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第232章怪人
蘭芮醒來,已經掌燈,玉桂在房中做針線,見蘭身,她忙丟開手中的針線上前服侍。
“景園方才來過,說趙王爺來了。”
蘭芮并不覺驚訝。吳王才從福建回來,不管趙王心中如何想,登門看望這等面子功夫他還是要做全的,好讓人覺得,三名成年皇子間關系融洽,兄友弟恭。
“那景園可曾說大皇兄是否要在咱們王府用飯?”
“王爺正陪著趙王爺喝酒呢,趙王爺說兩人喝酒沒意思,又叫人去請衛王爺,估摸著這會兒已經在外院了。”玉桂一面替蘭芮梳頭,一面回道,“不過王妃不用擔心,霜降在小廚房守著,下酒菜出不了差錯。
蘭芮點點頭,略作沉吟,又問;“山青在哪兒?是不是在內院?”
“止盯小廚房的婆子傳菜呢。”
“那就好。”蘭芮吩咐,“你去跟他說,傳菜的事我讓綠枝去盯著,讓他去王爺跟前服侍,順便讓他留點兒心,若是王爺酒喝得太多,就差個人進來說一聲,好讓小廚房提前備下醒酒湯。”
“是。”玉桂笑著應下,心里卻暗自感嘆,王妃待王爺,似乎與從前不一樣了,“小廚房已將王妃的晚飯做好·奴婢讓人端上來,還是再等等?”
“我正好餓了,端上來吧。”蘭芮想了想,“把衡哥兒的飯菜也端到這兒來。王爺回來還沒來得及見他·他一會兒肯定要過來問安,反正都要過來一趟,不如讓他在這兒用飯。”
往日蘭芮也經常叫衡哥兒過來吃飯·玉桂聞言并不奇怪,應喏著,喚來銀鎖聽吩咐,自己快步出去。
飯菜剛上桌,蘭芮就聽見屋外傳來“咯咯”的笑聲·清脆洪亮,伴隨著這笑聲的,還有車媽媽刻意壓低的叮囑。
“大少爺慢著點!”
“小心臺階,大少爺。”
須臾,湘妃竹簾被人掀開,衡哥兒蹦跳著奔到蘭芮近前,挨著她腿邊站定,仰頭親熱地喚道;“母妃”
看著衡哥兒燦爛的笑臉,蘭芮伸手摸摸他的臉,吩咐車媽媽將衡哥兒抱起來放到她身側的椅子上。
九個月相處·衡哥兒與她日益親近,時時處處的想著她,完完全全將她當成母親依賴。這份稚子的真誠讓她動容,她如今,也盡量給衡哥兒多一些關懷,讓他不至于因地位尷尬而童年蒙塵。
坐下后,衡哥兒歡天喜地的跟蘭芮說他下午在花園捕蟬的事情。
蘭芮含笑聽著,許久不見他提起吳王,詫異地問侍立一側的車媽媽;“衡哥兒不知道王爺回京的事情?”
“奴婢下午就告訴了大少爺。”車媽媽立時明白蘭芮的意思·也是覺得奇怪。
蘭芮越發的不解,她才入王府時,衡哥兒恨不能時刻跟在吳王身邊,便是吳王離京時,他也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怎今日知道吳王回京,他反應如此平淡?沒有歡呼雀躍·也沒有迫不及待。
“衡哥兒不想見父王?”她問。
衡哥兒認真的想了想,點頭回答;“想。”才說完,就被桌上的玉容丸子吸引,“這個好吃,我吃過,我要多吃,母妃也要多吃。”
“好。”蘭芮笑應·示意車媽媽給衡哥兒夾菜,自己卻打量著吃得香甜的衡哥兒。
到了這時,她心里已經明白·吳王走了近三個月·衡哥兒年齡尚小,雖記著他·但這記憶恐怕早已變得模糊,說不定還不及桌上這盤玉容丸子鮮明。
而車媽媽想必也知道了緣由,只是不敢說罷了。
“母妃吃。”衡哥兒回頭見蘭芮沒動筷子,忙將自己跟前的菜碟推到她跟前。
蘭芮大笑,拿起筷子夾了一塊。
用了飯,蘭芮懶得動,便歪在榻上給衡哥兒講三只小豬的故事。說來,這還是她頭一次給衡哥兒講故事,但衡哥兒聽得非常認真,只是他年齡小,許多東西聽不明白,不時地發問,蘭芮講幾句就不得不停下來解釋。以至于一刻鐘就能講完的故事,她足足說了一個時辰還未說完。
吳王打簾子進來,看見衡哥兒乖順的伏在蘭芮身邊,不由一愣。
兩人靠在一起說笑,溫馨和樂,完全就像是親母子!
蘭芮抬眼看見吳王,坐直身子;“大皇兄和三皇弟都走了?”山青剛才傳了一次話進來,說吳王只讓人送了一壇竹葉青過去,她不知是多大的酒壇,還是吩咐小廚房備著醒酒湯o這時看吳王目光沉靜,步子穩健,便知那酒壇肯定不大,至少吳王絕對沒有到要喝醒酒湯的地步。
“恩。”吳王點點頭,看向衡哥兒,卻見衡哥兒直直地看著他像在打量,又好像在猶豫。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他看向衡哥兒。
車媽媽見衡哥兒不動,竟忘了行禮,她心里著了慌,須知衡哥兒錯了規矩,也是她的錯,她趕緊上前抱起衡哥兒跪下,“奴婢見過王爺。”說著,用低不可聞的聲音提醒衡哥兒·“大少爺,快給父王請安。”
衡哥兒聽了,看看吳王,又回頭看看蘭芮,這才道;“給父王請安。”
雖然規矩不錯,但這么一遲疑,吳王立刻就感受到了衡哥兒的生疏,再想方才其樂融融的景象,心里不免感嘆。頓了下·他才道;“起來吧。”
車媽媽依言抱著衡哥兒起身。
起身后,衡哥兒抿唇看著吳王,依舊一言不發。
有吃飯時衡哥兒的表現打底,這樣的情景蘭芮已經預料到,看見吳王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她招手讓衡哥兒過來,待衡哥兒走到近前,她笑問;“方才還說想父王,這會兒父王在跟前了,怎么不說話?是不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
她的話其實是說給吳王聽的,吳王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細想就會明白其中緣故,自然不會因這點小事責怪衡哥兒,但當著一屋子的下人,還是要給他個臺階下,好讓他面上好看。
卻不料衡哥兒竟點頭應道;“是。”
蘭芮驚喜異常,車媽媽則吁了口氣。
吳王何嘗不知蘭芮的話是說給他聽的,見狀,似笑非笑地看了蘭芮一眼,吩咐車媽媽;“時辰不早了,帶著衡哥兒回去吧。”
車媽媽如釋重負的帶著衡哥兒出去。
屏退下人,蘭芮開箱替吳王拿衣服,“你這幾日在家,多與衡哥兒說說話,他自然就會與你親近。”
“讓他與我疏遠,正是我原來的打算,如今也算達成所愿,我又何必再與他親近?”吳王聲音低了下去,接過衣裳去凈房洗漱。
怕衡哥兒引人注目,便不得不與他疏遠······這便是皇家。
蘭芮在心里嘆了口氣,上床躺下,隔了好一會兒·吳王從凈房出來,挨著她睡下,將手搭在了她的腰間,然后再沒動作。
兩人就這樣默默的躺著。
這樣的情形讓蘭芮暗嘆,這人,實在太奇怪了吧?在永寧宮中,在車上,在一切不能的地方,他興致高漲、熱情似火,可當夫妻兩個名正言順的躺在床上后,他卻規規矩矩、老老實實。
胡思亂想著,蘭芮慢慢困頓,當她迷迷糊糊時,吳王突然道;“芮兒,你將衡哥兒照顧得很好。”
蘭芮一下子就清醒了,她沒說“都是應該的”之類的套話·而是道;“衡哥兒很可愛。”
黑暗中,吳王愉悅地笑了笑,然后將手移到蘭芮的腹部·輕撫著,“我們的孩子將來也會很可愛。”
“那是自然。”蘭芮自有一股母親的自豪,說了一會兒話,她想起皇后的話,到底還是不能像吳王所說的那樣只管安心養胎,忍不住問,“依你剛才在酒桌上的觀察,大皇兄表現如何?你覺得他會不會幫著皇后上折子為你請功?”
“他雖極力掩飾,但還是讓人覺得他心浮氣躁,酒席吃到一半,我故意稱有些頭暈,他立刻就起身告辭。”吳王紱聲說道,“看他的樣子,肯定已經知道了大皇嫂在宮中丟了婢女的事情。如此情形下,一時半會兒他與皇后的關系是難以修復的。而皇后,肯定不敢讓一個背叛迂她的人替她辦事,至少近期不敢。”
“沒有大皇兄幫助,皇后肯定難以成事。”蘭芮放了心。
吳王又道;“倒是三皇弟,今日好像興致不錯,不但沒有與我針鋒相對,還拉著我一起灌大皇兄酒。”
蘭芮笑笑,當然不錯,胡春意才擺了趙王妃一道嘛。不管是胡春意真心所為,還是替太后辦事忖太后歡心,趙王都因此倒了霉,看著趙王坐立不安,衛王自然高興。人就是這樣,自己倒霉,總期待著有人比自己更倒霉,藉此襯托自己不是最慘的。何況,儲君的位置只有一個,少一個人競爭的話,衛王就會多一分希望。
只是想到吳王也是衛王的眼中釘肉中刺,她嘴角揶揄的笑容頓時散了開去。
“你回京后少不得要請一次客,名單都是現成的,不用現擬,可你近幾日很忙,時間倒是個問題,你覺的定在哪一天合適?”
吳王想了想,“那就三日后吧。”
“也好。”
—哎,居然這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