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豐澤無奈握拳。
“管他們什么美啊丑啊的,我是讓你看他們身上那疤!”
“疤?”蕭蘭衣揉揉眼睛,重新看去。
小糯寶聽見動靜,也轉著小腦袋瓜,順著他倆的視線瞅了過去。
只見那兩個“漁販”,裸露在外的頸部,各有一塊指甲大小的傷疤,且疤痕很圓,長著增生的紅肉。
若是尋常百姓見了這疤,定不會起疑。
可姜豐澤是戌過邊的,敏銳極了,立馬就察覺出此二人身份。
“想不到,他們居然不是咱南紀百姓,而是竊北人!”姜豐澤蹙起眉來,低聲咬牙。
蕭蘭衣驚訝反問:“什么竊北?他們不是渤城來的商販嗎。”
”非也,他們是假扮漁販。”姜豐澤語氣篤定。
“怎么看出來的,快教教我。”蕭蘭衣眼神崇拜地拉住他。
姜豐澤回想起戌邊所學,耐心給他解釋。
“竊北國十幾年前,曾鬧過一次羊風痘,那時咱們兩國還算交好,曾給過他們藥方,可他們小人之心偏偏不信,愣是聽信了庸醫之法,把同樣患病的母羊之血涂在銅錢上,又將銅錢以火燒紅,烙在竊北百姓們頸下,說是能夠預防此病。”
姜豐澤又搖頭冷笑:“結果最后不僅無用,還使得全竊北上下,無論男女老小,身上都落下這樣一個疤痕。”
所以,以此傷疤,便可判斷那二人來自于竊北。
蕭蘭衣恍然道:“原來如此,我說方才咱抓到他們,他們口音聽著不似渤城人那般帶著海味兒,原來是假冒的!”
說罷,他就要上前,去揭穿那二人身份。
卻被姜豐澤一把握住手,拉著他不讓動。
“別沖動,這件事背后絕不簡單,這里還有好多村民,別驚著他們。”
竊北人為何要冒充漁販?
而青泉村里正,又為何會與竊北人有勾當。
還非要把蘿卜種子,交給他們?
這一樁樁、一件件,屬實不對勁。
再想想近日城里,那么多渤城漁販流竄,姜豐澤不由有些不安。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把青泉村里正和竊北人,帶回去嚴刑拷問之時。
小糯寶卻眨巴著眼睛,忽的叫住他:“三鍋鍋,不要打草驚蛇呀。”
“糯寶,你是想讓三哥別動他們?”姜豐澤忙溫聲問。
小糯寶伸出白胖的指頭,指向青泉村里正:“嗯呢三鍋鍋,信糯寶,只要跟住了他,不光會抓到那兩個假漁販,弄不好還會釣上“大魚”呢。”
姜豐澤受了啟發,跟著亮了眼睛。
妹妹說的對,既然此事古怪難測,那貿然行事還真未必妥當,莫不如放長線釣大魚,只要把人看住了就好。
天色漸漸黑了,很快,眾人也要各回各村了。
田知縣為了給糯寶出氣,當眾扒了青泉村里正的褲子,將這體面了半輩子的老家伙,施了三十杖刑。
大柳村的鄉親們,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當眾受刑本就屈辱,何況還是罕見地光著屁股,田知縣生怕別人看不清,還特地點了六、七個燈籠照著。
青泉村里正挨了沒幾下,就羞憤難當,直接暈死在條凳上了。
施完刑后,田知縣又拿了把粗鹽,抹在他傷處上,本來還想把他帶走,關進大牢之中。
可小糯寶轉了轉心思,對他耳語幾句。
田知縣便改了主意,立馬命人把青泉村里正,和那兩個“漁販”都給放了。
“人家姜家和大柳村仁慈,不打算再計較你們的過失,本官也看在青泉村里正年老的份上,便不關押入獄了,你們好自為之吧。”
眾人只當是真,都不由對姜家人和大柳村夸口稱贊。
“他們是真仁義啊,換我肯定要追究到底。”
“想想咱以前還那么誤會人家,真是該打該打!”
大柳村鄉親賺了些美名,回去時都樂呵呵的。
馮氏看時辰晚了,怕糯寶要鬧覺,便抱著哈欠連連的小家伙,坐上村長家的牛車,披星戴月回家了。
而姜豐澤和蕭蘭衣則直接回了遼東營。
當天夜里,二人就安排手下,從此晝夜不停的,一直盯著青泉村里正的行蹤。
看看那些竊北人,此番進云城,到底是有什么勾當!
這些天來雖然委屈,不過不管怎么說,大柳村的清白,現下總算是還回來了。
第二天清早,鄉親們起來時,一個個都神清氣爽,滿臉帶笑。
連下地干活都格外有勁兒了。
顧寡婦再出村時,也是不用怕被外村孩子,從背后下黑腳了。
老張頭恢復了不少,吃過早飯一聽昨晚的事,就摸著炕梢的桃酥、棗糕,讓張秀才送去給他妹妹。
“這都是姜家給的,你姑肯定愛吃,你留兩包自己吃,剩下的拿去大溪村給你姑。”
“對了,爹上回去她那兒,還想給她拿著些錢用,結果被他們村的人一鬧我就不敢掏兜了。”說罷,老張頭虛弱地翻出錢匣子,掏出五百個銅板拍在桌上:“你給一并拿去,讓你姑愛吃啥就自己買啥。”
張秀才收拾著碗筷,溫聲應下:“正好今天學堂休沐,我上午不用教書,一會兒就去。”
“爹,你對我姑真好。”他笑了笑,又有些感慨:“你說你和我娘當初,咋不給我也生個妹妹呢,看著你和我姑,糯寶和姜家幾兄弟他們,我真怪羨慕的。”
老張頭脫口而出:“咋沒生,當年你才兩歲時,你娘就又生下個閨……”
只是話才出口一半,老張頭的心就痛起來,索性擺擺手,不想再提傷心事。
正好這時,馮氏拎著一籃子鴨蛋,一小盒阿膠粉,邁步進了張家院子。
“秀才啊,這鴨蛋是我家剛腌好的,阿膠粉吳大夫給的,你拿熱水還是熱羊奶,沖給你爹喝都能補氣血。”
張秀才趕忙出門去接,父子倆被打了岔,也就沒再提,那個妹妹的事兒。
馮氏從張家出來后,去仙泉居和引兒交代幾句,估摸著閨女該睡醒了,便又要往家這邊回。
而這會子,小糯寶已經自己穿好小衣裳,噠噠噠地出了屋子。
趁著屋里沒大人,糯寶想學著不用小尿壺,自己去茅房噓噓一次。
正好春哥兒此時趴在窗臺上,透過大開的窗戶,瞅見了她。
“卟卟……姑……姑姑!”小春哥兒最是黏著糯寶。
看小姑姑離自己好遠,春哥兒著急起來,就顫顫巍巍地站上了窗臺邊。
他小身子好軟,兩條小短腿直打晃,還站不太穩,就想往小糯寶那邊去。
“卟卟……姑姑。”
“姑姑吶!”
小糯寶剛一回頭,就見春哥兒已經一腳踩空,大半個身子都快掉出窗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