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入了營中大牢,見到蓬頭垢面的畢蘿春,他才顫抖了眸子,不得不信了幾分。
骯臟潮濕的地牢里,只見畢蘿春癱在地上。
她胸口已經傷到腐爛,膿水淌濕了衣襟,發出濃濃惡臭。
“是……是阿憾來看我了嗎?”畢蘿春張著干裂的嘴巴,眼睛驚喜地亮了下。
韋院長不忍看她,只沉下語氣問,“前塵過往,我已不愿追究,只想問你一句,你當真想要害姜家,害糯寶嗎?”
畢蘿春站都站不起來,只能爬過來急道。
“快,阿憾,你快救我出去,咱們一起把國師殺了,把姜家還是蒜家蔥家的,只要是礙了咱們道的,通通都殺了,我們就能帶著晴晴,去過榮華富貴的日子了,白勇他答應過我的!”
韋院長眼底涌出厭惡,搖搖頭道,“事到如今,不知悔改,竟還想蠱惑旁人下水,你真是死不足惜。”
他只是情種,又不是傻種。
這般罪孽之人,他怎會去救!
出了大牢后,牢房外的看守正巧在泡碧螺春,韋院長聞出香氣,拿過來了呷了一口。
“嗯,此茶雖好,但擱放的太久了,味道早已不復當初,以后,不喝也罷。”韋院長垂下眸子,搖搖頭,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只留的牢房里的婦人,聽出此話深意,痛苦不堪地拍打著牢門,不停地哭喊著。
離了東砬子山后,韋院長的心頭并無缺憾。
雖然畢蘿春早已不似初見時,但他在這世上,仍有可在乎之人。
此番明知畢蘿春是刺殺要犯,可姜家為了成全自己,仍然肯冒著風險,讓他過來見最后一面。
這其中的信任,和情意,只有經過世事浮沉之人,才能夠體會到。
韋院長坐在馬車里,神色快然起來,忽的仰頭大嘆。
“得友人如此,夫復何求啊!”
傍晚,霞光染紅了天邊。
村口的泥巴小路,也被映得紅艷艷。
姜豐澤穿戴齊整,帶著遼東營眾兄弟,和新征召上的愣頭青們,站在小路上和鄉親們道別。
馮氏怕掉眼淚,躲在家里沒出門,小糯寶跟著幾個哥哥們,挨個和三哥抱了又抱,這便揮揮小手送他們出發了。
安排好了南軍中事,穆亦寒也該著手,去調查一番威遠侯之謎。
只是在離開大柳村前,他還有一件事情,要為小糯寶做……
這天晌午,陽光透過窗紙,斜灑進屋子里。
暖和的大炕上,更是多了份舒坦愜意,讓某個胖丫哈欠連連,睡了一覺又一覺。
趁著天兒好,馮氏把被褥拆洗了,拿出去曬曬。
忙活完,家里的三個女人就上了炕。
端來花生瓜子果盤,趁著豐年他們都不在,說著女人愛聽的八卦。
她們從村東的老肖,偷摸去城里買健腎丸,說到了村北的老張頭,要被他妹妹張羅媳婦。
說著說著,看到小糯寶醒了,就趕忙又換了話茬。
“對了娘,方才我在村里看見韋院長了。”李七巧繡著手上的花樣道,“他來帶走了韋庭,說畢竟是自己侄子,帶去他的韋氏書院,以后就養在身邊。”
馮氏剝著花生殼,點點頭道,“韋庭娘有印象,雖然是畢蘿春生的,不過沒學得他娘那一身心眼,是個老實孩子,帶到城里也算給韋院長做個伴。”
至于那畢晴晴,得知并非韋家骨血,韋院長連看都未再看一眼。
以后也不會再去畢家。
小糯寶醒來了,湊近娘身邊吃倆花生,這時,就看到冬哥兒也在,就又湊過去了。
出生不多日的冬哥兒,躺在襁褓里,正熱得手腳都直冒汗。
孫春雪怕他捂出痱子,趕忙把襁褓解開,就讓他大喇喇地躺在炕上。
看著他的小手小腳,比自己的還要軟乎,小糯寶好玩地捏了捏,又圍著小小侄子搗蛋起來。
她不是撓撓冬哥兒的腳心,就是覺得孩子睡姿不對,非給弄醒了重新睡。
小冬哥兒被折騰幾次,終于忍不住了,哭得哇哇不止。
小糯寶立馬裝傻,怕挨娘說,這就像個毛毛蟲似的,偷摸爬走了。
“你這小壞丫。”馮氏被哭聲吵得頭疼,抬起手就要拍閨女屁股。
不過這巴掌猶豫了下,最后還是沒落下,反而轉過身,又拍在了冬哥兒小腳上。
“你這孩子也是,小姑姑就陪你玩幾下,哭得這么厲害做什么,就知道鬧人。”
冬哥兒那叫一個委屈啊,張著小嘴巴,哭得更加厲害了。
倒是春哥兒在一旁看得高興。
看來奶奶在偏心小姑姑這件事上,起碼也是雨露均沾的!
等弟弟再長大一點,會聽懂話了,他就要好好給弟弟灌輸,怎么家里天大地大,小姑姑最大的人生哲理!
不一會兒,姜豐苗就在外面踢完蹴鞠回來了。
他甩把汗珠,正想拉著旺福進屋吃點心。
還門還沒來得及推門,就被一雙大手掐住了后脖頸。
“國、國師?”扭過頭,豐苗驚訝地盯著身后人。
穆亦寒把手指放在嘴邊,示意他小聲。
“你過來,我有事情要問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