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然從很小的時候就生活在孤獨和周圍人冷漠的眼神里,促使他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尤其是被人輕視的時候,他的心里很不舒服,只能絞盡腦汁證明自己不是那般的無用。
按理來說,寧然得到佛尊生前的記憶,深受包羅萬象的人生閱歷和高深的佛法熏陶,他的心性應該會變得很好,雖比不上佛尊他老人家的超然物外,但也應該有凡事不去斤斤計較的美德。
可是,此刻的寧然就是想斤斤計較,聽著對方苛刻的話語,寧然的心猶如地上正被大雨拍打的小草,搭了個腦袋,直不起腰。
要知道,這是冷雪吟第一次在寧然面前說臟話,第一次如此的生氣,即便寧然一不小心看到了她一絲不掛的后背,冷雪吟都沒有如此的發火,而此時不同,此時的她被劍魎的死擾亂了清修,被寧然執意要和燕清舞在一起的行為有點無奈。
冷雪吟罵完寧然后,便不再看他,而是望著地上流淌不息的雨水若有所思。
突然,寧然一步上前,移到了冷雪吟正前方的位置,盯著冷雪吟美麗的眸子,認真的說道:“師父,你不要生氣,我知道我不是一個有天賦的人,能做你徒弟那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是我前世結下萬般香火緣,今生才能來到你的身邊。”
聽到寧然的話,冷雪吟收起呆呆的目光,也認真的看著面前的寧然,心里暗自揣測:這小子是不是吃錯藥了?
寧然見冷雪吟不說話,繼續說道:“我雖然弱小,但我會努力,因為我的人生中有許多責任和夢想,我要為我的父母報仇,為我的朋友討個公道,為我的女人創造美好的未來,為我的師父長長臉,在世人面前爭口氣。”
這一番話,寧然說得很自然,很真誠。冷雪吟卻聽得有些迷糊,她都有點看不懂面前這個男人,真不知道當初收他做徒弟是對是錯?
寧然見冷雪吟依舊沒有回話,他也不在意,接著說道:“我時常做夢,夢到娘親沒有死,只是到了另一個世界,夢到孫婆婆又一次給我做了一碗香噴噴的油潑面,夢到和劍魎偷喝你的百花釀,夢到李青那小子又長胖了些,夢到風月樓那一晚不是燕清舞而是柳云香,夢到有一天師父對我說,你走吧,我再也不需要你了。”
冷雪吟詫異的看著他,她真的不知道寧然在說什么,聽起來很美很動人的樣子,但在她的眼里,覺得這小子是不是在白日做夢?
寧然本著昔日木劍大師那忽悠天下人的風姿,繼續言道:“其實,我很怕離開師父,害怕我若不在你身邊,師父又像以前那般,一年下來也不吃點東西,害怕我走后,師父每夜走在樹上,迎著冷風飲酒,害怕我走后,剩下師父孤零零的一個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聽到這里,冷雪吟實在是不能忍了,她真想說:你有病吧,你愛走不走,關我鳥事?但是,她身為暗策七殺的尊主,身為大夏王朝的七公主,說話做事也不能失了這份優雅,只能說道:“我累了……”
剛剛聽到“我累了”三個字,寧然瞬間打斷冷雪吟接下來的話,寧然自然知道冷雪吟的行事作風,“我累了”三個字一出,八成是要閃人的節奏,寧然怎么可能讓她就這么走了,要辦的事還沒有解決呢。
“師父,徒兒還有最后一句話。”寧然打斷她,冷雪吟表情淡淡,繼續看著他。
“正因為我是你的徒弟,我是劍魎的朋友,所以我答應你,去王宮找出李玄忠,替劍魎報仇,只是我只能做到一半?”寧然說出這話的時候,細細地打量著冷雪吟的神情。
“一半?”冷雪吟對這話還真不知道什么意思。
“對,徒兒自認為自己能力有限,但又不想辜負師父,不想讓劍魎在地下不安,所以即便明知道自己不行,也要去試一試,哪怕是一半也好。”寧然又說了一句廢話,到底一半是什么意思,難道他能打敗半個李玄忠?
冷雪吟繼續看著他,帶著疑問的眼神看著他。
“我的意思是,去王宮找出李玄忠,替劍魎報仇,咱們師徒二人一人做一半,我做前一半,去王宮找到李玄忠,您做后一半,殺掉李玄忠。”說這話的時候,寧然甚至不敢看冷雪吟的眼睛,這話說得真是太無恥了。
“可以,你去找到李玄忠,我來殺了他。”冷雪吟沒有絲毫的猶豫,她沒有覺得寧然這話多么無恥,反觀她覺得理所當然,之前讓寧然殺李玄忠也不過是為難他一下,既然他愿意去找李玄忠,正和冷雪吟的之意,在冷雪吟的眼里,在王宮中找到李玄忠,遠比殺了他更難。
寧然眼里瞬間流露出難以抑制的喜悅,不管怎么說,找到李玄忠對于自己來說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等一等師父。”看著冷雪吟黑紗裙漂浮,轉身便要離去身影,他連忙出聲。
冷雪吟停下腳步,等待寧然的話,只聽寧然笑嘻嘻的說道:“師父,能不能把你腰間的宮牌借我一下?”
她的腰間是能自由出入王宮的宮牌,是王朝七公主獨有的宮牌。
冷雪吟沒有多想,玉手一抬,只見那玉瑩瑩的宮牌就到了寧然的手里。寧然看著美麗的宮牌,感受著宮牌上殘留著的冷雪吟獨有的香氣,帶著些許的陶醉,轉身欲走。
誰知,冷雪吟卻把他叫住,說道:“還有一件事忘了說,既然這個任務你只做一半,以后只允許你上一半的望天樓。”
寧然:“……”
夕陽未出,殘月未掛。
寧然做事情向來不喜歡拖泥帶水,還在天沒有黑的時候,便起身趕往王城。
王城離暗策七殺很近,確切的說暗策七殺就在王城之中,只不過它是在地下,在底下的另一個世界。
雨依舊下著,寧然撐著油紙傘,行走在王城的大街上。這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三年前初到風月城的時候,他就是這種感覺,這種錦繡繁華的大都城的感覺。
即便天下著雨,人們卻樂此不疲的在街上忙著各式各樣的事情,炊煙裊裊,萬家煙火游蕩在雨水里,戲曲樓臺,伴隨潺潺雨聲綿綿入耳。
寧然不熟悉王城的路,但經過多方打聽,終于找到了王城中最大的地方,那便是大夏王朝的王宮。
數丈的城墻看得寧然有些發暈,巨大的宮門足以讓他再次贊嘆。宮門前站著八個身著黑衣斗笠的男子,他們表情嚴肅,手握長矛,一動不動的站在大雨里,仿佛是威嚴的雕像。
寧然走到門前,瞬間被兩桿長矛攔下,他先是一愣,隨后把那把暗黃色油紙傘微微抬起,把冷雪吟的宮牌那么一亮。
突然,八人紛紛單膝跪下,道:“恭迎公主回宮。”
寧然嘻嘻一笑,這感覺還真他娘的好,大聲說道:“我不是什么公主,只是幫公主辦點事情。”
幾人無語,不敢抬頭,只能用余光一掃,那是一個玄衣翩翩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