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剛要走,雙燕就急匆匆的出來了,見蘭芮看她,福了福。
“二小姐說想吃果子,讓奴婢去市集買一些。”
“買果子?”蘭芮眉頭一挑。她隔五日便要來一次,便給了這里負責廚活的蔣婆子一些錢,讓她買菜時帶些時鮮的水果備著。有時她也會從家中帶一些糕點來。
因此就算他們來的匆忙,可并不是沒有擺盤的果餅。
夏至時常隨蘭芮來此,也知道這里不缺水果,也是滿腹疑惑。
雙燕笑著解釋:“蔣媽媽算準三小姐要來,一早就去買了新上市的櫻桃,只是她不知二小姐他們要來,只買了小小的一竹筐,收拾出來,只裝了兩盤子。二小姐見了,就說不夠,吃了兩個,又說這櫻桃太酸,讓奴婢去買些旁的果子來吃。”
蔣婆子是魯先生雇來的,并非蘭府的下人,為人誠實敦厚,就是過于節儉了些。每次給她的買果子的錢,她總會退一些回來,說是買的太多,怕吃不了壞掉可惜。
蘭芮前世出自普通人家,又嫁了個一無所有的賤男,世道的艱難體會深刻,見她這樣,也就由她去了。
“你讓趕車的趙大叔去吧。這里離市集有七八里地,你又不常出門,免得走迷了道。”
雙燕應下,卻沒走,為難的看著蘭芮。
蘭芮明白過來,蘭茉說要買果子,卻沒給錢。她便道:“去問玉桂取銀子,是了,讓趙大叔見著野味就看著買一點,若是沒見著,便買四五只兔子回來。”
雙燕走了。
蘭芮進了房中。
蘭蕓一見她,笑著招手:“三姐姐快來,這櫻桃又大又紅,比我前幾日在家中吃的甜許多,你也來嘗嘗。”
蘭芮莞爾,走過去坐下。在蘭家,除了蘭淵,只有蘭蕓對她還有幾分真心。
蘭蕓撿了一顆最大的遞到蘭芮手中。
蘭茉見了,輕輕一笑:“六妹妹凡事都想著三妹妹,你看,就是吃櫻桃,也將大的給三妹妹留著。”
蘭芝和蘭波聽了,都笑了起來。
蘭芮也跟著笑了笑,目光卻落在蘭茉跟前的青花瓷碟子上。
滿滿的一碟櫻桃核,卻嫌這櫻桃酸。
蘭蕓畢竟才十歲,面子薄,聞言臉上一紅,立刻給每人各選了一顆。
屋中之人又都笑了起來。
櫻桃吃完,蘭芮招呼人進來收拾。
見進來的是雙燕,蘭茉面色一沉,疾言厲色的斥道:“不是讓你去買果子么?你怎么還在這里?難不成因我不是你的正經主子,還使喚不了你?”
俗話說打狗還看主人,蘭茉卻當著蘭芮的面斥責她的丫頭。
屋中的氣氛頓時凝滯。
各人也神色各異。
蘭芮面沉如水,冷冷的看著蘭茉。
蘭蕓瞠目結舌,蘭芝亦是驚訝,可卻難掩眼底的幸災樂禍,蘭波抿嘴不語。
雙燕一愣之后慌忙解釋:“奴婢讓趕車的趙大叔去買了……”
蘭茉似乎并未覺的自己的行為不妥,不待雙燕說完,冷聲打斷她:“讓你去,你卻使喚旁人!真是長了一身的懶骨頭!”
“二姐姐!”蘭芮提高了聲音,成功讓蘭茉閉嘴,才淡淡的道:“是我讓趙大叔去的,這里離市集太遠,雙燕一個女孩子,來去不方便。”
蘭茉沒想到是蘭芮不讓去的,怔了一下,但見屋中幾人都看著她,惱羞成怒,冷笑道:“不過是一個丫頭,也值得你這樣想著。”
蘭芮不想說“丫頭也是人”之類的話,就是幾百年后,也并非“人人平等”,更何況是現在,她說出來,只會徒增人笑話罷了。她只看向蘭茉身后的白芷,“雙燕我這里還有旁的差事給她,對了,二姐姐若是嫌趙大叔買的果子不合口味,不如讓白芷去一趟吧。”
“她才來頭一次,又如何知道市集在哪里?”
“雙燕也未去過市集。”
蘭茉一時詞窮。
蘭蕓見了,就笑道:“買果子而已,誰買不是一樣?二姐姐與三姐姐為這點小事置氣,何苦?”
蘭芝也附和著:“是啊,都是一家人。”
蘭茉哼了一聲,氣呼呼的轉過頭去。
蘭芮在心中輕輕的嘆氣,若是讓蘭茉這般賭氣回去,文夫人那里還不知會出多少事端,她就笑道:“都是我的錯,沒與二姐姐說清楚。”她親自執壺與蘭茉續了茶,端起來遞到她跟前,“二姐姐消消氣,來,吃茶。”
忍一時氣,換一陣安寧,她還是愿意的。
眾人都看著……
蘭茉到底接了茶盅,“誰生氣了!”
蘭蕓就笑道:“我們都知道二姐姐是最大度之人,三姐姐、四姐姐,你們說是不是?”
蘭芮笑笑,沖眼眶濕紅的雙燕使了個眼色,讓她先出去。
蘭芝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鬧了這么一場,就再沒了方才的語笑嫣嫣的氣氛,但誰也沒說走,只竭力維持著。
玉桂端了蘋果和鴨梨進來。
可沒人去看。
玉桂擺好,與蘭芮道:“三小姐,兔子買回來了,蔣婆子不知如何腌制,請你來看一看。”
蘭芮與眾人致了歉,隨玉桂出來:“什么事?”
她不善做菜,玉桂知道,又怎么會問她如何腌制兔子?用這個借口將她叫出來,肯定是有事要與她說。
玉桂道:“趙大叔回來的路上,被人攔住馬車,塞了一包東西給他,說是給三小姐的,奴婢放在廂房,三小姐是不是去看看?”
蘭芮點了點頭,到廂房,入眼的就是一個桃紅色的潞稠包袱。
玉桂三兩下解開。
里面是一件桃紅色的漳紗裙子,裙子的每個褶皺處都繡著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兩人看著,赫然色變。
這件裙子,是那日蘭茉去鳳仙樓時穿的。
玉桂看向蘭芮,吶吶的道:“這……三小姐,這怎么辦好?”
蘭芮將裙子攤開,雖早已干透,可上面還留著一圈圈斑痕。
“真是說給我的?”
玉桂點頭。
“二”和“三”發音相差甚遠,很難聽錯。
蘭芮沉吟半晌:“趙大叔可知道攔車的是誰?”
玉桂答道:“趙大叔說前頭那人十七八歲的模樣,衣著華麗,一看就是貴介公子。”
十七八歲的貴公子……
這事都過去了兩月,難不成胡家還不死心?
蘭芮心中一動,突然就想起了蘭茉方才的言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