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087章心事(二)
第087章心事(二)
迎上蘭芮希冀的目光,蘭淵笑說:“三妹妹不愿意的事情,無人能強迫,這事我自會處理,三妹妹只管放心。”
蘭芮知道大哥的性子,看似漫不經心,但一旦他給出允諾,那就會竭盡全力去辦,記起他明日就要去北疆,到底還是有幾分疑慮:“我肯定相信大哥,只是大哥明日午時就要啟程去北疆,只怕時間來不及。”
“幾個時辰也可以辦很多事情。”蘭淵不想這些煩雜的事情擾了她的心,沒有細說下去,轉而問,“你見過了姑姑?”
蘭芮點頭。
見她沒有絲毫異樣,蘭淵也有些遲疑,一時不知怎么開口,只看著她,思及橫在兩人中間無法逾越的那一座山,他眼中的光彩越來越暗,最后輕吁了一口氣:“妹妹與姑姑長的真像,一樣光潔的額頭,一樣高挺的鼻子,一樣清亮的眸子……妹妹這一次總該相信大哥從前的話了吧?”
蘭芮胡亂的點了點頭,大哥開口提及姑姑時,她就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么,只是她不明白他為何對這事這樣上心,好像一定要證明姑姑是她親娘似的。
她終于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
蘭淵張了張口,心中千言萬語,到嘴邊卻成了“沒有特別的理由,好奇心作祟而已。”
這樣的話沒有說服力,蘭芮不相信,但她一向秉承的原則是,別人不說,她就不去追問。
兩人閑話一陣,蘭淵望著窗外的日頭,“我還有事,這就先回望月齋。”說著站起身往門外走。
蘭芮送他出去,一面走一面說著:“聽說北疆那邊冬天比京城來的早,過兩個月就該冷了,大哥不要操心過冬的衣裳,我這里會讓人張羅,做好之后,讓慶和想辦法給大哥送去。”
“好。”絮絮叨叨的話,匯成一股暖流,涌入蘭淵心底,讓他四肢八骸都覺熨帖。
蘭芮在清風館門前止了步,看著頎長的身影走遠,她轉身回房,拿出紙筆列單子,將自己所能想到而邊疆又匱乏的物品寫下來,大到赤狐襖子小到擦臉油,她都細致的記在幽蘭紙箋上。她想托大哥帶去北疆給姑姑,當時姑姑走的急,這些東西根本沒時間預備。
她也說不清為何對姑姑這樣上心,不清楚是因為知道了姑姑是這副身體的生母,還是覺的姑姑一個女子卻終日守在苦寒之地,單純的同情她……
寫完,叫來玉桂,讓她給趙大財送去。
玉桂識字,瞟了一眼手上的單子,“三小姐,現在才七月,赤狐皮襖只怕不好買吧?”
蘭芮恍然,拿回單子,將前面五項圈起來,“一時忘了跟你交代,這幾樣箱子里有現成的,不用買,你送了單子回來,開箱整理出來就是了。”她的高矮胖瘦和姑姑相仿,皮襖不是夏天的紗衣,無需貼身,只要長短寬窄大致合適就可以。
玉桂應下,用裁紙刀將單子一分為二,而后拿著需要采買的那一半單子轉身出門。
蘭淵從清風館出來,徑直去了勁松居。
“你怎么不多歇一會兒?”老太太在佛堂誦經,看見蘭淵,心疼不已。
蘭淵在老太太身側的另一個蒲團上坐下,“孫子有話與祖母說。”
老太太側頭看著他,他臉上的凝重似曾相識,片刻后她就想了起來,是去北疆前,他拒絕于家的婚事時,那時他臉上也出現過同樣的神情。
她揚聲讓門外的錦橙守著門,這才緩緩開口:“前一次咱們家失禮,難得于家不計前嫌還愿意與咱們家議親,你就不要說那些沒用的,聽我的話,盡快成親,守著惠宜好好過日子。”
“我不想娶于家小姐。”蘭淵態度堅決,一如他去北疆前。
老太太目光清冷:“不娶惠宜,你想娶誰?惠宜品貌性情,哪一樣都是京畿小姐中拔尖的再說,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就有做小輩的說話的余地?反正兩家都已經下了定,交換過生辰八字,你答應也罷,不答應也罷,這門親事都不能更改”
蘭淵沒想到事情進展這樣迅速,兩家已經下了小定,暗暗著急,當初他接到蘭芮的信,一刻不敢耽擱就去求鐘大人,從鐘大人手中討了一個回京押運糧草的機會,卻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不僅如此,還橫空殺出了一個衛王。
“我誰也不娶”
“你想悔婚?讓蘭家落一個不講信義的名聲?你想孤獨終老我管不著,但也得替家中的弟妹著想有你悔婚在前,還有誰家敢與咱們議親?”老太太竭力忍著,但心底的氣依舊蹭蹭的往上涌,她不明白,每次提到婚事,這個溫文爾雅的孫子馬上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蘭淵一時語塞,于家官至禮部侍郎,職位上雖不及蘭家,但于家在浙江是大族,世代有人入朝為官,牽牽絆絆,滿朝故舊,這門親事的確不是說悔就能悔的,一旦悔婚,輕則使幾個弟妹的婚事受阻,重則影響蘭家在朝堂上的聲譽。
老太太他遲疑,放緩了語氣勸道:“祖母活了大半輩子,自認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你相信我,惠宜真的是個好姑娘。”
“祖母,孫子有一事不明白,請祖母直言相告。”蘭淵盡力讓自己的語氣漫不經心,“孫子聽了些傳聞,說三妹妹并非我的親妹妹,而是我的表妹。”
老太太一滯,很快反應過來,“這些辱沒咱們蘭家門風的瘋言瘋語是從哪兒聽來的?”
蘭淵堅持:“請祖母直言相告”
老太太看著自己的孫子,“告訴你什么?你是蘭家的嫡子,這個家還得靠你來支撐你應該知道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你更應該知道,凡是有損于家族聲譽的事情,都要極力遮掩,而不是刨根問底的挖掘出來讓世人恥笑我來問你,你說你三妹妹是你表妹,那她是誰的孩子?若是外人聽著這話,心中是不是也有同樣的疑問?”
蘭淵神色黯然,父親這一輩三子一女,表妹,唯一可能就是姑姑的孩子,而姑姑自今云英未嫁。
“蘭家在忠州也不是小家小戶,與咱們家有親的也有十來家。”這個想法在他心中盤桓了許久。
“然后呢,告訴世人三丫頭是地位卑賤的養女?這于蘭家有什么好處?于三丫頭有什么好處?于你又有什么好處?”老太太追問著,氣勢凌厲,“你要記住,沒有任何好處的事情不用去做。”
她說完,心中隱隱不安,可又想不透是什么。
蘭淵沉默。祖母每一句話都說的沒錯,他是蘭家的嫡長子,他肩上擔負的是蘭家興衰的責任,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更不能任意而為,最重要的是,他不忍心將她身份揭開,置于世人嘲笑的目光下。嫡親的祖母尚且覺的她的存在辱沒了蘭家的門風,何況旁人
難道,他真的只能妥協?
“我和林夫人說好了,等北疆的戰事平穩,立刻就寫信給你父親,讓他放你回京成親,你父親和我一樣希望你早日成親,肯定不會反對。而且你位卑職低,皇上那里不會因你成親的事情撥了咱們蘭家的面子。”老太太目光沒有離開孫子,見他不像剛才那樣堅決反對,就知道自己的話觸動了他,想通只是早晚的事情。
蘭淵不置可否,木然起身,與老太太辭別。
老太太微微頷首,目送他出門,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下一凜,轉瞬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
回到望月齋,楊桃和慶和早已等候在院門上,兩人將蘭淵迎進去,事無巨細的將這半年家中的事情與他說了一次。聽到有人通過慶和給蘭芮送傷藥,他眉頭不由自主的緊緊皺成一團,冷眼看著慶和:“你跟在我身邊不是一日兩日,沒想到我才走半年,你就忘了分寸三妹妹有什么反應?”
慶和縮了縮身子,恭聲回答:“就說讓小的以后不準再接,又讓小的去查一查到底是什么人送的。”
“那你查出沒有?”
“還沒有……”察覺蘭淵不悅,他趕緊說出心中猜想,“那個青衣小廝給了小的傷藥之后,小的沒有立刻回家,而是躲在暗處跟了一段,他在轉角的地方上了一輛青幃驢車,那趕車的車把式小的瞧著眼熟,細想一下覺的有些像安陸侯府的人,記得那一次安陸侯夫人來家做客,小的在門上晃眼見了一下,當時他與同來接安陸侯夫人的胡二少爺在一起,只是小的記的不太真切,又沒有證據,就沒有敢拿這些似是而非的話去回三小姐。”
“胡二少爺?胡二少爺……”蘭淵連吟兩次,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沉思良久,“楊桃給我準備紙筆,慶和去備車,我要出門一趟。”
慶和應聲出門,楊桃遲疑著未動:“大少爺,你才回來又要出去,當心身子受不住。”
蘭淵看了她一眼。
楊桃趕緊垂首,躡手躡腳的去了書房。
第五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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