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樣的場面,楊茉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只有一一還禮回去。本書請訪問。
丁院判道:“我已經寫了奏折送去朝廷,將楊大小姐治痘瘡的新藥說的清清楚楚,如今疫區已經連續兩日無人發病,只要再等上個把月瘟疫就算除了。”
丁科這樣一說,所有人都松口氣,能圓滿地將差事辦完就算心里的石頭落了地。
楊茉知曉丁院判是想替她向朝廷請功,其實功勞算不上什么,只要能推行新藥,再順利回到家中和母親團聚她也就知足了。
楊茉從治療所出來,回到院子里剛準備摘下臉上的布巾,抬起頭看到院子正中站著一個人,高大挺拔的身影讓她一時恍然,待到他轉過頭來,她才認出是董昭。
不知道怎么的,每次看見董昭她都有稍稍的愣神,第一眼看到董昭時的情景還在腦海里,憔悴又瘦弱的文正公世子和眼前這個英挺的身影總是不能重合在一起。
楊茉上前行禮。
董昭忽然想起自己負傷進京的時候,心里想著只要將奏折遞上去,免了他身后將士的戰敗之罪,讓他們回京與父母、妻兒團圓。奏章順利遞到圣前,他走回家中,推開府門,卸下了身上的重擔沒想到就病倒了。
自從楊大小姐將他救回來,不知怎么的他心里隱約多了一份執念。
不光是國家,有個家將來也需要他來支撐,以后無論做什么他都要更加小心。
楊茉不明白董昭為什么不說話,這樣抬起眼睛,兩個人的視線就撞在一起,楊茉的目光中帶著詢問,董昭除了一如既往的堅定、內斂,還有些別樣的情緒。
董昭道:“朝廷下公文。要楊大小姐回京。”
之前柳成陵說過,她卻沒覺得會這么快,畢竟瘟疫還沒除,楊茉道:“什么時候走?”
“這幾日旨意就該下來了,”董昭說著微微一頓,“丁院判為楊大小姐寫奏折請功固然是好事,可是回到京中難免有人心中不甘,若是牽扯到小姐,只要想著總歸不會有大事,這里的情形我會原原本本奏報給朝廷。”
原來是提醒她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驚慌。
楊茉頜首。
“牽扯到楊家。也先不要出頭,”董昭沉聲道,“不是翻案的好時候。免得被人利用,一旦牽扯到朝廷都是很難說的事。”
楊茉抬起眼睛來,有些驚訝,朝廷上的事別說對一個陌生人,就算對家中的女眷都不會隨便開口。本來以為只是小風波,現在卻隱隱感覺到會有大事發生。
楊茉低頭行禮,眼看著董昭云紋的官靴,那靴子紋絲不動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楊茉只好靜靜地等著。
楊大小姐低著頭,衣領顏色微深。夏天里穿著這樣厚的褙子難免會覺得悶熱,樹上的蟬不停地鳴叫,董昭抬起頭看到窗口的婆子提著壺在張望。
董昭收起目光。轉身走了出去。
楊茉剛覺得嗓子發干,微有些難熬,眼前那雙靴子就動了,從她身邊走過之后大步出了院子。
楊茉不禁心底感謝董昭,每次見面都沒有讓她感覺到太多壓力大唐醫神。總是拿捏的恰到好處。
楊茉回到房里,屋子里的婆子已經將新沏好的茶端上來。“世子爺不走,我還怕這酸梅湯就熱了。”
楊茉端起茶碗來喝,冰涼的酸梅湯入口,不禁讓她舒坦地瞇起了眼睛,沒想到這時候還能喝到冰過的酸梅湯,平日里不在意,這時候小口小口的喝起來滿心都覺得幸福。
“還有沒有?”楊茉看向旁邊的婆子。
婆子笑吟吟,“滿滿一大壺呢。”
楊茉看向秋桐、春和兩個也是滿頭大汗,“都喝一杯,我們歇一會兒還要出去。”
秋桐兩個不肯喝,楊茉又說了一遍,兩個丫頭才端起了茶杯。
稍稍休息了一會兒,楊茉吩咐秋桐準備好藥箱去給柳成陵的傷口拆線。
看著楊大小姐走出院子,阿玖忙迎上去說話,“您來了,東西都準備好了,正候著呢。”看楊大小姐今日心情還算不錯,阿玖微微放心了些,這幾日兩個人不怎么見面,也沒什么話,少爺每晚都讓送畫,第二天畫就被退回來,生生磨了幾天。
他終于知道少爺其實也能變成好性兒的人。
楊茉進了屋就聞到一股很熟悉的墨香,桌子上擺著一幅畫,楊茉飛快地看了一眼,是柳成陵每天讓送來的三眠圖,她還沒看清楚,蔣平那邊已經鋪好了干凈的布巾,等著她去消毒拆線。
楊茉走過去打開盒子拿出精致的小夾子,夾起軟軟的棉布蘸好烈酒消毒,然后輕輕地剪開慢慢地將線拽出來,再用調好的鹽水沖洗,然后敷上軟布,“傷口已經長好了,平日里還是要忌嘴,上面的軟布等到結痂就可以拿下來。”
楊大小姐低著頭將全部精力都放在治傷上,柳成陵也安靜地坐在那里,似是看著腿上翻開一半的書。
蔣平真正像熱鍋上的螞蟻,翻來覆去兩邊屁股都要被燙熟了。
楊茉整理好手里的工具就要離開,走過書案卻看到一邊已經調好的朱砂,柳成陵似是要在三眠圖上做改動,該不會是要改了睡娃娃的衣衫顏色吧,她還是覺得青色的紗衫最好看,楊茉想開口,轉念思量還是算了,那幅畫她沒收,現在又操心什么。
兩聲悶悶的咳嗽從背后傳來,楊茉止住腳步,轉頭看到柳成陵偏過頭去咳嗽。
楊茉就看向旁邊的阿玖。
阿玖愁眉苦臉,“早上醒來就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傳上了痘瘡。”
那怎么不早說,楊茉重新將藥箱打開,拿出里面的脈枕,這幾日她在姚御醫那里已經學會了如何診溫熱病癥,痘瘡就是其中一種。
楊茉靜下心來診,診了半晌卻覺得有些弄不清楚,“要不然還是讓御醫過來辨診。”她剛才來拆線,只是想要立即弄好就走,根本沒有注意。
手剛拿下去,卻聽到柳成陵的聲音,“平日里膽子不小,為什么我一說話你就要急著走。”
秋桐、春和兩個對視一眼,還沒想好是要上前一步護著小姐離開,還是立在旁邊聽,卻以抬眼就看到柳成陵身邊的蔣平,兩根眉毛如兩只脫掉的靴子一樣八字分開,滿是懇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