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淑媛

第221章 贏家(三)

古代言情

皇貴妃跌倒,麗嬪打入冷宮,皇后在坤寧宮自省,這幾日宮中一事接一事,如何算得喜事連連?

蘭芮若有所思,抬頭,正好看見婁公公映在琉璃燈下的笑臉,她笑問:“公公此話怎講?”

“想王妃也知道,皇上子嗣單薄,一直以來,太后及朝中百官無不擔心。”婁公公頓了下,“可這下好了,皇后娘娘、賢妃娘娘先后有孕不說,連初承皇恩的滕氏也傳出有孕。王妃說,這是否算得喜事連連?”

聽提到承皇恩這些話,玉桂臉頰微紅,低下頭去。

蘭芮面露訝色,“自然是喜事,只是敢問公公,這滕氏是何許人?”她下意識的望了正殿方向一眼,又有宮嬪傳出有孕,不知皇貴妃聽了是否會難過。

“滕氏本叫芳菲,原是坤寧宮皇后身邊的一名宮人,因針線上的活做的極為出挑,后又被皇后指派去了針工局。只是滕氏年幼,有些事不大懂,要不是慈寧宮的梅公公去針工局當差時恰巧看見她身形不對,滕氏還不知道自己身懷有孕呢。這些話咱家也就當著王妃說說,傳出去,旁人必定覺得咱家不懂規矩,妄議主子。”婁公公呵呵笑著。

“公公剛正不阿,周全謹慎,這些我們都是清楚的。”蘭芮笑說,一時沒來得及細想婁公公話里的意思,“再說,話又沒長腿,如何從偏殿小花園子傳到別處去?”

婁公公大笑,心想,那些認為吳王妃魯莽的人,眼睛大概長在了腳底。笑罷起身,“咱家出來也有些功夫了,得回去看看,免得那些懶骨頭當差不仔細。”

蘭芮起身相送。

走兩步,婁公公回頭,“王妃事忙,茍云鶴的游記就不勞王妃差人送,咱家得空自己去王府取。”

“如此也好。”蘭芮目送婁公公出垂花門,回身吩咐玉桂,“夜深露重,我們回去。”

一邊走,她一邊琢磨婁公公的話,進偏殿時,心里已經捋出了大概。

皇上寵信了坤寧宮的滕氏,皇后一怒之下,將滕氏打發去了針工局。太后大概無意中得知滕氏有孕,安排了個巧合,而后將滕氏從針工局接了出來。自然,這只是憑婁公公話里的意思捋出來的,真相如何,皇后與太后心中如何想,她無從得知。

她突然想,皇上責令皇后閉門自省,是不是還因滕氏的緣故?善妒,于掌管六宮的皇后來說可是大錯。而太后,是想借此打壓皇后?

想得頭疼,她索性不想,上床歇息。

隔日一早,蘭芮起身,洗漱用飯,而后徑直去了永寧宮正殿。

皇貴妃穿著常服,宮髻旁簪著白玉雕就的玉蘭,正斜倚在引枕上看書,神態慵懶愜意。聽到蘭芮走到近前,她將書擱在一旁,招招手,“別管那些虛禮,過來坐在我身邊。”

蘭芮依言坐下,見皇貴妃神清氣爽,心知她心情不錯,便徹底安了心,“看書傷眼,皇貴妃怎的又看書了?”言罷看了看擱在一旁的書,竟然是《本草綱目》,藍色軟稠做的書皮已經起了毛邊,想是經常翻看的緣故。

看她的目光落在書上,皇貴妃淡然一笑:“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我雖不求功名利祿,但讀書能使人名目,多讀書總是沒錯的。”

不讀四書五經,不讀詩詞歌賦,專挑醫書看,蘭芮再想讀書能使人名目這話,便有了別樣的意味。“娘娘這話說的真是在理,趕明兒我也沉下心來讀書。”

“趕明兒?”皇貴妃伸出手指來戳她的額頭,“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日日待明日,萬事成蹉跎。”

言罷笑起來,蘭芮知她是玩笑,并未在意,“那我今日就回去讀。”

玩笑一番,皇貴妃道:“你身懷有孕,最是須得小心謹慎的時候,而宮中又有諸多不便,你這便回王府去養著吧。”

“可娘娘這里……”

皇貴妃揚斷她,“我已經大好,又有木榮服侍,你不用操心。”

一旁的木姑姑聞言,品出皇貴妃話里的倚重,想起蘭芮昨日跟她說皇貴妃從不曾想過要她死的話,心里便全信了,眼底浮起潮紅,轉身與蘭芮道:“王妃就放心吧,奴婢一定盡心竭力的服侍娘娘。”

蘭芮想想,她在永寧宮也幫不上什么忙,便點點頭,“謝娘娘疼愛。”

皇貴妃又與蘭芮說起吳王回京的事情,“這次抗倭又是大功一件,可別再像忠州一樣,一點賞賜未得,還落得在御書房外罰跪。”說著,含笑看向蘭芮。

蘭芮只覺這目光意味深長,忙低頭避開。

吳王為何立功反而受罰,只因罔顧圣意執意要娶她為妃。這次去福建,也是因她……

思及此,她心里微覺動容。

在永寧宮用過飯,蘭芮辭別了賢妃,又去了慈寧宮辭別。皇后那里閉門謝客,她不用過去,倒是省下了一樁事情。

太后神采煥發,讓人一望便知心情很不錯。她甚至好興致的囑咐蘭芮孕期的注意事項。

從慈寧宮出來,蘭芮意外的碰上了趙王妃魏氏。

趙王妃身著素色夏裳,脂粉不施,眼眶浮腫,眼瞼泛青,一副沒睡好的模樣。

兩人續禮后,蘭芮道:“大皇嫂面色不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趙王妃聞言輕搖了下頭,眼露憂色,“我擔心皇后娘娘,一夜未睡,今日一早想進宮來詢問究竟,卻被皇上身邊的公公擋在了坤寧宮外。”她突然拉起蘭芮的手,“弟妹,你在宮中侍疾,想必知道些內情,看在我們妯娌一場的份上,你就跟我透露一二吧。”

眼中含淚,語近哀求。

蘭芮見她這般,眉頭幾不可見的顰了顰。趙王非皇后親生,兩人不過是互相倚重的關系,趙王妃與皇后情分有限,她如此傷心,恐怕也是擔心自己失了皇后這座靠山。不說皇上有意隱瞞貴妃榻的事情,就是沒這重顧忌,蘭芮也不想站在這里與趙王妃議論皇后與皇貴妃之間的糾葛。再說,皇貴妃驟然晉封,她不信趙王妃不去深究其中的緣故。趙王妃清楚內情,卻在她跟前演戲,無非是想表明她對宮中之事一無所知。

蘭芮道:“我整日在皇貴妃跟前侍疾,宮中的事情也并不比大皇嫂知道的多。”

趙王妃重重的嘆了口氣。

再下去兩人也無話可說,蘭芮瞥了玉桂一眼,玉桂心思聰慧,立刻在旁道:“王妃,杜醫正說你不宜疲累……”

“瞧我,一著急竟忘了弟妹身子沉。”趙王妃恍然道,松開蘭芮的手,“我還要去慈寧宮請安,就不送弟妹出宮了。”

兩人就此道別,各自上了青幃小轎,錯身過去。

一路通稟,趙王妃到得太后跟前,跪下請了安。

太后讓易姑姑扶她起來,又賜了坐。“得償所愿,怎的反而不開心?”

“得償所愿?孫媳不明白皇祖母的意思。”趙王妃一臉詫異。

太后微哂,端起茶淺酌,“怎么,針工局宮人有孕的事,不是你輾轉托人告訴易姑姑的?”

“針工局宮人有孕?這如何可能?”趙王妃雙目圓睜,似乎很是吃了一驚,“針工局乃是宮中粗鄙之處,父皇從不踏足,斷不會是父皇的子嗣。而旁人也絕不可能,針工局雖是宮內不要緊的地方,但也守備森嚴,外男連針工局的門都進不了。”

“那名宮人原在坤寧宮當差,叫作芳菲,你經常出入坤寧宮,必定見過她吧。”太后直直的看著趙王妃,見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太后嘴角的哂笑更顯,“易蕓,將我新得的一匣珍珠拿來。”

易姑姑很快捧了個紫檀匣子出來,奉到趙王妃跟前。

趙王妃訝異的掃了眼紫檀匣子,又看向太后。

太后笑道:“是黑珍珠,安南來的貢品,極為難得,你拿去做手串戴吧。”

易姑姑將紫檀匣子遞到趙王妃手邊,“太后疼愛王妃,才會將自己都舍得不用的黑珍珠賞給王妃,王妃若是不收,倒拂了太后的一片心意。”

“姑姑誤會了,我是覺的黑珍珠太珍貴,我受不起。”趙王妃咬了下唇,終是接過木匣,交到身側婢女手中,而后跪下謝恩。

“這是你應得的。”太后露出疲乏之色,“我也乏了,你去吧。是了,聽說你方才去過坤寧宮,皇上身邊的公公沒讓你進門?你拿了我的腰牌再去一趟。你母后雖有錯在身,可到底是有身子的人,我實在不放心,你去正好勸著她些,讓她凡事要為腹中孩子著想。”

易姑姑將趙王妃送到門外,旋即轉身回來,輕笑道:“太后果真料事如神,早知道趙王妃必定入宮打探究竟。”

太后冷冷一笑:“滕氏是皇后的后手,她想借我之力來掰斷這只后手,我讓她如愿,可也不能一點好處都不得,是吧?不少字不過說起來,她倒是解了我燃眉之急,我原打算從劉家旁支里,挑個姑娘入宮替皇上綿延子嗣,現在倒不用了。”

“太后英明。”易姑姑上前替太后捏肩,心里暗自祈禱:希望滕氏腹中孩子比衛王更為出色,這樣,劉氏一族才有希望,自己才有退路。

隔了許久,太后喟然一嘆,幽幽說道:“只是便宜了永寧宮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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