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曼玉在院子里坐著，渾渾噩噩地也不在捯飭藥材，也沒有繡花兒或是品茶，她在冥想。
或者說是在走神。
腦子里面想的都是祖母同她說的事情。
“沒道理沒道理，這不可能。”
曼玉晃了晃腦袋自言自語，一旁的小丫頭早就見怪不怪了，該干什么干什么，采薇和木檀輪番過來給曼玉添些茶水，亦或者將剝好的果子放在她的手邊。
曼玉想不通。
祖母說蘇封要她裝作撿了個漏才嫁過去的，讓別人以為她對蘇封沒有任何作用，就不會利用她。
這不科學啊，蘇封會管她會不會被人利用？聽起來太特么驚悚了，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陰謀！
曼玉堅信如此，不過按照蘇封的話去做，倒是會省了自己不少麻煩。
世人都會以為自己是運氣太好了，撿來的蘇少奶奶的頭銜，卻不會嫉妒她得到了蘇封的注意，威脅性果然是小了不少。
不過……，“采薇，這幾日對外就說我病了，不能出府，也不適合探望，怎么嚴重你怎么說，跟院子里的小丫頭都交代一下。”
采薇點了點頭，連原因都沒有問，直接下去交代去了。
“小姐，您是擔心二小姐……？”
曼玉回頭看了一眼木檀，“你覺得我是害怕二姐姐？嗯，你會這么想我就放心了。”
木檀沒有聽懂。曼玉也顯然不想多解釋，而是點了點頭，“我確實是擔心。若是命運就該如此，我還有些事情沒來得及做呢。”
蘇封和葉曼玉的親事轉眼間在京城人盡皆知，這都要歸功于蘇封強大的魅力，所以不論他要娶的是誰，都能掀起一陣巨大的風波。
蘇家，蘇封板著臉站在堂中，面前是端正坐著的蘇家老夫人和他的嫡母蘇太太。
“封兒也長大了。到了娶媳婦的時候，若是老爺瞧見了。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
蘇太太用絲帕擦了擦眼角，“聽說葉三姑娘嘉怡縣主是個極好的，這樣的女子做蘇家的少奶奶，必是再合適不過了。只是可惜了，卻是個庶女。”
“庶女便庶女吧”，蘇老夫人將話接過去，“庶女也比失了名節的嫡女強，況且又有個縣主的名號，與封兒更相配呢，誰又會在背后說什么？”
兩人一唱一和地，眼角偷偷瞧見蘇封的臉色越來越沉，心里不禁愈加喜悅。
“母親。大哥許是快要回來了吧？大哥一走數年，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蘇太太一愣，臉上的喜色頓時就沒了。“你如何知曉的？黎兒給我的信莫非你偷偷瞧過不成？！”
蘇封嗤笑一聲，“母親覺得，我若是想知道大哥的情況，還需要去偷偷看那些信件？”
“你想如何？……葉家二姑娘是她自己不知檢點，事后居然還有臉讓人上門問罪，膽敢將我與你祖母攀扯上。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與我們何干？”
“咳。惠淑，提這事兒做什么？”
蘇老夫人皺了皺眉，示意媳婦少說兩句，免得越說越錯，“封兒啊，怎么好端端的，提了你大哥哥呢？”
“大哥和三弟如今都不在京城，三弟才剛離開不久，許是回不來的，倒是大哥，我許是能讓他提前些回京，說不定能趕上我成親呢。”
“你說的可是真的？”
蘇太太沒有一日不想著她的兒子，可恨蘇老爺子厚此薄彼，對蘇封是百般照應，卻早早兒地將黎兒送了出去，說是歷練。
倘若當真是歷練，為何蘇封這個野種不需要？為何他就能在京里平步青云以至于如今得了皇上的青眼？
這些本該都是黎兒的！他才是蘇家的長子，嫡子！
“若是母親不愿，便當做我沒說過。”
“愿意的，你當真能讓黎兒早些回來？”
“惠淑！”
“母親！黎兒孤身一人在外這么些年了，身邊兒只一個妾室服侍著，您難道不惦記？也不知是不是清減了……，每每想起來，我這個做娘的心里就難受的緊……”
蘇太太臉上表情凄婉，一片慈母心腸，讓蘇老夫人皺了皺眉，卻也沒再說什么。
“封兒你若當真能讓黎兒回來，母親定然會將你的親事辦得風風光光，葉三姑娘雖沒有二姑娘的身份，可據說是個絕色的丫頭，到那日必不會有人還記得其他的事兒的。”
有了兒子作為誘餌，蘇太太咬鉤咬得特別心甘情愿，都不用蘇封說什么便主動種種許諾，直到蘇封點了頭才罷休。
待蘇封離開后，蘇老夫人不贊同地皺著眉，“惠淑你是糊涂了？你忘了之前說過的話？忘了你要讓他跟他那個不知羞恥的娘一樣遭萬人唾棄？”
“媳婦沒忘，母親，媳婦如何會忘記？若不是母親，媳婦許是現在還在被人恥笑，媳婦的子女興許一輩子都被低賤的庶子壓得抬不起頭，可是媳婦想黎兒了，沒日沒夜的想，只要他能回來，媳婦不在乎暫時低一低頭。”
蘇太太的眼中劃過異彩，“蘇封不過是想要這個親事說得過去，且順著他的心，左右誰人不知道他娶的是個庶女？庶子配庶女才是天經地義的，就他下賤的身份還妄想娶個嫡女回來？做夢！”
“母親您放心，且讓他再得意幾日，待到黎兒回來，媳婦就沒有什么好顧忌的了，黎兒如今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待在京城剛好，若是到時能替代了蘇封，豈不更好？”
“二哥哥安好。”
回了府的葉皓文正走著。忽然瞧見曼玉從一旁走過來，巧笑倩兮地同他打招呼。
“三妹妹這是……？三妹妹不是聽說身子有些不適？”
“見著二哥哥便覺得好了些。”
“……，三妹妹有何事？”
曼玉慢慢地走近。“二哥哥前些日子不是同妹妹說過，覺著妹妹也是贊同的事兒，二哥哥可忘記了？”
“如何能忘？”
“那便是了，妹妹今兒來找二哥哥，想說的便是這事兒。”
葉皓文閑散慣了的眉頭微微皺了皺，看了看曼玉的身后，只帶了個采薇。
“三妹妹這邊請。”
兩人挑了個離得近的涼亭。四面通風，視野開闊。讓下人都守在外邊兒。
“三妹妹是何意？”
曼玉側了側頭，“這是妹妹想說的話，二哥哥下面……可有什么打算？”
“有倒是有，只不過興許都用不上。芳華院里近日可是熱鬧的很，大夫一個接一個地請進去，似乎都沒什么大用處，真是可惜了……”
“二哥哥莫不是覺得，如此便算替母報仇了？”
葉皓文的臉色終于完全嚴肅了起來，他緊緊地盯著曼玉，卻發現她的臉上居然還能夠帶著笑容。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只是不該死的卻死了，那些冤屈的亡魂。又要如何祭奠？”
“妹妹知道了什么？”
曼玉搖了搖頭，“什么都不知道，然而我的娘親緣何而故。不少人心知肚明，妹妹就要嫁人了，出嫁從夫，興許再也不能插手娘家的事情，可妹妹如何能甘心？娘親的亡魂仍在葉家盤旋，妹妹如何能走的安心？”
葉皓文沒有接話。他覺得今日的曼玉自己從來不認識。
沒有了往日的溫順乖巧，沒有了柔和舒緩。一舉一動都是那么的陌生。
“所以妹妹來是想問問二哥哥，需不需要妹妹相助？”
“哦？你能助我什么？”
“那就要看，二哥哥還需要什么了……”
回去的路上，采薇默默地跟在曼玉的身后，并不是只有二少爺覺得小姐不對勁的，她們這些下人也同樣覺得，而且不是一天了……
自打小姐知道她同蘇家的親事基本沒有回旋的余地之后，小姐就開始有些焦躁。
雖然表現得不明顯，可自己這些貼身伺候的，如何會感覺不到？
“小姐，這些是老夫人送來的，讓您挑一挑花色，您的嫁衣還是要親自繡才好呢。”
回到院子里，木檀捧過來一本厚厚的冊子，上面琳瑯滿目各種花色的料子，金絲繡線極為好看。
曼玉掃都沒掃，直接用手指了一個，然后便回屋了。
“……，小姐根本就沒有指到……”
“木檀姐姐，還是你替小姐選一個吧，左右老夫人的意思是想用針線活兒讓小姐靜靜心，蘇家來提親，許是壓根兒不用小姐操心嫁衣的。”
木檀只能嘆了口氣，又將冊子捧了回去，坐下來自個兒慢慢挑了起來。
“盈如，二小姐那兒有動靜嗎？”
“沒有呢采薇姐姐，太太病下了，說是挺嚴重的，我聽芳華院里伺候的丫頭都偷偷在傳，請的大夫都束手無策呢，許是……不好了。”
采薇皺了皺眉，若當真如此，那么小姐的親事豈不是會耽擱下來？
屋子里，曼玉手里也有一張藥方，是從蘇封那里得來的。
果然他娶自己就是為了便利！曼玉咬牙切齒，這一世最大的失誤就是讓蘇封知道了自己會做藥這件事兒，非但沒金手指起來，倒是將自己給搭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