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笑容越發篤定,帶著幾分的朦朧情絲,仿佛在回憶劉明珠的美好,“她——朕要了。”
顧皇后臉龐一瞬間煞白煞白的,宛若挨雷劈過,身上止不住的輕顫,一股股濃到極致的惡意順著手臂涌進心頭,“陛下……她是寧遠侯的孫女。”
還是忍不住制止乾元帝,顧皇后倒是不怕劉明珠入宮,只是她不舒服,很不爽。
“皇后的意思是說朕老了?”
乾元帝深邃的目光同顧皇后不屈相碰,含笑的唇角漸漸耷拉下來,“配不上寧遠侯的嫡親孫女?”
“臣妾不敢。”
顧皇后忙請罪,哪個皇帝喜歡聽人說老?原則上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乾元帝的,入宮侍君對任何女子來說都是榮耀的,便是乾元帝今年七老八十,老得只剩下一天的壽命,他要女子入宮,妙齡少女明知道會守寡也得侍奉帝王。
何況乾元帝并不老。
年過四旬,正是壯年。
龍袍穿在他身上越顯出威嚴,壓迫來,他本就清俊的相貌因染病消瘦略顯出一股憂郁來,然權掌天下的帝王豈容尋人靠近安慰?
時而露出的孤寂,可讓任何女子宛若飛蛾一般,明知道會被灼傷,也想去接近國朝的皇帝。
不說容貌,風流灑脫的氣質,他代表了權勢,無可匹敵的權勢,富貴。
乾元帝寵愛后妃時,能讓那人覺得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他的任性霸道讓女子心存幻想,寧愿永遠的占據著,如同顧天澤。
“您幾年沒采選女子入宮,臣妾只是一時沒想到。”
顧皇后忍著酸澀妒忌,強打著精神道:“若是陛下有意,臣妾讓人采選適齡閨秀入宮侍奉?也是臣妾疏忽陛下,竟讓陛下明示臣妾,臣妾做得不好……”
她以最賢惠,最柔順的皇后世人。
“賢后,賢后。”
乾元帝笑了,此時眼底卻沒有笑意,帶了幾分嘲弄,“朕有幸有此賢后相伴,母后并沒選錯人,好,朕準你所請,今年選人入宮,皇后的眼光朕還是信得過的,朕只想告訴皇后一點,采選名單上要有劉明珠,能得皇后百般稱贊的閨秀,朕想看看她有何獨到之處。”
“陛下……寧遠侯為國戍邊……”
“朕一直不知該怎么恩賞寧遠侯多年的辛勞,皇后今日所言,讓朕靈光一現,皇后可按時寧遠侯夫人,朕不會虧待了劉明珠,進宮之日,朕便封她為妃,居四妃之列。”
后宮雖然也有菀妃等妃嬪,但妃位同德貴淑賢四妃不同,如今四妃只空著淑妃,一入宮便封淑妃,足以表明乾元帝對劉家的看重。
“朕還有事,你們兄妹先回去。”
“皇上……”
顧皇后還想多爭取幾句,定國公暗自拽了拽顧皇后的衣袖,輕輕搖頭,“臣等告退。”
無奈的皇后只能隨著定國公出門,在門口她的腳步放得很慢,很慢,從心里往外期盼著乾元帝能出言留下她,說方才的話,不過是玩笑,故意嚇她的玩笑。
可直到她走出御書房都沒聽見乾元帝的聲音。
乾元帝低垂著眼瞼,嘴角噙著一抹自嘲,嘲笑自己的好心被顧皇后踩在腳下,嘲笑顧皇后想要賢惠的名聲,更嘲諷他以往的堅持經不住撩撥,“朕就是個風流好色的大俗人。”
懷恩公公進門聽見這一句話,差一點一頭栽倒,哪有皇帝這么評價自己的?“陛下的后妃并不多。”
“這些年阿澤漸漸長大,朕看著他同瑤丫頭定情,相親相愛,生死相隨,朕有種說不出的羨慕,也想在阿澤面前改一改風流的性子,讓阿澤明白朕也可以做個長情的長輩,況且朕早些年,該玩得都玩了,年紀也大,也想多活幾年養養身體,也沒太多的好奇征服,既然后宮的后妃也不少,都是伺候過朕的,便是朕決意收心,也不能把她們都拋開,只同皇后過日子,朕便想著不再納妃,讓人入宮。”
“陛下的心思,娘娘總有明白之日。”
“也是朕強求了,朕這樣不配得到一心一意。”
乾元帝自嘲的笑笑:“如果朕咬著不為阿澤納妾,皇后和定國公就是說得再好聽都沒用,朕根本不需要把劉明珠弄到身邊來。朕……朕對皇后有怨氣。”
“可朕是皇帝,想怎樣就怎樣,別人……哪怕是皇后也只能承受著。”
“許是皇后娘娘不適合,她一心做賢后,先皇后……”懷恩公公罕見得低言,“許是看錯了。”
“母后說過她適合做母儀天下的皇后的。”
乾元帝掩去神色中的落寞,重現光彩,“朕有十年沒再大批采選女子入宮,此番朕可得好好挑挑,本就是風流種子,做不得癡情人。等到妙齡少女入宮,懷恩讓老宮女好生教教她們規矩。”
“遵旨。”
懷恩公公點頭,“后宮還會以皇后娘娘為主,皇子公主也會平安。”
乾元帝的后妃說多不多,說少也也不少,有名分的也有二十幾個,后妃陪伴乾元帝多年,早就明白乾元帝的底線在何處。
爭寵,耍心思,互相陷害,乾元帝都能容,然他容不下傷害皇子公主的后妃,后妃受夠了血淚教訓,一直把這條當作最不能冒犯的規矩。
乾元帝對所有皇子都一視同仁,誰也看不出對哪個皇子特別好,就算有人想害皇子,也找不到重點,總不能十個皇子都抹殺吧。
不過誰都曉得乾元帝對顧天澤最好,可顧天澤再得寵,也沒資格繼承皇位。
顧天澤身上凝結了皇子和后妃的各種羨慕嫉妒恨,恨不得把顧天澤拽下來,可真正想要顧天澤性命的人并不多。
因此,乾元帝的皇子公主除了病逝的太子外,大多平安長大,夭折率極低,曾有后妃用自己的兒子爭寵,乾元帝直接命人抱走皇子交給無子的妃嬪撫養,并說不曉得疼愛兒子的人,不配做母親。
那位嬪妃至今還在冷宮中。
新人入宮必然會爭寵,乾元帝不愿她們不知分寸,將后宮弄得腥風血雨,妖里妖氣的。
提前給予警告,以后誰犯錯,就別怪他下手無情。
天色漸晚,懷恩公公為起身的乾元帝整理衣擺,試探的問道:“今晚陛下歇在何處?”
中午在菀妃宮里被宮外顧天澤打架而終止,菀妃派了好幾個宮女來試探了,懷恩得了菀妃的銀錢,可說不說,就在他了。
“去……”
乾元帝思索一陣,“定國公何時離開皇宮的?”
“聽說皇后娘娘哭了許久,定國公安慰娘娘后才匆匆趕回榮國公府。”懷恩公公稟告道:“聽說榮國公夫人提前發動,情況很是兇險。”
“阿澤也在榮國公府?”
“是。”
懷恩道:“定國公雖然安排了足夠的人,您也曉得真正經驗豐富的人都被顧大人弄走了,定國公又是低調的性子,不愿意以勢壓人,顧大人曉得榮國公夫人有危險后,命侯府的侍衛把所有太醫請到榮國公府邸,并帶著給燕國夫人準備的人趕去了。”
“朕這個小舅子不擅長后宅,一輩子稀里糊涂,好在朕幫他養個敢作敢為,有情有義的好兒子。”
乾元帝驕傲極了,“他得感激朕,哼,今兒他要敢提過繼阿澤,朕先把他從顧家過繼出去!”
“定國公雖是心軟,對女子猶豫寡斷,但無論怎樣都不會不認顧大人。”
“還好今日他沒讓朕太失望。”
懷恩公公心里為定國公后怕,如果把定國公過繼出顧家,那為顧家,守護顧家的定國公不就成了笑柄?他的諸多付出又有什么意義?
別看皇帝任性,但總能抓住對方最弱或是最怕失去的地方。
乾元帝的鑾輿駛入后宮,向菀妃寢宮方向而去,已經能看到菀妃在宮門口接駕了,乾元帝突然道:“轉頭。”
“陛下……”
懷恩公公聽見鑾輿中傳來無奈的聲音,“去皇后那里罷,你去給菀妃送點賞賜,朕下次再去看她。”
“遵旨。”
鑾輿轉了方向,顧皇后從御書房淚灑而去,乾元帝又有旨意大批采選女子入宮,宮里宮外都盯著顧皇后,乾元帝若是今晚歇息在別處,顧皇后在旁人眼里自然大跌顏面。
榮國公府燈火通明,定國公在屋子里焦急的走來走去,趕到定國公的夫人強忍著酸澀,要讓她安慰定國公也是做不到的,她最期盼司徒氏一尸兩命,將來榮國公的爵位可以給她嫡幼子顧家五少爺。
如今她不得乾元帝的看重,最疼的幼子前途難料,她心里早就盯上榮國公的爵位,只是不好動手,司徒氏太精明,今兒,司徒氏突然發動且難產,她深感機會來了。
誰知在最手忙腳亂的時候,顧天澤帶著太醫,有經驗的嬤嬤趕到了。
她看顧天澤格外的憤恨,真真不該生這么下他!
顧天澤雖是沉默的坐著,但誰也不敢忽視他,便是來請示的人,也多看顧三少的臉色行事,把定國公拋到一旁。
“國公爺,夫人實在是兇險,奴婢先問一句,萬一只能取一,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定國公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定國公夫人,最后瞄了一眼顧天澤,“這……”
同顧天澤一起來的王芷瑤按住他的手臂,“我也渴了。”
顧天澤把旁邊果盤中的水果剝皮,一個個喂給她吃,小聲道:“別怕,我會讓你們都平安。”
定國公只聽見平安兩字,其余的話聽不到,沉默了一會,“保全孩子罷。”
定國公夫人插嘴道:“她是難得的好人兒,國公爺也總說她好,依我看,這等八角俱全的人難尋,她還年輕,總能再有子嗣的,國公爺就不疼她?”
“別胡說。”
定國公淡淡的說道:“她也想為二哥誕下子嗣。”
雖然孩子是他的骨血,但名分上卻是他的侄子,他可以教導,可以陪伴他們長大,但唯獨不能做他們的父親。
“皇上也是怕二哥無人供奉香火才恩封爵位。”定國公雖是放不下司徒氏,可在孩子和大人之間,任何男人大多選保孩子。
“我有點不舒服。”
“我送你回去,左右這里也不需要我們。”
顧天澤扶王芷瑤起身,對定國公拱手道:“父親稍安勿躁,她們只說萬一,以兒子看不會有事,嬤嬤們都太慌亂,太醫也都鎮定著,您是關心則亂。”
“……”定國公臉一紅,“我……我是有些擔心她。”
身為將帥本來該是體察入微的,誰知他竟然沒看透,還用兒子來提醒他。
“兒媳告退。”
兩人行禮后,直徑離開,定國公夫人氣得夠嗆,也曉得不是教育阿澤的時候,她如今最大的依靠就是顧天澤了,其余兒子都指望不上。
馬車上,王芷瑤依偎在顧天澤懷里,十指相扣,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問你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為什么?”
“因為我也不知道答案。”王芷瑤誠實的說道,“起碼現在我不知道,也只有在生死關頭才能做出選擇。”
顧天澤低笑出聲,吻了吻懷里人臉頰,“不會的,我不會給你選擇的機會。”
她與眾不同,他也不是凡夫俗子。
“回永壽侯,還是回我爹那里去?”
“去岳父府上。”
顧天澤做出不情愿的樣子,亮晶晶的眸子卻帶有點點笑意,用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風裹緊兩人的身體,“不給岳父報平安,他能半夜殺到永壽侯去,我可不想他前腳到,后腳五城兵馬司的值夜侍衛到侯府拿人,今天已經足夠京城百姓議論很久了。”
此時是宵禁時段,除了皇命外,也只有顧天澤能在街上行車。
王譯信就是蔣大勇的女婿,五城兵馬司的人也不會給他面子,通融一二。
“你不怕旁人說你住岳父家,那你下午還同我爹吵得天昏地暗作甚?就不能痛快的答應嗎?我爹臉都被氣得變型了。”
“你不覺得生氣的岳父很有氣勢?”
顧天澤笑了,“岳母幫著照顧你哥哥的孩子,一時半會只怕回不來,文武侯府上下就他一個主子,沒點生氣。”
“你同我爹吵架,就怕他寂寞?”
“小七,獨自一個人很可憐。”顧天澤眸子閃爍,“我挺喜歡你爹的。”
在他們回府不久,榮國公夫人平安產下龍鳳胎的消息傳來,王譯信哼哼唧唧的道:“阿澤,瑤兒一次生兩個太危險了,還是一個好,是不是?”
顧天澤點頭道:“反正小七答應我生七子八婿,我不著急。”
王譯信面色不好看了,這是把我寶貝女兒當母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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