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三章福生
“這個孩子是郭開遠的,自然要他認下。”齊攸理所當然道。玉娘家和郭開遠家是世交,玉娘一直在郭開遠營中,受郭開遠照顧,這個孩子當然是郭開遠的。郭開遠害怕甄氏,因此借機會送玉娘到他這來,事先又不和他打招呼,仗著他不好女色,還有荀卿染的大度寬厚,現在這個孩子,一定要郭開遠認下。
荀卿染聽了齊攸的解釋,有些囧。當初唐佑年明明說這幾個都是刑李園送的,可現在才知道玉娘和綠芙都是郭開遠送的。是了,當初她也是先有了成見,唐佑年不過是順著她的話說罷了。
唐佑年果然滑頭,死道友不死貧道。
“四爺,也許孩子的父親并不是郭開遠。”荀卿染直起身,“綠芙和我說,玉娘總是念叨一個名字。”
她方才忘了跟齊攸說,玉娘心心念念著一個人的事,因為她覺得那個名字似乎在哪聽過,一時有沒想起來。
“哦?”齊攸挑了挑眉,心中打定了主意,如果不能找到這個孩子的父親,那么就讓郭開遠認下來,管他家里是不是醋海翻波。
“阿澤,”荀卿染道,“玉娘總是念叨阿澤。”
一個女人,在知道自己懷孕后,以妾身未明的境況下,依然甘之如飴,還心心念念的人,十有是孩子的父親,而且玉娘是愛這個孩子的父親的。
“阿澤?”齊攸似乎吃了一驚,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莫測。
“阿澤,”荀卿染也在想這個名字,突然心中一動,“我就覺得似乎在哪聽過這個名字。現在才想起來。”
荀卿染拉著齊攸到旁邊坐下,“四爺,你還記得咱們去梅園見康郡王和王妃,王妃說起你們小時候在一起習文練武的事,說到學習茶道,就提到了阿澤這個名字。我想多問問,她卻不肯和我說了。”
荀卿染打量著齊攸的臉色,“難不成這個孩子的父親,是那個阿澤?”人有重名,何況還不知道姓氏,“又或者,郭開遠小名叫阿澤?”
齊攸沒有回答荀卿染的話,而是回到嬰兒身邊,俯下身去,盯著嬰兒的小臉打量。
那嬰兒緊閉著眼,通紅的臉還有些皺皺的。齊攸伸出手,似乎想把嬰兒弄醒。
“他怎么不睜眼睛?”齊攸問。
荀卿染看著齊攸的動作,忙將齊攸的手擋開,護住嬰孩。
“才出生,哪有那么快,還得過些時候才能睜眼那。”荀卿染道,“四爺,這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
荀卿染盯著齊攸的臉,怎么齊攸對這嬰孩突然之間興趣大增。
“這個,我還得去查一查。”齊攸又將嬰孩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才說道。
咦,不再堅持一定是郭開遠了,荀卿染懷疑地看著齊攸。
“放心吧,一定查得到。”齊攸道。
荀卿染將嬰孩抱起來,也許是因為這孩子是在她的見證下誕生的,是她親手救下的小生命,又或者因為她也正懷著身孕的緣故,她對這個嬰孩有種莫名的情愫。齊攸說一定會找到他的父親,她有些高興,沒有了母親,還有父親,就不算來歷不明。可是如果找到了他的父親,只怕這孩子就會被接走,荀卿染心中有些舍不得。
“你身不得他?”齊攸看出了荀卿染的心思。
荀卿染點點頭。
“呂太醫來了。”外面小丫頭稟報道。
呂太醫帶著藥箱從外面進來,先是查看了嬰孩。
“恩,是個命大的。”呂太醫對嬰孩的狀態比較滿意。
小丫頭送上茶來,三人分賓主落座。
“這孩子能活下來,多虧了夫人當機立斷,有救治得法。”呂太醫說道。
“不過是僥幸罷了,呂老您經驗豐富,手快而穩,如果沒有您,這孩子才難見天日那。”荀卿染笑道。這是真的,她雖然知道那個時候應該盡快剖腹取出孩子,可讓她親自動手,她還沒那個本事。
“夫人太過自謙了。”呂太醫道,“老夫當時只是吸出這孩子嘴內的粘液,本以為已經沒救了,還是夫人那呼氣、按壓的法子,才真的救活了他。老夫能不能問問,夫人是從哪里學到的這個法子?”
齊攸不由得多看了荀卿染幾眼。方才荀卿染和他只是講述事情的大致經過,現在他才知道這些細節。他這個妻子時常有驚人之舉,讓他驚喜、刮目相看。他也想知道,荀卿染是從哪里學到的本事。
呂太醫連連點頭。
“老朽看夫人的手法,有所觸動,回去又翻了翻書。夫人這法子,確實早有記載。東漢張仲景所著《金匱要略》中“雜療方”中記載有就只窒息的病人,‘以手按據胸上,數動之。”還有晉代葛洪所著《肘后方》中救卒自縊死方記載,“徐徐抱解其繩,不得斷之,懸其發,令足去地五寸許,塞兩鼻孔,以蘆管內其口中至咽,令人噓之。夫人方才的手法,結合了這兩者,又能考慮到嬰兒體弱,只用一指指肚按壓,實在是妙啊。”
原來古時候心肺復蘇術早就存在了。
荀卿染有些汗顏,這是她前世學過的急救知識,好在當時沒有只走形式,是好好學了的。
荀卿染瞄了眼齊攸,正好齊攸也轉過頭來看她。
“不過是活學活用了前人的經驗。”瞧著呂太醫那激動的樣子,荀卿染只好含糊道。
呂太醫很是高興,“老朽行醫數十年,年紀大了,又得大人和夫人看重,正想著要將行醫這些年的筆記整理一下,以后入土,也有些東西能留給后人。老朽想將夫人這救治窒息嬰兒的案例,編寫進去,還要問大人和夫人的示下。”
著書立說,留給后人參考,這是件大好事,荀卿染怎么會不同意。不過她沒有立即點頭,而是看向齊攸。
“原來呂老還有這樣的壯志,我們自然是贊成的。”齊攸點了點頭,“呂老盡管放心著書,若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和我說。”齊攸道。
呂太醫站起來,鄭重地躬身施禮,齊攸能夠支持他著書,這可是極大的助力。
送了呂太醫出去,荀卿染才想起來,方才談到嬰兒的父親,齊攸的態度有那么點奇怪。
“四爺,這個孩子……”
齊攸打量著嬰孩在思考。
這邊許嬤嬤已經叫了人牙子,領了幾個奶媽來讓荀卿染挑選。這人牙子來往過幾次,知道總督府要用人,專門挑了身體健康,知根知底的送過來。
荀卿染和許嬤嬤仔細挑選了一番,最后選中一個叫張嫂的,給嬰兒做了奶媽。就在暖閣內安排了一個房間,又另外安排了婆子、丫頭,一起照料這孩子。
“得好好地想個名字。”荀卿染坐在炕上,翻開書卷,思索道。
掌燈時分,總督府前院
一壺梨花白,三五樣精致的小菜。
“……就是這樣。”齊攸意味深長地看著桌對面的人,“這孩子,莫非真的是你的?”
那人放下手中的筷子,表情有些發懵,“……她竟然就有了身孕?還……”
這就是承認了
齊攸臉色豁然開朗,“沒想到啊,沒想到。”齊攸語氣中有些戲謔。
“我并不知道。”對面的那人可沒齊攸的輕松,依舊有些發呆。
齊攸欣賞了一會對方的窘態,才問:“現在你打算怎么辦?”
“我能看看那孩子嗎?”那人終于回過神來,燈光下,眸子是淡淡的青金色。
“不能,卿染讓人把孩子安排在主院暖閣里,已經請了奶媽照顧。呂太醫說他很壯實,但畢竟是那樣生下來的,不能隨便抱出來。”
“我又欠了你們一個人情。”那人執了酒壺,給齊攸斟酒。
“咱們之間,還用說這樣客套的話。”齊攸不滿道。
“是,好兄弟。”那人朗聲笑道。
幾杯酒下肚,那人似乎有些醉了。
“這是沒有想到的事,她竟然有了身孕……”
“我有兒子了,該取個什么名字?”
“你不用操心,我看卿染在翻書,應該能取個好名字…攸又給那人斟酒。
“哈哈,”那人又大笑了兩聲,“好吧。她是那孩子的救命恩人,這個名字就讓她來取。”
主院上房”這孩子的父親并不是郭開遠,是另有其人,……就是阿澤。”
“難不成就是那個阿澤?”荀卿染追問。
齊攸想了想,沒有否認,也沒有解說。
“他在哪,要把孩子接走嗎?”
齊攸搖了搖頭,“他不方便。”
荀卿染莫名地有些松了口氣,“那咱們就留下這個孩子?”
齊攸點了點頭。
“四爺,你說給他取個什么名字好?”
“你翻了半天的書,還沒想出來?”齊攸道。
“就是沒找到合意的。總覺得文鄒鄒的名字不好,他是劫后余生,死而復生,絕處逢生,是叫復生好,還是叫逢生好?”荀卿染好齊攸商量道。
荀卿染奇怪的取名品味,齊攸揉了揉眉心。
“就叫復生吧。”齊攸道。
“恩,不如叫福生。”荀卿染低下頭,輕輕將小福生的小手握在手里,希望他以后常有福氣相伴。
“遇到你,自然是他的福氣。這個名字好。”齊攸道。
小福生掙動手腳,依舊閉著眼睛,卻張開嘴,哭了起來。
荀卿染忙將福生抱起來哄,卻一時不得要領。奶媽和許嬤嬤聞聲進來。荀卿染一臉專注地瞧著許嬤嬤好奶動作,不時輕聲詢問,也伸手去幫忙。
齊攸靠在椅背上,瞧著荀卿染的側臉,已經略微突起的小腹,整個臉的線條都柔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