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龍蛇山。
郝香彤穿著道袍,天還未亮時便爬上了山頂,等待著日出。
伴隨著一輪大日沖破云海,郝香彤迎著第一縷陽光微微呼吸,沉入了冥想之中。
這位原本歷史上被妖族劫掠到草原上,最后以神仙道的《名理》來入道的女天才,如今卻是修上了天師教的道術。
天師教和神仙道同出一源,如今卻南轅北轍。
就算楚齊光知道了郝香彤如今的情況,恐怕也推算不出來這位入道種子的成就和前世相比會有什么差別。
就在郝香彤冥想修煉的時候,兩道身影不知何時便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身旁。
其中一個道士白袍白發,梳了個發髻,正是推薦郝香彤上龍蛇山的玉樓道人。
在他身旁的則是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身上藍色道袍看上去漿洗得微微發白,就像是個普通道觀里的老道士。
但玉樓看著這名老道士的眼中卻滿是尊敬,因為對方便是朝廷道錄司正印,正法扶教大法師,公認的天下第一,當今天師教教主黃道旭。
玉樓說道:“師尊,我觀此女天賦異稟,身上更是氣運深重,是不是有入道之機?”
黃道旭看著眼前的郝香彤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輕輕吹了一口氣。
剎那間,三人眼前風起云涌,云海劇烈翻騰了起來,將眼前的山崖化為了一片云霧仙境。
似乎感覺到了眼前環境的變化,郝香彤睜開眼睛,便發現自己已經被一片云霧籠罩。
緊接著云海倒卷,一道金色的人影從中緩緩走了出來。
一種溫暖、光明的氣血涌向郝香彤,讓她感覺到眼前的人影無比親切,那是玄元道尊的神力。
‘莫非是道尊顯靈?’
郝香彤驚訝地看著這一幕,盯著金色人影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神圣的氣息狂涌而來,讓她不敢有任何動作,眼睜睜看著金人伸手按向了她的額頭。
越來越濃烈的神圣氣息壓在了郝香彤的身上,讓她幾乎是動彈不得。
溫暖的光芒逐漸融入她的身體,讓郝香彤感覺自己像是要永遠融化在道尊的榮光之中。
光芒中似乎有無數雙手抓向了她的軀殼,要將她拖入其中。
但這種強迫的感覺卻讓她非常不舒服。
郝香彤的腦海里卻是閃過楚齊光的樣子,還有對方所講的武則天故事。
她的心中陡然間浮現出一股狠意和強烈的不甘。
‘我的命要由我自己來選,誰也別來強迫我……’
玉樓道人的眼中,一顆金色的眼球正漂浮在郝香彤的面前,眼球被無數扭動的觸須包裹起來,散發出溫暖的光芒。
觸須緩緩朝著郝香彤的額頭摸去。
而郝香彤望著眼球,臉上浮現出癡迷之色。
看著那顆金色眼球,玉樓道人眼中流露出駭然之色:“這是……”
他回憶著天師道的道經上的內容,心中震撼道:‘召役神吏?’
‘莫非師尊已經接近了那個境界……入道之上。’
另一邊的黃道旭看著郝香彤的反應,微微搖了搖頭:“也許未來有機會,但現在還不夠火候。”
玉樓道人點了點頭,看向郝香彤的眼中也流露出一絲失望之色:‘她也不行嗎?’
但就在兩人剛剛轉身離去的時候,郝香彤的眼中突然恢復一絲清明。
原本要摸到她額頭上的觸須也微微一僵,直接停在了半空之中。
黃道旭陡然回過頭來,看向了郝香彤的位置。
玉樓道人察覺到黃道旭的動作,跟著回頭看去。
只見郝香彤臉上根根青筋暴起,臉上浮現出一片狠色,正渾身顫抖著一點一點站了起來。
玉樓道人驚訝道:“破障了?”
只見郝香彤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那金色的大眼球。
伴隨著撲哧一聲輕響,眼球便被她生生捏爆,化為了漫天光屑,消散在空氣之中。
郝香彤驚訝地看著這一幕,無數疑問涌上了她的心頭。
黃道旭微微一笑,朝著郝香彤說道:“小姑娘,你有沒有興趣學門道術?”
被金色眼球嚇了一跳的郝香彤這才發覺不遠處有人,轉頭望去:“你是誰?”
玉樓剛要說話,被黃道旭揮手阻止了。
這位天下第一的入道仙人,此刻一臉和善地說道:“我叫黃道旭,小姑娘你要不要學符箓?”
“黃道旭?”郝香彤目光微微一動,看著對方說道:“如果我跟你學的話,能追上楚齊光嗎?”
“楚齊光?噢,是那個新晉的入道武神吧。”
黃道旭摸了摸胡子,輕笑道:“入道之后,武功是比不上道術的。”
“你只要好好跟我學,那樣的武神以后翻掌就可鎮壓。”
蜀州,巴府南方,蘭河谷地。
這里已經被楚齊光派妖怪們建立并經營了一年半的時間。
兩岸的農田規模不斷擴張,不但滿足了此地村民們的需求,更是有大量食物,要么被存起來,要么被投入了血池。
這幾個月來靠著巴蜀商會的生意,更是大批量地獲得了各種食物。
如今伴隨著越來越多的妖隱村妖怪的來來,整片谷地里越發熱鬧,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活力。
楚齊光施展道術,又制造了更多的血池,順便統統用血脈交感之法給寫入了底層命令。
此刻,隨著妖隱村的工匠們開始使用血池,打造此地的氣血網絡,大量存糧被投入血池,村中開始大批量地從血池中制造種田者、勞動者。
這些種田者、勞動者會開始務農、開礦、大搞建設,反過來再進一步提升血池的產力,生產出更多的種田者、勞動者。
同時一個個工坊、窯爐被建造起來,有工匠開始想辦法制造水泥,準備為蘭河谷地的造房、修路提供建材。
整個蘭河谷底的發展速度就像是被楚齊光加上了火箭一樣,變得越來越快。
蜀州,錦蓉府。
巡撫衙門的書房內,一名中年官員看著手中的公文,眉宇之中一片凝重。
但就在這時,書房內一道男聲響起。
“李大人。”
中年官員猛地抬起頭來,就看到發聲之人,竟然是一名唇紅齒白,看上去年紀輕輕的少年人。
但他知道巡撫衙門守衛森嚴,卻也沒能發現對方是什么時候進來的,這少年的武功必然深不可測。
楚齊光坐在太師椅上,朝著眼前的中年官員溫和地笑了笑:“李大人不用這么緊張,在下楚齊光,這次是來配合大人你一起清田的。”
說著,他便將自己的腰牌輕輕放在了對方的面前。
李清云看了看腰牌,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楚齊光這位新晉入道武神的大名他也早就聽過,卻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深夜潛入,說是要配合他清田。
看著這位年紀不到20的入道武神,李清云的眼中帶著好奇和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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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楚齊光將自己和吳閣老合作的事情稍微提了一提,一來二去之間,他和李清云便稍稍親近了起來。
李清云在打量楚齊光的時候,楚齊光也在打量著這位新上任的蜀州巡撫。
李清云出生貧寒,父親早死,母親改嫁到了一位商人家里,從小就沒有什么條件習武。
但李清云并沒有放棄,而是自幼苦讀經義,三十歲時終于考上了文科進士。
不過此人雖然沒什么武道實力,但仍舊為官剛直,在大理寺斷案得罪權貴,后來被貶到了地方,直到吳思齊成為內閣首輔之后才被一路提拔,是鐵桿的改革派。
楚齊光還通過喬智知道歷史上就是此人幫助吳思齊改革田賦,提出了多種法案在全國實踐,是吳思齊手下大將。
為了推行地方改革,李清云多年來都南方幾州任職,不愿意回京城升遷,就怕自己走了以后,后繼者鎮不住地方士紳,改革成果化為烏有。
最后李清云在滇州遇到天陽教信徒起義,他帶領八百義勇鎮壓叛亂,被當時的天陽教教主親手斬殺。
楚齊光和對方談了些京城的趣事之后,突然開口問道:“不知道李兄打算在蜀州打算如何做?”
李清云聞言神色一正,開口說道:“我想要清田的同時改革田賦。”
楚齊光說道:“愿聞其詳。”
李清云正色道:“先丈量土地,重制田冊,不分官田民田軍田,全都按畝折算繳納白銀,除此之外的苛捐雜稅都不得再征……”
聽著對方的一番話,楚齊光眉頭微微一挑,微微笑道:“李兄還真是看得起我。”
李清云所說的法子,在楚齊光看來已經和地球上的一條鞭法很相似了。
如果執行得當的話,那百姓的負擔會有所減輕,但是地方士紳的賦稅肯定會被大大提高,底下胥吏的胡亂攤派也會被堵上,朝廷每年的稅收起碼也要提高一半以上。
可想而知其中的阻力會有多大,特別是蜀州地處邊陲,這里的地方豪右、土著土司一向都是天高皇帝遠。
特別是在大漢朝廷日漸衰落的現在,他們背后往往還有劫教做靠山,已經越來越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就算是白石河這名入道武神,既要在玄寂山抵擋妖國,又要牽制劫教,常常也沒有太多余力去管地方的事情。
也只有楚齊光這位武神親自鎮場子,李清云才敢這么改革。
李清云說道:“有楚賢弟在,蜀州一群妖魔魍魎又算的了什么。”
楚齊光本來也要清掃地方,為自己接下來的商會發展騰出地方來,此刻便欣然應允。
他心中想到:‘這一下改革的進度又比原先歷史上要來的更快了吧?也不知道對氣運有何影響,是好是壞。’
兩人商談一番后,李清云便開口直接說道:“楚賢弟,蜀州這幫土司、豪右膽大包天,我前些天在錦蓉府附近清查田冊,他們便多有阻攔。”
“接下來恐怕就要動些邪門歪道了,還請你接下來半個月能留在我這邊,為我掠陣。”
楚齊光點了點頭,又開口提醒道:“先不要暴露我的身份,不然我怕他們到時候不敢動手。”
楚齊光打算等幾個出頭鳥再動手狠狠彈壓,才能狠狠震懾地方,方便接下來的行動。
接下來李清云在外面招來手下,朝著對方說道:“凝雨,這位先生接下來護佑我的安全,你吩咐好下面的人,莫要沖撞了他。”
被李清云喊來的是一名年近三十的女子,一身橫練的筋肉如大理石般起伏,氣血運轉之下帶著一股暖意融融。
楚齊光掃了一眼就發現這女人的武道修為在五境之中也頗為不俗。
被稱為凝雨的女人皺著眉頭看向楚齊光,對方看上去年輕得有些過分,讓她怎么也信任不起來。
她乃是南方龜山學派的弟子,自幼就有名師指點,被李清云的氣魄折服,知道對方要去蜀州赴任之后,這才跟在對方身邊保護對方。
凝雨知道李清云從小沒有什么條件練武,雖然當官之后又重新抓起了武功,如今也不過區區二境而已。
偏偏這位老爺很仰慕武功高強之輩,但又沒有足夠的眼力,經常被些欺世盜名之輩沾上。
凝雨開口說道:“大人,這位……是什么來頭?錦蓉茅氏暗地里在串聯各大家族,不懷好意,聽說其中還混有劫教妖人,我們還是得多請些高手以防不測。”
李清云卻是胸有成竹地模樣:“不用了,保護我的事情有先生一人就足夠了。清田你親自帶人放手去做,不要有顧忌。”
聽到這番話,凝雨又忍不住看向了一旁氣定神閑的楚齊光。
對方一身普通的白色長衫,白白嫩嫩的臉龐上看不出絲毫苦練的痕跡。
凝雨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開口說道:“大人,您對武道研究不深,有些人能說會道,卻并不可靠。
蜀州之地民風彪悍,土著們殺官造反的事情也不少發生,我如果不守在您身邊,只怕很危險。”
楚齊光看著這女人呵呵一笑說道:“你這一身橫練,起碼也有十年的功力了吧?”
“我倒是也練過硬功,知道橫練武道大成,能任意扭轉筋肉,你這一身的腱子肉還藏不起來,武功看樣子還沒練到家。蜀州之地妖魔叢生,你要保護李兄恐怕還有些不到家。”
凝雨聽到這番話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她最恨別人說她體型的這個事情。
何況她原本就覺得這少年不怎么可靠,現在還反被對方評價武功不到家。
此刻怒從心頭起,也不說話,直接冷哼一聲,便伸手朝著楚齊光抓了過去。
她此刻一拳錘出,氣血運轉,拳頭變得又紅又大,就好像是一把燒紅了的大鐵錘,朝著楚齊光胸口狠狠砸來。
面對凝雨的出手,楚齊光微微一笑,手腳皆沒有動作,凝雨只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人肚子一痛,便翻滾到了地上。
凝雨一招之間就被擊敗,看向楚齊光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眼中滿是震驚:“閣下到底是誰?”
楚齊光微微一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不過有我在,沒人傷得了李兄,你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一旁的李清云說道:“凝雨你這下放心了吧?有這位先生在,我安全得很。”
接下來十幾天里,楚齊光便待在了李清云身邊,看著對方挑選人手、住持清田。
聽說當地百姓都被地方士紳鼓動起來,阻礙清田,李清云手下的吏員也多有問題,被他狠狠責罰,不斷換人后才將清田進行了下去。
與此同時,一場暗流似乎在蜀州內涌動了起來。
楚齊光卻是沒管這些,李清云這人有能力有膽子,不需要他出謀劃策。
他只是待在這里等著動手,期間倒也不會無事可做,他拿起些武道秘籍就看了起來,準備多學幾名武功,以備不時之需。
就在這天夜里,一股腥味猛地涌入了楚齊光的鼻尖,他稍稍一嗅,臉上便露出了一絲玩味之色。
“果然是膽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