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絕之地,修士罕至。
大地一片焦黑,頑強的怪異樹木,從猙獰而奇怪的土壤,石頭之中生長出來,彌漫在大地上的黑色氣流,兇厲的煞氣,讓顆顆樹木在生長的過程之中,變化千姿百態,跟下虛之中,任何地方的樹木也就截然不同。
漆黑的樹干,針刺一般的樹葉,每一顆樹都長得不是很高,但是卻千方百計地橫向發展枝條,擴充自己的地盤。
十年時間,足夠一顆頑強的幼苗,長成一顆大樹。
厚厚的落葉,充滿了腐朽的味道,鋪在大地之上,跟天空之中的黑色兇煞之氣交織成了萬絕古墓地獨特的氣息。
這是一個屬于兇殘者的樂園,殺戮,弱肉強食,每天,無時無刻不在這里上演,只有真正強大的兇暴荒獸,才有資格在這方古墓地之中,獲取生存的權利。
這是一塊修士的生命禁區,是一塊大能修士都不愿意輕易前來,輕易涉險的地方,亙古長存的兇煞之氣,會不時不刻地沖擊著修士的神魂,影響著修士的精神,一個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從來沒有修士到來的萬絕之地。
萬絕萬絕,萬族絕滅之地。
就在孫豪的頭顱在梨花兒之中睜眼看過來的一刻,一處小山包上,幾顆怪樹之下,厚厚的落葉震動起來。
一面巨大的方盾,慢慢地從地上立起。
一把巨大的鐵錘,緊隨方盾之后,立在了地上。
一具無頭的尸身站了起來。
干枯的身軀之內,全身骨骼微微散發出暗金色光芒,尤其是脊背上的無雙大脊,更是挺得筆直筆直,牢牢地將身軀挺直而起。
干枯的身軀之內,沒有血液在流轉,斷頭的部位,已經結成了厚厚的血咖,但是,身軀的心臟,小火苗,好似是被孫豪那搖搖的一眼給點亮了一般,開始綻放溫熱的光芒。
淡淡的熱力,開始在干涸的身軀之中流轉。
一直蟄伏的,那種神奇的,越是艱難越是堅韌的,弱水,僅僅剩下的一絲絲水分,好似得到了號令一般,水立方之中,開始散發出淡淡的水分,溫熱,溫熱,向四肢百骸之中流去。
燃燒的小火苗,慢慢地,凝結出一滴鮮紅的液滴,叮的一聲,滴入了心臟之中,化為絲絲涓涓細流,向四面八方流去。
好似是啟動了身軀的開關一般,無頭之軀內,各個蟄伏的異物開始啟動。
細流,流進了肝臟,木丹微微一震,開始散發乳白色光華。
細流,流進了雙腎,流進了雙肺,流進了脾臟……孫豪的無頭之軀,五屬性本源之力,在細流的滋潤之下,逐漸恢復了活力,開始了慢慢運轉。
孫豪的身軀,慢慢地,站立在了焦黑的大地之上,抖落了全身的枝葉,慢慢地站直。
越站越直,無雙大脊最終挺得筆直筆直。
依然干枯的身軀,牢牢地站在了大地之上,身軀之內的活力,逐漸地散發開去。
腹部如同吹了氣一般鼓起,并響起了沉悶的咚咚聲響。
最終,無頭身軀,挺立小山包上,舉起了手中的方盾,舉起了手中的鐵錘,好似在仰天長嘯。
長嘯無聲,唯有鼓鳴。
保持著這個姿勢,無頭之身不知道站立了多久,日曬雨淋,風吹雷劈之下,傲然而立。
干枯的身軀好似吸收到了充足的水分一般,逐漸豐潤起來。
絲絲勁力,開始自動在身軀之內流轉,蠻荒形夭勁自動開始運轉,身軀之力越來越強。
又不知站立了多久。
無頭之軀,心臟之中,完完全全,幾乎是本能地,弱小到如有所無的,孫豪剛剛晉級分神,就強行剝離,附加在身軀之上的分神,懵懵懂懂,覺醒了一絲絲。
看不到,聽不到。
無聲無色,無知無覺。
分神跟沒有其實相差無幾,但是分神的覺醒,還是給無頭之身帶來了不同的變化。
慢慢地,無頭之身,向前踏出了一步。
挺立小山包上的孫豪,一步踏出,一步踩空,無知無覺,咕嚕咕嚕,轟隆轟隆聲中,身軀從小山包上滾了下去,如同一塊巨大的石頭一般,轟的一聲,掉落在了一個漆黑如墨的水潭之中。
水潭內,冒起陣陣濃煙。
萬絕古墓地又安靜下來,好似剛剛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
水潭上的漣漪逐漸平靜,好似就是真的滾入了一塊大石頭。
落葉再次遮住了水潭。
春去秋來,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
春華秋實,萬絕古墓地一如既往,直到若干年后,水潭邊上,一面方盾猛地,咣當一聲,定在了岸邊,接著又是一把鐵錘,轟的一聲,砸在了岸邊。
慢慢的,出現了一個無頭的骨架,緊緊地毫不泄氣地,抓住了手中的盾牌和鐵錘,從漆黑如墨,腐蝕性強大到了極致的水潭之中爬了上來。
艱難地爬到了岸邊,骨架之內,好似依稀能夠通過骨架的空隙,看到里邊保持還算完好的五內。
手握方盾,手持鐵錘。
無頭骨架的身軀緩緩站直。
分神懵懵懂懂,無知無覺,無所畏懼,但是有一點,分神很清楚,而且,好似成了他的本能,那就是,只要有能力,自己就必須堅挺地站直,站直,再站直。
斗志在身上,直立在人間。
當身軀完全站直之后,四肢百骸的骨架上,暗金色勁道開始流轉,血肉逐漸重新生長出來。
水潭岸邊,又不知傲然挺立了多久,肉身再次恢復了正常。
無頭之身又向前踏出了一步。
沉重的身軀一步踏出,踏落了樹葉,一個打滑,剛剛爬上水潭的身軀不由自主地,轟然一聲,再度跌落進入水潭之中。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無頭之身完全沒有時間概念,也完全沒有方向感,就在這個腐蝕性極強,萬絕古墓地最為典型的水潭之中,爬起,跌落,爬起,跌落……不知道重復了多少次,也不知道堅持了多少年。
直至后來,當跌落水潭之后,身軀不再被腐蝕,重新生長的軀殼足以抵抗之后,無頭之身終于頑強地,走出了這個水潭籠罩的區域,漫無目標地,輕一腳,重一腳,走到哪兒就是哪兒,踩到什么就是什么,開始在萬絕古墓地游蕩開去。
時間,在游蕩中匆匆而過。
左手持盾,右手持錘,走到哪兒算哪兒,遇見什么是什么。
沒有目的地,看不清方向。
就是這么一直,隨意地往前走。
跌倒了,爬起來,繼續往前走。
被攻擊了,本能地豎起盾牌,胡亂揮錘,敵人被滅了,繼續往前走,敵人沒被滅,被啃得只剩下骨頭了,過一段時間,再度挺直身軀,繼續往前走。
沒有畏懼,沒有感覺。
無頭之聲在萬絕古墓地之中,越走越深,路過的地方,黑霧越來越強,倒地的頻率越來越高。
但無論如何,本能,分神的絲絲執念,始終在支撐著無頭之身,只要站得起來,就要挺得筆直。
斗志始終不能散,心火始終不能滅。
五屬性異物被迫齊齊自動自保,自動吸收空中一切對自己有用的氣息強化自己,補充自己的消耗。
蠻荒形夭勁時時處于啟動狀態,時時在自主修煉,并在這種惡劣的環境,在無頭尸身絕對大無畏的精神之下,長足進步。
絕地之中漫步,死亡之中輪回。
無頭不死的無頭之身,在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站起的過程之中,逐漸產生了變化,身軀越來越高,越來越堅韌,不知不覺,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無頭不死之身,無知無覺地,長成了一個不弱于普通蠻族的大漢。
一手持盾,一手持錘。
萬絕之地,越走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