽誤了正事。”
張蜻蜓也覺得這樣最好,“小郎,你看我們這邊就要進入云朔兩州的封地了,也不是那么危險的事情。你頭一回出來辦差,還是趕緊去見你大姐吧。何必因為我們又白耽誤幾天的行程?”
大伙兒七嘴八舌,都是同一個意見。最后郎世明妥協了,留了幾個人給他們,準備到了官嶺就直接往寧王封地而趕去。
蕭森見郎世明同意了,心頭也略略松了口氣,“上回那一場大雨,你們也瞧見的,雖然大伙兒拼命護著,到底損了十之二三,我估計就算是交了差,軍糧必是吃緊的。郎世子,這回可全指望你了,得快些帶糧草來才是。”
大伙兒聽得心頭一緊,郎世明頓覺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兩分。既然決定了,那就開始準備下車之后分頭上路之事。蕭森瞧郎世明這邊雖將些得力的御林軍調到了張蜻蜓這邊,但畢竟都是在京城多年,沒來過西部的。就算有個鐵華黎,也只清楚老家一帶的地形,并沒有去過其他地方。
他想了想,出了個主意,“這樣,你把你的侍衛撥給我幾個,我讓李思靖帶幾個熟識地形的老兵跟著你們過去,回頭到了邊關,咱們再會合便是。”
如此甚好,很快就把人員重新調停了一下。因胡惜容身子不好,郎世明讓夏仲和仍跟著他們同行,夏仲和也沒什么意見。
等下了船,到官嶺歇息了一宿,郎世明自帶著人去找大姐夫要糧食了,蕭森直奔邊關,這邊就由李思靖潘云凱作先鋒,謝素謹謝素詢壓陣,保著這支小小的隊伍往竹林寺而去。
脫離了軍隊的護衛,一眾女眷除了周奶娘等人,皆換上了男裝。象謝素馨祝心辰換了男裝,還是跟兄弟般的長袍儒衫,唯有張蜻蜓,打扮成小廝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祝心辰調笑道,“二嫂,你要是沒帶衣裳,我這兒大把!快別穿著那個了,實在太可樂了!”
張蜻蜓很是不屑,“你們懂什么?就這樣才好呢!穿得漂亮有什么用?萬一遇上山賊,頭一個就搶你們這細皮嫩肉的。倒是我這樣的一看就是窮光蛋,沒人搭理。”
這話說得大伙兒哄堂大笑,追風等幾個家養小廝卻是暗地里一擠眼,就算是穿著小廝衣裳,但有少奶奶派頭這么大的小廝么?不過他們也只敢在心里暗笑,不敢作聲。
夏仲和心想,就你這樣,還不算細皮嫩肉?一看就是女子假扮的!忍不住打趣,“二少奶奶,你看他們當小廝的都成天在外頭風塵仆仆,就您一人在車里坐著,衣裳鞋襪全是簇新,人家會不會覺得你這小廝也忒古怪了些?”
哈哈!一句話,就拆了張蜻蜓的臺,說得大伙兒全都笑了。
董少泉微咳了兩聲,掀開車簾也湊了個趣,“到時就只好說,這家的奴大欺主,比主子還金貴了!”
這些天,他在車里好生休養了幾天,養得差不多了,只有些微嗽而已。張蜻蜓索性把車讓給他,一方面讓他養病,另一方面,也可以讓夏仲和他們這些男子輪流進去休息休息。
至于她,則隨意的在胡祝幾女的馬車上蹓跶來蹓跶去,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了。
雖然有些不太正經,但是有潘二夫人這樣一個爽朗風趣的人物在,確實讓行程愉快了許多。
路往西行,一路崇山峻嶺,高聳入云。山底還是夏末,可是山中已然入秋,紅紅黃黃的秋葉渲染出淡淡秋色。更有遠處山峰頂上,是終年不化的積雪,望之令人心生敬畏。
“看!那兒就是雅拉神山,神山下面,就是我的家鄉阿蘭多了!”從一大群山,毫不費力的辨認出自幼看慣的家鄉風景,鐵華黎從車上站了起來,激動之色溢于言表。
順著他指引的方向,所有人的目光都給吸引了過去,那是一座絕美的大山,山頭有三座突出的山峰,鐵華黎說,“那是三仙女峰,她們是阿蘭多的守護神,只是……”只是保護不了他的親人,保護不了那么多黎民百姓。
他的神色黯然了,這么大個子的男人,一下子憂傷得象是矮了一截,讓人說不出的心疼。不過很快,鐵華黎就振作起精神來,仰望著故鄉的山峰,眼神堅定,“我們的軍隊一定可以把那些強盜趕出家鄉的!到時侯,鐵穆根就能重返家鄉,養更多的牛馬,建更大的房子,我們家還有阿拉多,會更加興旺的!”
或多難以固邦國,或殷憂以啟圣明。
一場災劫過后,或許能讓整個國家的臣民更加的團結與奮發向上。但前提是,災劫過后,他們還能守得住,自己的國家。
一絲同仇敵愾,為國擔憂的情懷在眾人心中流轉,接下來的路,走得靜默而無聲。許久,擔任向導的老兵才遙遙指著前方露出的一角灰黑色屋脊,“那里就是竹林寺了。”
“那還得走多久?”
“看這天色,估摸著太陽落山前是肯定能到的。”
山中行路,就是這樣,明明看得見的地方,真的要走起來,絕不是件輕易的事情。加快了步伐,太陽落山之前,終于趕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這是一座非常樸素的寺院,黃泥砌成的墻還有些凹凸不平,許多地方還留有水浸與煙火的痕跡,連匾額上的三個金漆大字,也脫落得黯淡無光了,與京城華貴典雅的白云庵簡直是天壤之別。
但建在山坡上的寬敞殿堂,在藍得發紫的沉靜天空映襯下,仍是一樣彰顯出恢宏大氣,甚至,因其的這分樸素,反而比幽深典藏的白云庵更多了一份淡泊寬廣的味道,讓人不由得心生崇敬。
寺院非常安靜,見有香客來訪,寺中的僧侶們也并不以為奇,仍舊各自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仿佛他們的來去,就如天邊飄過的流云一般,既沒什么好問的,也沒什么好打聽的。
這種恬淡的態度還真象世外高人了,說實話,張蜻蜓非常反感有些寺院一進門,見你錦衣華服了,就殷勤圍攏過來,拉著你上香添油。而這里,卻全不作此類媚俗之態。無論你是騎馬駕車,還是衣衫襤褸,富者不攔,窮者不拒,眾生平等,一視同仁。
可是欣賞歸一回事,但你若是有事要問,就有些不便了。
等了半天,李思靖找才攔住一個快步經過的小和尚,“小師父,請問一下,你們這兒可以住宿么?你看,我們來的人不少,想借宿一晚,明兒再辦場法事。”
小和尚抬起頭,純真清亮的眼神似乎能直接看到人的心底,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讓人只覺接受了一次心靈的洗禮,非常舒服,“可以的,我們山腳下有一排房舍,都是給來進香或是過路的客人歇腳的地方。你們自己去吧,想多住幾天也行的。旁邊有爐有灶也有柴禾,你們自己煮飯燒水也行,要是沒有干糧,到那邊的膳堂,也有賒粥的地方。明兒你們來辦法事,看是哪個師父有空,就會過來幫忙的。”
李思靖想想方才路過的那一排簡陋至極,似乎還住著不少流民的房屋,實在難以下腳,“對不起,小師父,我們這里還有些女眷,有些還生著病,能不能麻煩您找幾間好一點的房子?”
“這樣啊?”小和尚抓抓光光的腦袋,有些為難,不過很快就做出決定,“既是如此,那我就請幾位師父把他們的凈室騰出來吧。你們住他們那兒,他們住在我們那兒,我們去下面住好了。嘿嘿,我們師兄弟的房間也挺多人的,不方便女施主住。”
小和尚說完,似是解決一個大麻煩,眉頭瞬間舒展開來,又是那么一副純凈無邪的模樣,還笑著問李思靖,“那你們一共要幾間?”
什么?眾人聽得都怔了,他們不過想要幾間上房,難道還要趕得人家和尚沒地方住么?
李思靖帶的那幾個老兵,雖然了解此處的地形,卻對這邊寺廟的行事規矩也是一知半解。此時面面相覷,都不知如何是好。鐵華黎倒是知道,只是現在人在外頭拴馬,沒過來。
倒是董少泉忽地記起一事,微笑著走上前來,“小師父,我們怎好勞煩你們挪動?你看看我們這么多人,不過是要兩間大些相鄰的屋子,能借住一宿便好。下面的房舍窄小,我們這么多人一塞進去,就堵了其他人的方便,故此才過來一問。哪怕是空的殿堂也不怕,我們自己都帶了有行李被褥的,不用勞煩你們。”
哦!那小和尚總算是明白了過來,“既然這樣,我領你們去濟善堂吧。那兒正好空著,不過只有一間大屋,你們住一晚沒事吧?”
董少泉回頭探詢的看了大伙兒一眼,見眾人皆在點頭,便笑應道,“可以的,我們到時自己拉個簾子便是。”
那小和尚慧明便將他們引到了寺院后山,這濟善堂雖然只有空空蕩蕩一間房,卻比山腳下的房子要強上許多了。據這小和尚慧明說,原來此處是給他們這些年輕僧人修行看書,辯經講理的地方,后因年代久遠,有些蟲蛀垮塌的痕跡,所以便清空了出來,不再住人。打仗之前曾經維修了一次,換了幾根主梁,但因為戰火一起,諸事不便,便沒再修下去了,準備等到戰事平息了,再行修繕。
張蜻蜓順口就問,“那你們重新修繕還差多少錢?要不我們捐了吧。”
她是誠心誠意說這話的,這里的人非常樸實,瞧他們的衣食住行,絕不會是貪戀享受之人。不過是修繕一下,又能花費得了多少?想來他們幾家還是出得起的。再說,此次過來做法事,不就是打算要多花些錢么?
“多少錢?”慧明卻愣了一下,想明白過后之后,年輕的麥色臉龐瞬間就紅了,連連賠罪,“罪過罪過!這位女施主,你不會以為我是在向你們化緣吧?我們修房子不要錢,不要錢的!”
董少泉已經明白過來,笑著跟他解釋,“家姐不過是一番好意,她不懂這里的規矩,請小師父勿怪。”
慧明聽了,這才覺得心里好過一點,都有些不好意思跟他們再聊下去了,“你們先歇歇,我讓人給你們送個火爐來。要吃什么,自己去廚房弄,就在那邊。”
總之他是再不在這里呆了,頭一低,很是赧顏的就跑了。
張蜻蜓莫名其妙,不過是捐個香火錢,他有什么好害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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