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國之君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大明的地理大發現,自漂流鴨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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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大明海部分的滄溟流搞清楚,具體流向何方。”朱祁鈺交待的十分明確。

在彭遂眼中,滄溟流支流至渤海灣打了個卷,南下而去,具體流向了何方,彭遂并不清楚。

滄溟流經過了兩次的分流,第一次是在琉球群島的國頭北山府分流,一部分流向了太平洋,支流流向了濟州島。

在濟州島,支流再次分流,一條支流穿過了朝鮮海峽,流入了鯨海。而另外一部分流入了大明海,渤海灣。

朱祁鈺只是彭遂搞清楚大明海域內的洋流。

把大明海的洋流搞清楚之后,會加速大明海域內商貿的循環。

“那國頭北山府向東而去,流入東洋的滄溟流呢?”彭遂知道陛下說的是什么,但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東洋就是倭國、琉球、雞籠、呂宋以東的大洋洋面。

毫無疑問,在國頭北山府分流向東的滄溟流,才是最大的那一支。

那代表了未知。

朱祁鈺猶豫了下問道:“你想去嗎?”

朱祁鈺當然知道那條滄溟流流向了何處。

那條滄溟流會通往北美洲,在北美洲再次分流,向上變成加利福尼亞暖流到阿留申群島,向下變成加利福尼亞寒流,從赤道以北再次回流到呂宋、雞籠、琉球等地。

這條環流叫做北太平洋環流。

彭遂點頭說道:“想。”

這條暖流一路上,都是無人區,沒有淡水,沒有食物,沒有補給,是遠洋航線,而不是近海航線。

想要打通這個航路,豈止是難字了得?

朱祁鈺猶豫了片刻說道:“暫時先搞明白大明海的滄溟流吧。”

大明海的洋流是眼前迫切的需要。

只要搞明白了大明海的洋流、季風,就可以加速萬里海塘的貿易,這是家門口的洋流,可以十分有效的節省航行的時間,促進商貿往來。

讓南海諸國的原材料進入大明,然后生產再加工后,送入朝鮮、倭國、琉球、呂宋、婆羅洲、爪哇、占城、交趾等地。

丘濬提到了三重羈縻政策。

第一層是軍事羈縻,類似于緬甸宣慰司、老撾宣慰司、大古剌宣慰司、底馬撒宣慰司等,第二層是政治羈縻,類似于琉球國王、朝鮮國王、瓦剌、韃靼、兀良哈諸王。

第三層則是經濟羈縻,這也是最繁瑣的部分,如果能夠加速貨物的流動,無疑有利于大明朝對外的經濟羈縻。

朱祁鈺看著彭遂失望的表情說道:“朕有個想法。”

大明皇帝朱祁鈺,總是有很多奇思妙想,大明朝臣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朱祁鈺笑著說道:“我們可以制作幾十萬只的木頭鴨,從你說的分流點拋灑,若是大洋真的有海中河流,他們必然循環往復,生生不息,這些木頭鴨,就會回到琉球。”

在二十世紀,有一艘大船載滿了兩萬八千只黃鴨子玩具,這些玩具在阿留申群島以南洋面遭遇了風暴,隨后沉沒。

這兩萬八千鴨子卻浮了上來,開始了他們的奇幻漂流之旅。

無數海洋愛好者,專門組成了愛玩具鴨組織,探尋洋流的秘密,這些鴨子的流動,代表了大洋的血脈。

這些鴨子在阿留申群島以東開始環球航行,順著阿拉加斯暖流,過白領海峽,入北冰洋,進入了大西洋暖流。

而另外一部分的鴨子,則乘坐加利福尼亞暖流,在北赤道暖流至雞籠島,飄到了琉球。

一部分的鴨子,在太平洋赤道逆流開始了打轉,最后飄入了西風漂流和南極環流之中。

朱祁鈺這次直接拋灑了幾十萬只鴨子,就是類似于浮標的作用。

只要從琉球釋放的鴨子能夠飄回琉球,朱祁鈺就讓彭遂帶著人去環太平洋考察,看看這天下究竟有多大。

大明的地理大發現,由漂流鴨開始。

現在就去,實在是太倉促了,但是朱祁鈺可沒說要放棄。

彭遂眼前一亮,這個法子好,如果這些鴨子從琉球釋放,然后又能飄回來,他就可以說服人,跟著他一起去冒險了。

“這是李賓言從松江市舶司來的奏疏,他們發現了一個雞籠島,這個島大約有三分之一個浙江大小。”朱祁鈺將李賓言的奏疏遞給了彭遂。

不是朱祁鈺不想地理大發現,而是大明連家門口的雞籠島,都沒有展開測繪,就急吼吼的跑去發現美洲,這就有點主次不分了。

雞籠島(TW),縱八百里,橫三百里,面積大約有0.3個浙江,四面環海,正中有一條雞籠山脈。

迎風坡和背風坡有大量的土地,島上大約有三分之一是耕地面積,年降水量大約等同于廣州等地,土地肥沃,島上有黎民不足三萬人,而且還是三國時,逃避兵荒馬亂渡海過去的漢民。

李賓言在奏疏中用了一句話描述土地肥沃:雞籠近山沃衍宜稻,一年耕有五年之食。

一年耕種的產量夠五年吃的了。

但是根據李賓言最保守的估計,雞籠島上,最少有5000萬畝耕地,也就是五十萬頃。

這些地是一年三熟之地,而且背風坡的開發難度較低,水系發達。

大明最尊貴的襄王殿下,賬面上有四萬頃田免稅,在大明一體納糧的推動下,襄王府賬面上的田畝立刻萎靡,掛靠在襄王府的田畝,離開了襄王府的賬目,襄王實際控制田畝也就一萬余頃。

在李賓言最保守的估計中,雞籠島的耕地大約等同于五十個襄王府。

大明從洪武年間到崇禎年間,一共冊封了六十六位親王,把親王都扔到島上,也是綽綽有余了。

這是家門口的地理大發現。

這是自從度數旁通以來,通過經緯度繪測得到的結果。

在大明的尺度下,每一經度的距離222×cosθ(里)。θ就是維度。

好人兀魯伯對于球面幾何和正弦余弦的貢獻是巨大的,大明的度數旁通的繪測方式,給大明帶來了許多的變化。

過去認知上的錯誤隨著《寰宇通志》的不斷修撰,逐漸被修正。

比如河套比原來印象中的要大的多,北直隸比南直隸要小很多很多,遼東都司的范圍比想象的更廣,保定府在京師以南,河間府在順德府以北等等。

這些都是度數旁通之后,用數字去說話帶來的結果。

現在李賓言毫無疑問走在了度數旁通的前沿,他用較為保守的估計,估算了雞籠島上大概的耕地面積。

最少等于五十個襄王府肥沃之地。

現在問題來到了大明朝廷,這地種不種?

“好了,先去搞清楚大明朝的洋流吧。”朱祁鈺站起身來,笑著說道。

彭遂站起身來,俯首告退,他是極為興奮的,他一個普通到再普通不過的舟師,被陛下召見了。

舟師也是賤業,風里來雨里去,整日里盯著一堆奇淫巧技,舍本逐末,乃是卑賤之人。

但是陛下的召見,讓他看到了陛下對舟師這個行業,并沒有一絲一毫的輕賤,他說想要冒險,陛下不同意,是為了他們的安全考慮,而且給出了一個漂流鴨的折中方案。

成敬,是郕王府舊太監的一員,本身是一名進士,因為漢王府的事遭了難,現在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三經廠提督條件,僅次于興安之下,還在講武堂提督內臣李永昌之上。

他看到彭遂出來之后,叫住了彭遂。

“見過大珰。”彭遂趕忙見禮,這宦官他不認識,但是穿大紅、胸前秀錦蟒補,顯然是宮里的大珰。

成敬笑著說道:“你莫要緊張,咱家叫住你,是有好事。”

“陛下賜你頭功牌,這是頭功牌,銅券,寫有為何賜牌,這是檀盒,頭功牌、奇功牌均不輕授,可要小心保管。”

“這是彩表五丈,這可是賜各國朝貢使臣的貢物。”

“這是五十枚銀幣。”

成敬是來賜頭功牌的,頭功牌可不僅僅是一枚普通的牌子,還帶著一個銅券上面刻字,寫明功勛,都放在檀木盒中。

除此之外,還有彩表、頭功牌自帶的五十枚銀幣,這是物質獎勵。

頭功牌這東西,他沒有什么實質性的作用,就是獎勵功勛。

但是它有一個大明人人都知道的作用,那就是拿到功賞牌,就得到了陛下的認可。

比如那個人在撒馬爾罕的王復,就是因為頭功牌活了下來。

成敬有從旁邊的小宦官手中拿過來一摞書說道:“這是三經廠最近印的書,有幾何原本、阿基米德原理、九章算法比類大全、回回歷法、管子集校、邸報財經事務匯編。”

“這是最新的預防與衛生簡易方,這個,切記,不可不讀。”

成敬給了彭遂一大摞的書,這就不是陛下的賞賜了,是三經廠的決定,每一名受賞頭功牌的人,都會得到三經廠的饋贈。

比如在琉球抗擊倭寇的陳福寅,比如大名最危險的三人組,比如李賓言、李賢等人。

成敬又拿來兩摞書說道:“你再等下,這兩本是遐觀集、華夷勝覽這兩本是醫術,永樂年間的南下西洋隨行醫倌所著。瀛涯勝覽、星槎勝覽、西洋番國志,這三本是風俗地志。”成敬又拿過來一摞書說道。

“這是三寶太監當年寫下的《自寶船廠開船從龍江關出水直抵外國諸番圖》,這里面有一百零九副針路圖,想來,這些會對你有所幫助。”

這兩摞的書,就是成敬在景泰年間,默默做的事,但凡陛下賞賜了頭功牌,他就會送出一份大禮包出去。

“謝過大珰。”彭遂趕忙接過了兩摞書。

“誒,都是為陛下做事,好了,忙去吧。”成敬卻不是很在意,滿是笑意的目送彭遂離開。

獲得頭功牌就意味著獲得了陛下的認可,這種認可,就是有什么好事,都會獲得一種位序上的優先。

比如李賓言在挑選官邸的時候,就選了個風水最好的官邸。

這是潛規則。

朱祁鈺一直在處理這李賓言的文章,然后起身準備參加鹽鐵會議。

鹽鐵會議一直在進行,每一月一次,從景泰元年起,從未間斷,即便是朱祁鈺不在京師的時候,朱瞻墡也主持了鹽鐵會議。

朱祁鈺拿著厚重的會議記錄本,來到了鹽鐵會議的財經事務專題會議室內。

文安侯于謙、寧陽侯陳懋、武清侯石亨也要參加,雖然陳懋和石亨很少會說什么,但是于謙作為少保,還是要積極參加會議的。

朱祁鈺還沒走到鹽鐵會議室,就聽到了激烈的爭論聲,討論的自然是雞籠島的問題。

興安咳嗽了一聲,大聲的說道:“陛下到。”

會議室內立刻安靜了下來,眾人見禮。

朱祁鈺放下了手中的會議記錄本笑著說道:“免禮,坐。”

在會議室內放著一個堪輿圖,自然是李賓言讓舟師們測量經緯度之后,畫出的輪廓。

這張圖上標注了經緯度,李賓言的奏疏也被王文謄抄了幾份,放在桌上。

“陛下,隸屬于澎湖巡檢司的雞籠島,居然五十萬頃田啊!”金濂探著身子說道:“一年三熟。畝產五石,陛下,造船吧!”

按照大明朝對富戶的標準是八頃,大明共有一萬四千戶富戶。

按照大明對小農的標準,十畝地為準,正好可以養活一戶人家。

現在,有五千萬畝未開墾之地,而且這個島上不過三萬久不聞王化的漢民。

“哪怕日后被富農、勢要、商賈、縉紳所兼并了,那也是肉爛在了鍋里,那也是百年以后的事兒了,陛下!”金濂的眼睛通紅的說道。

金濂深知大明人地矛盾的尖銳,大明建國八十余年,人口在飛速的恢復,人地矛盾越來越突兀。

比如太仆寺卿夏衡就提到過大明馬政的問題,人口恢復,擠占了原來放牧的田地,大明的耕地已經盡顯頹勢,有不堪重負的趨勢。

河套的土地并不貧瘠,但是只能一年一熟到兩熟,那么雞籠島則完全不是如此。

朱祁鈺點頭說道:“要得。”

群臣重重的松了口氣,那可是五十萬頃地!

朱祁鈺滿是玩味兒的看著議論紛紛的群臣,他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