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冷雪吟門前的欄桿上,寧然那深邃的眸子漸漸閉上,頗有陷入昏睡的架勢。
這也難怪,滿心歡喜的寧然起了個大早蹲在這里,此刻卻已經晌午時分,空氣中又夾雜著燥熱的氣息,著實讓人打不起精神。
寧然之所以起早在這里傻傻的站著,都是因為冷雪吟昨日說要帶他去一個地方,還說什么自己的徒弟容不得外人欺負的話語,寧然聽得出這是冷雪吟要傳授自己一些厲害功法的意思,誰成想他足足等了幾個時辰,卻始終不見冷雪吟的身影。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寧然在心里小聲嘀咕著,遙想當年被北堂月欺騙,承受著九蟲斷腸散的折磨生不如死,如今冷雪吟這般戲弄他,寧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恍惚之間,暖風拂過,只覺那燥熱的空氣里竟夾雜著一股清香,寧然猛的睜開眼睛,只見不遠處,一個身著黑紗裙的女子慢步而來。
寧然并沒有在冷雪吟絕美的臉龐上停留片刻,而是注視著她身邊的四個人,四人皆是一身黑衣,并且用漆黑的布子蒙著臉,寧然看不清他們的面容,只能透過他們慎人如冰山的眼神,揣測著幾人的長相。
片刻,冷雪吟帶著幾人來到了寧然的面前,她從來不和寧然廢話,今日亦是如此,只聽她輕輕的道了一聲:“走。”隨即便轉身離開。
寧然無語,他知道冷雪吟一定不會對放自己小半天鴿子的行為作出任何的解釋,但是心里多少還是有一些期待。但隨即他又釋然,放半天鴿子總比永遠放鴿子的好,他微微一笑,懷著疑惑和期待的心情跟了上去。
跟在冷雪吟的后面,幾人進入了一片茂密的樹林,一層層不會因秋日的到來而枯萎的葉子,擋住了前方所有的視線,冷雪吟卻仿佛看穿了一切,邁著輕巧的步子,九曲十八彎的穿林而去。
寧然自認為三年來已經把暗策七殺六堂走遍了,此時卻知道不然,冷雪吟要帶他去的地方讓他很陌生,透著一股神秘,同時也給寧然帶來一絲心慌的感覺,這也難怪,平時一副冷冷樣子的冷雪吟已經讓他吃不消,現在又多了四個渾身透著冰冷氣息的人,隨他們去一個未知的地方,放在誰身上,都會打起十二分警覺。
冷雪吟曼妙的身子閃爍在林間,她的速度有些快,還好寧然懂了一些御影術,否則還真會跟丟了,正當他覺得身體有些疲憊之時,突然,冷雪吟停下了腳步,映入寧然眼簾的是一片巨大的瀑布。
“尊主,您這是……”四個黑衣蒙面人中的一人恭敬的向冷雪吟問道。
冷雪吟美目一抬,淡淡的說道:“鬼一,打開瀑布,去九寒潭。”
原來這問話的黑衣蒙面人叫做鬼一,其余幾人分別是鬼二、鬼三,鬼四,合稱七殺四鬼,幾人是除了七殺之外,暗策七殺所有人中最強大的力量,如果四人一起出手,估計七殺中除冷雪吟外,無人能與之抗衡。
他們在暗策七殺中只聽冷雪吟的命令,他們就像厲鬼一樣奪取許多人的生命,他們是暗策七殺冰冷無情的象征,他們便是七殺四鬼。
聽到冷雪吟的話,鬼一稍有猶豫,但看著冷雪吟嚴肅的面龐,欲言又止。隨后他緩緩地走上前去,只見他那粗大的手臂猛然抬起,一道光芒破空而出,仿佛閃電一般生生地轟在了這片瀑布上。
這川流不息的瀑布,好像有了生命一般,微微顫抖之后,嘩嘩的流水聲忽的變小,只見這巨大的瀑布竟被劈成了兩半。這更像一只大手生生的把它拉扯開來,隨之呈現在幾人面前的是一片水中大陸。
寧然不禁對鬼一多看了幾眼,面對這種實力的人,他的小心臟難免有些震撼,心中又揣測著幾人黑布之下的樣子。
其實這幾人寧然是見過的,三年前在劍王嶺時,冷雪吟坐在一頂灰色轎子里,走在漫天白雪的大街上,寧然有了和她第一次的相遇,而那時抬著轎子的,便是這四人,只是在那時,他們穿著蓑衣斗笠,寧然看不見他們的面容,更主要的是當時完全被冷雪吟的美麗驚艷了時光,當時當刻,心無二物。
踏上這片水中大陸,寧然連忙運轉靈力于腳上,他可不像前方的五人,漫步的走著,對于他一境八重天的實力,每一步走得都很小心。
終于,穿過這片水中大陸,瞬間,陣陣寒氣撲來,這不是一般的寒冷,這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寧然打了個哆嗦,這股寒冷比起冷雪吟清修的冰寒洞,不遑多讓。
很快,九座若大的寒潭出現在寧然的眼中,原來之所以如此寒冷,是因為有九座如此大的寒潭,原來這便是冷雪吟口中的九寒潭。
九寒潭大小不一,潭水不清不澈,白茫茫一片,仿佛冬日里的寒霜覆蓋在上面,同時一股股寒氣環繞,致使周圍的空氣也如此寒冷。寧然哆嗦著身子,摩擦著手掌,他真不知道冷雪吟帶他來這個地方做甚。
冷雪吟伸出玉手,摸了摸九寒潭其中之一的潭水,隨即看著寧然淡淡的說道:“這是九寒潭,是暗策七殺的修煉圣地。”
寧然大喜,修煉圣地聽得就讓他躍躍欲試,但他隨即又收起笑容,興許是空氣中的寒冷讓他頭腦特別清楚,于是問道:“為什么帶我來這里?”
冷雪吟不喜不悲的眸子并沒有在看寧然,而是看著白茫茫的潭水,輕聲說道:“你能身中冰寒之毒而不死,可見你有能力抵御九寒潭的冰寒之氣,興許可以煉成就寒冰體,也就不會隨意讓什么人都打得丟了半條命,丟了我的臉面。”
寒冰體?離冷雪吟不遠的四鬼皆是一愣,先不說尊主帶著面前這小子來九寒潭,竟然還讓他修煉寒冰體,四人實在是搞不明白。寧然是冷雪吟的弟子幾人到是知道,但也決然不可能讓他修煉寒冰體啊?
在暗策七殺中,修煉成寒冰體的只有冷雪吟和四鬼,一般人沒有機會修煉,也沒有能力修煉成功。
不因為別的,眼睜睜的看著寧然一境八重天的修為,就不可能修煉成寒冰體,幾人認為,如果寧然進入九寒潭,一定會瞬間凍死,連骨頭都會被潭水吞噬。
鬼一此刻才認真地端詳了一下面前這個光頭少年,只見寧然堅毅又溫和的眼神,他不知道,這小子哪里來的自信。
“尊主,他怎么可能修煉成寒冰體?”鬼一帶著疑問,向冷雪吟問道。
冷雪吟手掌一抬,打斷他的話,淡淡的道:“他最少也能修煉成四段寒冰體。”
鬼一又是一愣,他更加不解了,四段寒冰體是鬼二的層次,除了尊主是九段寒冰體外,只有自己是七段寒冰體,他實在是不相信一個修為這么低的人能做到。但他也沒有辦法,既然尊主這么認為,他也只好這么認為。
聽著兩人的對話,寧然是悲喜交加,如果能修煉成所謂的寒冰體是好,但這其中冰寒之苦又有誰知道,當日為了救冷雪吟,自己差點連命都丟上,沒想到今日又要承受如此寒冷的痛苦了。
冷雪吟似乎看出了寧然的顧慮,于是冰冷的問道:“你怕了?”
寧然稍有猶豫的神情瞬間消失,直直的看著冷雪吟的絕美臉頰,認真的說道:“在我人生中,從來就沒有‘怕’字。”
冷雪吟看了看他,沒有說話,反倒是一旁的鬼一不禁笑問道:“那你的人生中都有什么?”
寧然聽得出對方的譏笑,一種被輕視的意味隨即而來,他輕輕地舒了口氣,笑道:“其實我的人生很假單,不知忙著活,就是忙著死。”
鬼一那隱藏在黑布下的面孔有些啞然,隨即一笑,這小子還真是有趣。
“廢話!”冷雪吟冷喝一聲,不知是沖著兩人誰發的。
寧然和鬼一頓時消失了聲跡,寧然瞟了冷雪吟一眼,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跳進了第一座寒潭。
這座寒潭是其中最小的,寧然覺得應該從簡單的煉起,但事實遠遠超乎他的想象,深入皮膚,冷徹骨髓的寒涼瞬間讓他的身體變得僵硬。
此刻,他覺得有無數個針尖在一下一下扎著身體,痛!痛!這是他唯一的感覺。
“怎么樣,受不了可以出來。”看著寧然痛苦的表情,鬼一笑道。
寧然聽著他刺耳的話,沒有多想,也不讓他有閑心多想,因為他太痛了,他覺得這世間最為痛苦的事,莫過于此。
冷雪吟看著寧然的表情,微微皺眉,片刻后,沖著鬼一淡淡的說道:“讓他在里面修行,留住他一條命,九日后我會再來。”
“好。”鬼一一口答應,心里卻嘀咕著:能留住命么?
隨后,冷雪吟慢慢的向外走去,如一縷風,消失身影。
寧然看著她消失的背影無可奈何,心里苦笑著:能留住命,聽起來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