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飛亦皺眉道:“我就是這么說的呀,可是我老婆又講了一堆關于布施功德的道理,問我怎么反駁?她其實也是有點騎虎難下,但希望我能徹底說服她。”
成天樂搖頭道:“想強勸并不容易,不僅是讓她明白過來,而且需要她下決心去自我否定所付出的代價與努力,這對誰來說都很難。比如我們經常遇到一些人,如果你不認同他們的某種觀點,他們所重視的其實并不是你的想法,而是感覺你否定了他這個人。因為人們很多時候,還真是就靠感覺活著。
所以他們和你討論的觀點時候,比較的并不是誰更有理性,更講事實、道理與邏輯,而是比較誰更有耐心,更能糾纏到底,甚至觀點與事實本身已經不重要了,他們要否定的也是你這個人、要符合他們所下的定義,才能得到自我的肯定與滿足。哪怕網上討論一些純粹屬于個人體驗的話題,也時常會碰到這種情況,更何況是這種事情呢?
通常情況下,精神正常、心理很健康的人一般不會這樣。但你在傳銷團伙里呆過,要知道如果按照他們的的思維方式思考,又怎么容易說服對方呢?就算你在家里對愛人搞的勸說工作,恐怕也早在人家的預料之中,提前就下好套了。
人家會說,這就是修持中的業障,會不斷有人來干擾和阻止你們、提出種種質疑,你們不要生氣也不要灰心,要用大慈大悲之心來說服和感化這些人。讓他們最終也能投入佛法的懷抱中,這也是修持、這也是功德。”
于飛點頭道:“是的是的。那伙人早就這么說過。說什么你們的家人或朋友可能會不理解,因為他們尚不了解佛法的偉大。這是我們應該面對的業障。要用耐心和堅定去改變與染化他們……”
成天樂:“這是在偷換概念,佛法是否偉大,與你捐多少錢財給他們有必然的關系嗎?搞傳銷只是在利用人們的貪念,告訴人們只要重復簡單的欺騙模式,就可以獲得巨大的成功。而這伙借傳教騙錢的家伙更可惡,不僅是利用有些人內心的不安與困惑、還有對神秘事物的向往,更是在榨取與揮霍人們真正的善意。
比如宣揚借錢做功德,讓人們變賣家產或舉債捐錢給他們,這未免太狠毒了!這樣的錢菩薩能收嗎?假如收了話。那是菩薩嗎!我相信你愛人是個非常善良熱心的人,她為他們做了那么多事情,并不為個人私利,還將你們兩口子省吃儉用攢的錢也捐給了他們。恰恰是對她這種人欺騙與利用,是最不可容忍的。”
這些話有的是成天樂說的,有些是小韶在神念中借他之口說了出來。于飛連連點頭道:“對對對,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一下子就聽出了問題。但現在陷進去的是我老婆,我勸了半天她還在干。五千美元也就算了,可別把人也搭進去!”
成天樂:“搭進去的可不是她和你家那五千美元,別忘了你愛人還是一個活動召集人,聯系了很多同學朋友都去聽那個寬廬尼姑的法會。這么做也是幫兇的性質。但很多人在做這種事情時,出發點卻是善意,他們真的相信自己在廣布功德。就算有時候發現了不對勁。也得盡量說服自己去相信,這才是最令人頭疼的情況。”
于飛:“對呀。我怎么沒想到這茬呢!回去之后就得告訴我老婆,如果那幫人真在騙錢。她就等于在幫著他們在行騙。如果將來有人回過味來找他們算賬,首先就得找到她頭上!我老婆這人膽子小,說不定就不敢干了。”
成天樂:“在自己家面對你愛人一個,你可以這么試試,但還有那么多人又該怎么呢?你可清楚,那個寬廬尼姑什么時候到西雅圖?”
于飛:“據說還得等好幾個月呢,現在只是在預熱造聲勢,將這個三無禿尼私下里傳得越來越神乎,到時候場面才夠轟動嘛!”
成天樂:“有些事情看上去實確是愿者上鉤,表面上看并沒有拿刀逼著人們去做功德,人們都是自覺自愿的。但這并不代表設局行騙者不可惡,如果遇上了,有些事該做還是得做。更何況這伙人與我們還有點關系,如果那寬廬尼姑來到西雅圖,你可能會在她身邊見到一個老熟人,就是當年傳銷團伙里的云領導云少閑。”
“什么?云少閑!”于飛吃驚的叫出聲來,猛的跺了一腳剎車,扭頭看向成天樂。
成天樂不緊不慢的說道:“你還記得沈四寶嗎?當年與我們一起也在傳銷團伙里呆過。他最近就在追查云少閑消息,還托我幫忙打聽,沒想到卻在你這里得到了線索。”
成天樂告訴了于飛云少閑的種種“事跡”,傳銷團伙被端掉之后,此人曾在內地搞起了靈修培訓班,后來又和一個自稱是菩薩轉世的尼姑混在一起,跑到國外來“弘揚佛法”。而那個臺灣尼姑就叫寬廬,他們的組織便是德功山。
于飛在網上搜索的那些材料,沈四寶早就查過,可是除了種種的神跡宣傳之外,并沒有這個組織的核心成員的行蹤線索。而聽于飛的介紹,他們平時都是以私人聚會的形式搞“弘法活”動的。至于寬廬和她身邊的“護法金剛”云少閑等人,更不會輕易露面,就連所謂的弟子們平時也不知道他們在哪里。
今天真是巧了,成天樂偶遇于飛恰好得知了線索,那個寬廬尼姑幾個月后要來西雅圖,而云少閑很可能也會現身。于飛一提到云少閑,恨得是咬牙切齒,沒想到他從中國跑到美國,竟然還是沒有躲過這個人的禍害。那個德功山是什么東西,此刻已不言而喻了。
繼續開車上路,前方已進入西雅圖市轄區。這是一座美麗的城市,也是美國西北部經濟最發達的地區,它擁有溫潤的氣候,周邊的平原與山巒都被茂盛的叢林覆蓋。市區內外點綴著港灣、河流、綠樹,環繞城市的原野中還錯落分布著很多美麗的湖泊。
西雅圖市有三百多萬人口,居民構成很復雜,有白人、黑人、印地安原住民、西班牙及拉美混血后裔,還包括四十多萬亞洲移民。而這座城市中也有四萬多無家可歸的流浪者,露宿在在各個街區、定期領取救濟。
各種宗教派別在這里都有活動,包括天主教、新教、東正教、猶太教、佛教和伊斯蘭教,還有很多零零散散所謂的教派。所以在這一帶搞傳教活動并不太引人注意,那寬廬女尼也算是經過了調研,找對了地方。
于飛恨恨的說道:“我老婆知道我在傳銷團伙的事情,我都原原本本都告訴過她。今天回去我就跟她說,原來那三無禿尼和云少閑是一伙的,她一定就能徹底明白了。”
成天樂卻勸阻道:“你先別這么做,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回去之后暫時不要把遇到我,還有我所說的這些事情告訴任何人,否則可能會打草驚蛇。沈四寶一直在追查云少閑的下落,這是將他們連根端掉的一個機會。你先等一等,假如那個寬廬尼姑真的來到了西雅圖,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至于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和四寶來辦吧。”
于飛見到成天樂是喜出望外,執意邀請他去家中作客,表示一定要盛情款待、以盡地主之誼。但是成天樂拒絕了,表示以后再說,目前還不想露面。成天樂也告訴于飛,假如那寬廬真的來了,于飛最好也不要再參加那些法會,以免被云少閑認出來。
商量完畢之后,兩人互相留下了聯系方式,成天樂便下車步行,身影迅速消失在路邊的叢林中。他立刻就聯系了在加拿大溫哥華的陶宗恒與沈四寶,告訴他們有了云少閑的行蹤線索。那個寬廬尼姑將在幾個月后來到美國西雅圖,云少閑很可能也會現身,就算他不出現,通過那個假尼姑也能追查到云少閑的下落。
說來真巧,陶宗恒和沈四寶正好也有事想找成天樂,還沒等聯系上呢,成天樂的電話倒先打過來了。他們也告訴了成天樂一個好消息很可能發現了沉銀魄的蹤跡!
陶宗恒是在一次當地華人聚會中,偶然聽一位鄰居說的。他這位鄰居去年假期曾到美國去旅游,組織一伙相熟的華人開車結伴而行,將“驢友組織”發展到國外了。他們參觀了著名的科羅拉多大峽谷,也曾在一處風景優美的山谷中野營露宿。
據陶宗恒這位鄰居說,那天夜里天上沒有云彩,空氣非常新鮮,月光格外明亮,帳篷在山坡上留下了清晰的投影。他和幾個朋友登上了附近的一座山頂,眺望峽谷月夜風景,在前方一條彎曲幽深的溝壑中,突然看見了星星點點的閃光在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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