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姬姒姐弟正在隔壁的陽臺上。
周玉低下頭,按著姬姒所說的,朝著下面的街道看去。
下面的街道上,人來人往燈火通明,只有正對面的那條巷子人稍微少一些。
周玉是一路看熱鬧看到現在的,他只是一眼,便看到了對面那巷子里,剛才與姬道生沖突的士族小郎了。也不知他的部曲是擠散了還是怎么的,只剩下他一人昂著頭跳著腳朝著天空上幾個形狀怪異的孔明燈嚷叫。那少年的前面就是街道,要從巷子里下得街道,還有一個六層小石階。小少年的后面幾步處,有一個中年人正在低頭行走,中年人的身后,又有二個十一二歲的士族郎君邊走邊議論著f什么。至于巷子深處,則是一條街道,那里人影綽綽,正是熱鬧時。
就在這時,周玉聽到姬姒的聲音傳來,“阿道,現在就叫你同窗的名字,告訴他,他后面那人是刺客!”
幾乎是姬姒聲音一落,周玉和李大人都齊刷刷一驚,而隔壁,姬道在深吸了一口氣后,便扯著嗓子嘶吼起來,“陳之秀!陳之秀!快躲開!你后面那個人是刺客!”
陳之秀正是剛才與姬道生沖突的少年,他與姬道已做了多時的同窗,彼此十分熟悉。此刻聽到姬道的大叫聲,陳之秀迅地抬起頭來,他先是朝姬道看了一眼,轉眼陳之秀瞪大雙眼冷笑一聲,然后,他回頭瞪向身后的中年人!
姬道的嘶叫,小少年陳之秀沒有在意,可他身后的那個中年人。以及中年人后面的那二個士族郎君,卻是齊刷刷一驚!
只見那中年人臉色一變,迅地回頭看去!
這一看,在現后面那兩個士族郎君警惕地盯著自己,巷道那頭則是人山人海后,中年人馬上轉頭朝著陳之秀看來。
中年人的決斷做得很快,他只朝后面看一眼。在現四周的眾人注意到了這條巷子。注意到了自己后,他立刻朝著陳之秀撞來!
原來,陳之秀正好擋在巷子中間。阻住了那中年人的去路!
那中年人朝著陳之秀一沖而出,轉眼間,他便把陳之秀重重撞落石階,令得這個歲的小胖墩狠狠摔下石階。還滾出五六步。這時,中年人已跳過陳之秀。朝著前方狂沖而去!
可這時的街道,那是到處有人,姬道那一聲喊,驚醒的不知凡幾。于是,就在那中年人狂沖而出時,嗖嗖嗖。五六個護衛一躍而出,圍上了那中年人!
這時。陳之秀的兩個護衛也在左近,剛才不過是陳之秀貪看燈火走遠了些,因此,這時刻那兩個護衛也朝著那中年人追去。
就在那中年人足力奔時,一個大漢從二層樓閣一跳而下,猛然把那中年人撲倒在地后,那大漢伸手向他衣襟里摸去。才摸了兩把,他便拿出一疊浸過藥水的帕子來。才聞了一下,那大漢便驚叫道:“蒙汗藥?”
這蒙汗藥三字一出,四周的人勃然大怒,一儒生叫道:“這人是拐子?”
要說這個時代,貧富也罷,寒門士族也罷,通通痛恨的,拐子定然是排在第一位。因此,那儒生一喊出口,四周圍觀的人都憤怒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貴婦尖聲叫道:“我的兒,我的兒,你這是怎么啦?”
卻原來,小胖墩陳之秀被那拐子撞著滾下幾層石階后,現在已頭破血流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貴婦的尖叫,令得十幾人一圍而上,一個青年郎君朝著小胖墩按了幾下后,他阻止那貴婦的沖勢,說道:“陳家嫂子,之秀摔斷骨頭了,抬人的時候得小心一點。”就在這時,小胖墩呻吟著睜開眼來,他對著貴婦哭道:“母親,孩兒好疼!”
那貴婦聽得心肝都顫了,她尖聲嘶叫道:“來人啊,來人啊,把那個殺千刀地亂棍打死!”
可這個時候,早有官府的人把那拐子押走了,貴婦又哪里能作他?于是,她轉頭一眼,看到了蹬蹬蹬焦急跑來的姬道。當下,這婦人柳眉倒豎,朝著姬道一指,厲喝道:“就是這小子在那里胡叫,害得我兒被人撞倒。來人啊,把這小子給我抓起來了!”
平素里,她也這樣作過寒門子幾次。
可是,這一次,貴婦現自己的聲音落地后,四周嗖嗖嗖望來的目光,竟是特別詭異!
終于,那個吩咐左右照顧小胖墩的青年郎君開口了,他蹙著眉,語氣頗為不善地說道:“陳家嫂子,則才正是這位小兄弟救了你兒子一命!”
貴婦大怒,她尖叫道:“我也在左近,明明是他一聲喊叫驚動了拐子,這才令得我兒被撞的!這怎么能說是他救了我兒?”
四周傳來了一陣哧笑聲。
一個中年郎君走了出來,他朝著那貴婦沒好氣地說道:“陳七家的,你怎么愚成這樣?剛才你那兒子可是與拐子單獨走在那巷子里的,要不是這小兒喊破,那個不知跟蹤了你兒子多久的拐子就要下手了。要是你兒子真被拐子捉去,你這一生還有什么盼頭?”
他轉眼看向摔在地上,正呻吟哭叫的陳之秀,又道:“現下他不過是摔破了頭,斷了兩根骨頭,休養一陣總能好的。這樣子難道不比你兒子被拐要強?”
就在這中年郎君說話時,四下不時傳來指指點點聲,“陳九家的?潁川陳氏的陳九?”“屁!潁川陳氏怎么會娶這等蠢婦進門?是潁川陳氏一旁支的。”
四周的議論聲還在傳來,這時刻,站在貴婦身后的那些部曲婢女,一個個都難堪地低下頭,而那貴婦,則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就在她低著頭急聲下令,讓人抬著兒子離開時,一個少女的聲音清脆地傳來。“這位夫人,你不向我弟弟說一聲謝嗎?”
眾目睽睽下,姬姒走了出來,她扯著姬道來到貴婦面前。姬姒摘了面紗的美麗臉蛋上,帶著淡淡的愁緒,“我弟弟想救同窗,便喊破了拐子的行蹤。聽說那些拐子最是記仇。夫人。我弟弟為了救你兒子可是惹了禍的,這樣難道不值當您說一聲謝?”
姬姒的聲音一落,四周看向這對姐弟的目光。都帶上了幾分善意。看向那貴婦時,更是不屑了。
那中年郎君更是開口道:“陳九家的,這位小姑說得不錯,你應該向其致謝!”轉過頭。那中年郎君向姬姒問道:“這位小姑,你弟弟怎么知道剛才那中年人是刺客的?”
四周望來的目光中。姬姒脆聲說道:“我身邊有一個部曲精擅唇語,他聽到了那幾個拐子的議論,便讓我們留意。”姬姒朝著一側的秦小木指了指后,又道:“郎君要是不信。可用唇語考考他。”
這個世道,精擅唇語的并不是沒有,那中年郎君與秦小木說了兩句話后。也就完全相信了。
讓秦小木退后下,他轉過頭看向貴婦。蹙眉道:“陳九家的,你還楞著干什么?”
貴婦臉上一陣青白交加。
對于姬姒和姬道姐弟,她自是記憶猶深,就在剛才,她還對這兩姐弟耍過威風,而四周的圍觀者中,更有剛才的看客在。這一轉眼,她反要向這對姐弟表示感謝,貴婦實是說不出來。
可這種事,她越是拖位,四周投來的目光,便越是輕鄙和失望。一側,一個士族郎君說道:“潁川陳氏,怎地不整頓一下族人?”
貴婦一張臉漲得通紅,終于,她朝著姬道低聲說道:“剛才的事,多謝小郎了。”也不等姬道回話,貴婦二話不說便掉轉頭,抬著兒子和下人匆匆離去。
目送著那貴婦和她的婢仆落荒而逃,姬姒笑了笑。
站在樓閣上,從頭到尾把這一幕收入眼底的周玉和李大人,這時終于失笑出聲,那李大人感慨道:“這個小姑年方十四五歲吧?小小年紀,卻有如此謀算和眼力,還真是罕見。可惜她不是丈夫啊,要是丈夫,定能成為一方名臣!”
周玉則是靜靜地品著酒,一言不著。
又過了一會,那李大人朝著周玉叉了叉手,說道:“下人尋來了,周家郎君,咱們下次再聚。”
周玉叉手回禮道:“大人走好。”
送走李大人后,周玉也施施然地下了酒樓。
拐子的余波漸漸消退。那同在巷子里的另外二個小郎也跑過來,向姬姒姐弟真誠的道了謝,姬道高興的與那兩個小郎通了名姓住址。
然后,他轉頭朝著姬姒咧嘴傻笑道:“姐,我還要看燈。”他最了解姬姒,怕她真為了避開那些拐子,就急急趕回家去。
姬姒看了一眼孫浮等五六個部曲后,道:“那你小心一點。”
“好嘞!”就在姬道蹦蹦跳跳著離開時,一側,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清和的男子聲音,“阿姒,好久不見了。”
姬姒猛然回頭。
她看到了周玉。
一年不見,這個俊美如玉的郎君,似乎成熟了不少,那雙含笑的眼眸,比以前更見深邃了。
站在姬姒身后的三個部曲,都是與周玉見過面的,當下,周玉朝他們含著笑說道:“諸位,我想與你們小姑說說話,可否行個方便?”
幾人看向姬姒。
見到她點頭,他們退后了一步。
周玉又轉頭看向姬姒,說道:“阿姒,我們到酒樓里坐坐吧。”
周玉這個人,雖然頗有城府,就姬姒所知,他卻還是可以信任的。當下,姬姒跟在他的身后,朝著酒樓走去。
不一會,兩人便坐到了周玉剛才與李大人坐過的廂房。
廂房燈光清幽,照得姬姒人美如畫,周玉給她和自己各斟了一盅酒后,說道:“一年不見,阿姒長大了,也更美了。”
他見姬姒低著頭小口抿著酒,卻是不說話,不由想起了剛才她在另一邊的廂房,對其弟侃侃而談,教育他行事為人的情景。
周玉暗嘆一聲,心下忖道:這小姑子雖然年少,可胸中頗有才學,見識也深廣,完全夠資格成為一家主母,也有能力教導出優秀的后代。
按下思緒,周玉說道:“我從荊縣回來后,便接了陛下旨意,在揚州為官,所以我竟是不知,阿姒居然也舉家搬到了建康。”
過了一會,他溫柔說道:“阿姒在建康,可呆得習慣?”
姬姒抬起頭來,她點了點頭,輕聲道:“快要習慣了。”
周玉一笑。
他認真看向姬姒,突然說道:“阿姒,我前年在荊縣說的話,依然有效。”
周玉這話,令得姬姒猛然抬頭看來時,他繼續說道:“阿姒這一年都在建康,想來也知道這外面的風土人情了,阿姒,我完全可以跟你保證,這世間唯一愿意娶你為正妻,并待你始終如故的世族,只有我周家,只有我周玉!”
周玉伸出手,他輕輕按在姬姒的手背上,專注地凝視著她,溫柔地說道:“阿姒,嫁給我可好?”
姬姒看著周玉。
過了一會,姬姒低頭,她慢慢搖了搖頭。
看到她搖頭,周玉一臉失望,他慢慢縮回了手。
這時,姬姒站了起來,她朝著周玉福了福后,輕聲說道:“阿姒先走了,郎君慢飲。”說罷,她挺直腰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自始至終,都不曾回過頭。
目送著她離開的身影,周玉突然失笑出聲,他低低地輕笑一陣后,頭也不回的向身后說道:“通知下去,便說,我愿意娶素玉公主了。”
他身后的黑暗處,傳來一個聲音,“是!”
姬姒下得酒樓后,又看了一會燈,才在眾人開始散去時,與姬道會合了。
剛剛碰面,秦小木便湊近姬姒,低聲說道:“小姑,我們剛才看到太子了。”
太子?姬姒一驚,她轉頭看來。
另一邊,姬道也在那里壓著聲音說道:“就是呢,姐,咱們都看到太子了,他剛才相中了一個美人,二話不說便上去開搶。那些人抬著美人離去時,我老遠都能聽到她的哭聲呢。”
雖然早從莊十三那里便聽到了太子好色的事,可直到現在,姬姒才真正明白,太子這好色,好到了什么程度。
過了一會,姬姒問道:“那美人長什么樣?是寒門中人嗎?”
“當然是寒門中人。”秦小木說道:“就算他是太子,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對士族小姑下手的,他要開搶的,當然是寒門女子。”轉眼秦小木看了姬姒一眼,道:“是個很美的小姑,長得怯怯弱弱的,眼里老是含著淚的那種。”
他說到這里,見姬姒松了一口氣,不由問道:“小姑,怎么了?”
姬姒回道:“既然是這種顏色的小姑,那就說明他這陣子對美人的口味又變了,也就是說,我這種的應該不合他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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