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蘭芮輕聲應道,吳王揚聲傳飯時,她用左手撫摸著腹部。前世剛結婚那會兒,她很想有個孩子,但賤男總說時機不合適,說不想孩子生下來就受窮,她當時覺的有道理,便放棄了懷孕的打算。后來有錢了,賤男卻和別人生孩子去了……她輕輕的擺了下頭,將思緒拉回來,現在終于懷孕了,驚慌和害怕過后,心里更多的還是歡喜。
一個月,有多大?
一個月……腦中又將這個時間過了遍,她撫摸腹部的手突然停了下來,“王爺!”
“你喚錯了。”吳王含笑糾正她,抬眼見她一臉凝重,微覺詫異,斂去笑問,“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不是。算算時間,這孩子是那次……”蘭芮頓了下,這些話出口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在上谷胡同有的,那時王爺不應該在京城。”
“我問過大夫,一個月的時間只要安排得宜,前后去掉半月,很容易掩飾過去。”吳王渾不在意的一笑,“先前的那幾位大夫我都留在外院,你回京時將他們合家帶回京城,對外只稱是為了照顧你肩上的傷,到了京城后,你將他們交給賀達山,由賀達山安置在河北的莊子上去住著,過兩年等這事淡下去了,再讓他們回福建。”
原來他早想到了,蘭芮看著他:“王爺的意思是要暫時瞞下妾身有孕的事情?”
吳王微微頷首,“回京之后休養二十來日,再由杜醫正替你診脈,而后將有孕的事情宣揚出來,至于如何說,你先交代清楚就是。杜醫正雖還掛著太醫院的職,但父皇將他指派到王府,不再替任何人診病,他絕不會亂說的。只是杜醫正擅長的是兒科,我到底不放心,是了,鄭太醫擅長婦科,你不用避諱他,他如今吃著王府的供給,又與杜醫正住在一處,到時杜醫正如何說,他決計不敢反駁。”
杜醫正算得上是吳王府的人,而鄭太醫因朱氏哮癥的事情,惹得皇后不喜,他住在吳王府,可以說他是證人,是吳王手中的一張牌,反之也可以說是吳王庇護了他,他如果不笨,必然知道離開吳王府重回太醫院后不會有好結果。因此這兩個人蘭芮都不擔心,想了想,她道:“還有鳳姑姑,妾身這次來福建,是將她支去了衛王府,妾身若傳出有孕,衛王妃就有了借口將她送回來。她是燕喜媽媽,又深蘊醫理,妾身將孕期瞞報一月,肯定逃不過她的眼睛。”
孕事來得突然,吳王又要操心軍情,一時還沒想起鳳姑姑來,聞言劍眉皺了下,旋即說道:“隨意找個借口不讓她近身就是了。原本覺的壽春院無事不可示人,將她留下可以安皇后的心,我這才隨意將她放在了身邊。如今你有了身孕,而她是皇后的人,你不放心讓她服侍也說得過去,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只要大面上過得去,沒人會去較真。若是你還不放心,看親戚里有沒有有孕的,將她送出去就是了。”
蘭芮點了點頭。吳王語氣輕松,但她明白,隨意將鳳姑姑打發出去皇后心里必定不高興,但是,比起孕期對不上,吳王擅離福建,欺君之罪這些來,皇后的不悅反倒算不得什么了。
這時山青送了飯菜進來,隨山青進來的還有玉桂。
兩人就都沒有再說話。
山青將飯菜挪到小炕桌上,蘭芮微覺詫異,“福建不興盤炕,哪里來的炕桌?”
吳王笑說:“我讓景園找回來的,你不方便下床,炕桌用起來方便。是了,景園找稀奇玩意是一把好手,這兩日你有想吃的就讓他去買。”
說著景園,景園就在外面叩門了,“王爺,寧大人求見。”
吳王回身看蘭芮,似乎很不放心,蘭芮笑了笑:“王爺快去吧,妾身這里有玉桂就行。”
吳王遲疑了下,點了點頭,又囑咐了幾句,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他走后蘭芮才留意到玉桂,臉色煞白,眼底泛青,樣子十分憔悴。去荒島時,她想玉桂幫不上忙,就將她留在了客棧,想來是在她受傷后才被吳王接過來的。蘭芮暗暗嘆了口氣,玉桂肯定是憂心她的傷情才成了這樣子的。
玉桂見王妃看自己,輕喚了聲:“王妃……”話才出口,淚珠子已經滾出來眼眶。
蘭芮嗔道:“哭什么哭?我這不是好端端的么?”心里卻是微微酸澀。
一旁的山青扯了把玉桂,低聲說道:“王妃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你卻惹王妃傷心……”
“哎呀,奴婢罪該萬死,大喜的日子,奴婢真是糊涂了!”玉桂嘴里顛三倒四的說著,手不住的擦拭眼角。蘭芮懷孕的事情進門前山青就跟她說過,她一直盼著,聽后自是歡喜異常,可見著蘭芮后,她想起蘭芮肩上的傷,又忍不住落了淚。
蘭芮含笑看著她:“瞧瞧,到底還是小孩子的性子,眼里笑著,臉上卻掛著金豆子。”
說得玉桂反而不好意思,低著頭去幫山青抬炕桌。炕桌放到床上,魚片粥濃郁的香氣飄到蘭芮鼻端,她只覺胃里翻騰,忍不住干嘔起來,與在船上時聞著火油的味道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玉桂忙替她拍背,山青一愣之后將炕桌端到了門外。
沒有吃飯,只是嘔了兩聲,并沒有吐出東西來,蘭芮接過玉桂遞上的茶水簌了口,而后長吁了口氣。原來在船上并不是火油太難聞,是她有了妊娠反應,只是這才剛一個月就干嘔也太矯情了些。
“王妃,您昏睡了一天一夜都沒吃東西,這可怎么辦?”玉桂平常以聰慧沉穩見長,可說到底還是沒出嫁的小姑娘,如何服侍孕婦她可是一點經驗沒有,此時拿不出主意只能干著急。
重新回來的山青也是一臉的憂色,“要不,小的讓廚房另做幾樣菜來,王妃好歹吃些。”
蘭芮無力的搖搖頭,“將方才的那些菜一樣樣的拿進來,我看看哪樣想吃。”
山青忙去了,一番忙活下來,只一道釀豆腐勉強覺的不錯。實在太餓了,蘭芮就著釀豆腐吃了兩碗白飯,只是右手不能動,用左手費了好長時間才扒完。
用了飯,山青將碗筷收拾下去,蘭芮想著玉桂方才說她昏睡了一天一夜的事情,就問道:“我真的昏睡了一天一夜?”
玉桂服侍著蘭芮躺下,“是啊。奴婢過來就看見大夫進進出出,端出去的血水一盆盆的,嚇得奴婢腿都軟了……”想著當時的情景,她的眼淚又在眼眶里滾,“王爺一直守著王妃,連眼都不曾合一下,奴婢幾次進來請王爺去休息,王爺都不理會……”
蘭芮微微動容,回想吳王方才的樣子,她剛才顧著懷孕的事情沒太留意,現在想來,臉色似乎比平常青些,倒是不像玉桂,一眼就看著就是一夜沒睡的樣子。
“這里是哪兒?”
玉桂道:“聽山青說,這里原是平海衛衛所衙門,抗倭大軍來了福建后,衛指揮使寧大人就騰了出來,交給了抗倭大軍做指揮所,王爺從前就住在這里。”
不知受傷失血過多還是懷孕的原因,說了一會兒話,蘭芮就覺的很困,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再次醒來時,房內灑滿了夕陽的余暉,青磚地上鋪了一層朦朧的金光,別有一番意境。
玉桂一直守著旁邊,見蘭芮睜眼,笑著說:“王妃醒了?”
蘭芮點點頭。
玉桂又道:“寧大人的夫人求見,在外面侯了半天了,王妃是見還是不見?”
“不見,就說我身上有傷,容易疲乏。”蘭芮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玉桂依言去了,不一時又回轉,手里捧了一只精致的木匣子,“寧夫人送了一支百年的野參來。”打開給蘭芮看了看就擱在了一旁,“倒真是巧,這寧夫人也是江南魏家出來的,跟表少奶奶的姑父是堂兄妹呢。”
“魏家?”蘭芮打起了精神。玉桂口中“表少奶奶的姑父”指的是娶了于惠宜嫡親姑姑的魏鵬,這魏鵬與趙王妃是同宗,雖隔著幾輩,但算起來也是堂兄妹,如此算來,那這寧指揮使的夫人魏氏也與趙王妃有親。想到此,蘭芮問道,“她主動跟你說的?”
玉桂點了點頭,“寧夫人送了一支百年野參,百年野參是有價無市的東西,奴婢總不好意思拿了就走,便與她客氣了幾句,一來二去的就說到了這上面來。不過確實是寧夫人先提起的。”
蘭芮笑了笑,這魏氏倒是有意思,不提與趙王妃有親,偏提了魏鵬這頭的關系,拐了幾道彎來與她認親戚。
“若是她下次再來,就請她進來吧。”
玉桂應下,又問:“王妃,您想吃什么,奴婢好告訴山青,讓廚房先備著。”
她這樣一說,蘭芮還真覺的餓了,便認真琢磨起來,只是菜名才從腦中過了過,她胃里便覺的不舒服。
“讓廚房做些白粥,就是那種什么都不擱的。”
“王妃總吃白粥怎么行?”玉桂很擔心,“不如,還是讓廚房做釀豆腐吧?”
“也行。”蘭芮暗暗擔心,前世一個同事,從懷孕一個月起一直吐到臨產,她不會也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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