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第205章真假(一)
山青走后,蘭芮命人請了杜醫正來。
杜醫正進了花廳,蘭芮打發了其他人,單留玉桂服侍。
杜醫正手指方搭在光潔細滑的肌膚上,面上便露出喜色,只是這喜色還不及從眼底浮到面上,便被驚疑取代。
王爺在福建,王妃卻懷有一月身孕,時間根本對不上......難不成是診錯了?
他暗暗吸了口氣,打疊起十二分的精神:“王妃,請您換一只手。”
將杜醫正的變幻不定的神色盡收眼底,蘭芮沒作聲,依言將左手擱在了脈枕上。
還如先前一樣,脈如走珠,明顯是喜脈。杜醫正的手輕輕抖了下,心里各種念頭飛轉。一個月前王妃去了通州休養,有孕時必是在通州,難道王爺回過通州?而據說王妃去通州,是皇上的意思,這事又與皇上有沒有干系?
他是大夫,卻也是官,從前又常在宮中行走,官場宮里的規矩他自是了如指掌,什么事該好奇,什么是該探問,他心里有一桿秤。
他收回手,垂下眼瞼,恭聲說道:“恭喜王妃,王妃是喜脈,并非身體不適。”
“幾個月了?”蘭芮緊緊的盯著杜醫正。吳王明言杜醫正是可信之人,但事關重大,她不得不謹慎小心。
杜醫正心頭一跳,無喜無驚,只是追問月份,顯然王妃早已知道自己有孕。他將頭越發的低垂了幾分,略一思慮,說道:“近三個月了。”
聽得答案,蘭芮松了一口氣,兩個半月前是三月中,那時吳王還在京城,杜醫正果然是心思通透的。但那時鳳姑姑同樣在壽春院,她當時沒曾想自己懷孕的日期會出現偏差,月事上頭并未避諱過鳳姑姑,換言之,鳳姑姑知道她那時不可能有孕。她只能將日子押后,皇上知道她去過福建,且她曾在福建露過面,有心人很快也會知道,至于她去福建的緣由,肯定心中各有猜測,但她有孕的事情卻是順理成章。
“我有孕事情先壓下,等半月后再宣揚出來,那時杜醫正可知道月份上頭如何對人言說?”她從福建回來耽誤了半月。
杜醫正這時有些摸不準,便不敢亂言,“請王妃明示。”
“一個月。”蘭芮說道。
幾乎沒有停頓,杜醫正便恭聲應道:“是。”
蘭芮將害口的事情跟杜醫正講述了一次。
杜醫正笑道:“倒不用去太醫院尋,這樣的方子下官腹中便有,下官即刻就寫來給王妃過目。”
“那就有勞杜醫正了。”蘭芮笑道。
“王妃如此說,真是折煞下官了。”杜醫正謙遜兩句,正了臉色,“王妃有孕,須得時刻留心,身邊斷不能沒有大夫。如王妃信得過下官的醫術,下官斗膽請求搬入王府,以便時刻照應王妃及小郡王。”
蘭芮略微驚訝的看向杜醫正。杜醫正如今住在王府后巷,距王府不過一刻鐘的距離,他卻主動提及住在王府,這是主動將自己放在了她的眼皮底下,他如此做,顯然是為了表明立場。
“杜醫正的醫術在宮內外有口皆碑,又深得王爺推崇,我自是信得過,只是,王府中如今沒有空置的院落,一時又騰不出來.......杜醫正還是暫且住在原來的小院吧。”蘭芮笑說,杜醫正有此決心,住在哪兒已經不重要,且他如今所住的小院是王府的、所用的人是吳王安排的,她沒必要欲蓋彌彰讓杜醫正搬進來。
杜醫正有些意外,不過卻沒有表露,說道:“是。那下官這就出去寫方子。”
說著便出了花廳,玉桂跟出去侍候筆墨,不一時拿了方子進來。
蘭芮略看了看方子,抬眼問玉桂:“你何時去威武胡同?”
玉桂答應了替平海衛指揮使夫人捎土儀,聽得蘭芮問,想了想:“奴婢原打算過兩日,壽春院的事情稍微理順了再過去。”
蘭芮道:“馬上就去吧,回來時去一趟槐樹胡同,讓娘親找個可靠的人幫著把藥抓回來。是了,抓藥時多跑幾家,問問這藥有孕的人可吃得。”
玉桂眨眨眼,有些奇怪:“王妃,治害口的藥,于有孕之人肯定沒有妨害……”突然心中一動,忙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
“讓林文送你去。”
玉桂走后,蘭芮回上房小睡,忙碌了一上午,又有孕在身,頭方沾著枕頭雙目便再睜不開。
再醒來時玉桂已經回來,正坐在床踏上做針線,聽得有動靜,忙起身將大迎枕墊在了蘭芮身后,“奴婢送東西過去,表少奶奶很驚訝,想了半日才想起有這么位親戚。表少奶奶還說,她也只是聽嫁去魏家的姑母說過,并不曾見過面。”
蘭芮點點頭:“你怎么跟大表嫂說的?”
玉桂笑說:“依著王妃的吩咐,只說東西是山青捎回來的,旁的一句也沒多說。表少奶奶還玩笑說這魏氏有些本事,連王爺跟前的人都請得動。”
蘭芮笑了笑。如此說來,大表嫂那邊還不知道她去了福建。也是,這時畢竟不比前世通訊發達,她雖在福建露了面,但要傳到京城總還需要時間。
“藥抓回來了嗎?”
“抓回來了,是榮姑姑去的,榮姑姑跑了五家,大夫都說是滋補的方子,于有孕之人無礙......不過,每位大夫都說,這方子上肉桂用的多了些。”
滋補的方子,其中一味藥劑量有變......蘭芮沉吟了下,說道:“你親自守著煎,綠枝她們幾人問起,就說我這些日子疲累,讓杜醫正開了服滋補的藥。”
杜醫正的藥果然有效,喝了兩次,她害口的癥狀減輕了許多,一服吃完,前些日子的干嘔惡心便沒再出現。
蘭英蓮那邊掛著這事,隔日遣榮姑姑來了趟,聽得藥極有效果,也放了心。
這兩日中,蘭芮收到了吳王送回來的信。信是山青拿回來的,具體如何送回來的蘭芮不得而知。薄薄的兩頁信,滿紙都是詢問她身子的言語,只在最末一句說了自己福建一切安好,讓她無須擔心。
看完信,她輕輕一笑,多日提著的心略往下放了放。
衛王及胡春意雖說以休養的名義出京,看著是皇上的恩賜,但便是衛王府中稍微有些頭腦的下人,也知道自家王妃受了娘家的牽累,以至于連累自家王爺也被皇上不喜,皇上這是將兩人驅逐出京。
“開了年荊州的王府建成,咱們就要跟過去,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哎”
“這輩子只怕都回不來了。你還好,就你一人,哪兒不是過日子?我的娘老子都還在侯府當差,這一去,恐怕到死也難得再見上一面。”小丫頭說著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快別哭了,讓人看見說給了洪媽媽聽,洪媽媽正不得勁,你我不死也得脫層皮。”抬眼看見一張肅穆的臉,愣了愣,“鳳姑姑安好。”
鳳姑姑看了看兩人,略頷首,“這事還未成定局,說不得還有轉寰,你們在這里掉金豆子還太早了些。”
兩個小丫頭睜大了眼睛,眼前這位可是從坤寧宮出來的,她如此說,肯定不是空穴來風。前頭說話的小丫頭面露恭謹,“姑姑這話是何意?”
鳳姑姑笑了笑,轉身進了屋。
兩個小丫頭面面相覷,好一時,方才落淚的小丫頭哼了聲:“王妃將咱們撥到她身邊服侍,還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說到底,她還不是個服侍人的”
“你快住了口罷洪媽媽有事尋我,我去去就來。”
胡春意無精打采的聽洪媽媽回話,末了不耐煩的說道:“不過是隨口一句話,你竟還真當回事來回我。”
“王妃,春和素來機敏,她說鳳姑姑說的很肯定,不像是為了安慰她二人隨口說說的。王妃當初讓春和去服侍鳳姑姑,不就是看在她為人聰明伶俐么?”洪媽媽苦口婆心的勸道,她一身的榮辱都在自家王妃身上,自家王妃就這樣去了荊州,王爺那里一輩子都抬不起頭,“要不,奴婢去套套她的話?”
胡春意嗤笑道:“她是坤寧宮的人,她的話哪里是那么容易套出來的?”
“那倒也未必。”洪媽媽聽出胡春意口氣松動,又道,“她是坤寧宮出來的不假,但被皇后娘娘送到了吳王府,吳王妃卻將她送到衛王府,等于是一腳踢出了門,她在皇后娘娘那里如何交代?她透出這樣的口風,說不得是在替自己尋找退路呢。”
胡春意臉上不以為然的神色漸漸斂去,想了想,“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你去探探也無妨。”
洪媽媽備了酒菜請鳳姑姑。酒過三巡,鳳姑姑雙頰酡紅,舌頭似乎比平日僵硬,一句話非得分三四次才能說完。
洪媽媽見時機正好,堆笑說道:“也不瞞姑姑,每日在姑姑跟前服侍的春和是我的干女兒,我今日從她口中聽得一些話,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便來問問姑姑……姑姑似乎斷定王爺王妃去荊州休養的事情有轉機?”
鳳姑姑搖頭不語。
洪媽媽了然一笑:“姑姑既然開了口,不如一齊說了吧,我們王妃那里,一定記得姑姑的好處。”
鳳姑姑的頭比方才搖得急了些:“我整日在王府,哪里知道什么?我不過是看那兩個小丫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便心生同情,想安慰安慰兩人。”
洪媽媽仔細分辨她的神色,見她不似說謊,暗道了聲晦氣,臉上的熱切淡了許多。
鳳姑姑自顧自的往下說:“姑姑也無需擔心,皇上最是重情義,等過些日子氣消了,自會召王爺王妃回京。你看吳王妃便知道,吳王妃任性妄為,借皇上體恤她,讓她去通州休養的時機悄然去了福建,皇上還不是將此事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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