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往事

第7章 只當遇見神經病

聽對方講道理,陳林芝稍稍放下心。

至少說話有條理,怎么聽都不像是瘋子,這意味著有得談。

胳膊仍然被對方按在身后,反關節的技巧,沒怎么用力就足以將他按在地上,讓他動彈不得。

為了避免吃土,只好側著頭。

陳林芝被這人第二次找上門,心里除了氣憤以外更多是無奈,畢竟盡力了,可真的打不過。

告訴說:“既然沒仇,犯不著這么對我吧,想要錢還不簡單,我推薦一支股票給你,不賺個十倍你來找我,頭伸著讓你打。”

論起打架,技不如人,但說到錢這東西,陳林芝太有信心能掙錢了,剛剛還看見過這年代的“藍色巨人”,也就是IBM公司的廣告,貼在公交車車身上,意味著世界仍然是那個世界,自己的記憶也可以派上用場。

要問陳林芝為什么自己不投......原因當然是沒錢,第一桶金還在天上飛著呢,先被人硬生生按在了地上,滿臉是塵土。

“我只賺我該賺的錢,規矩不能壞。”

身形高大的男人松手起身,多半認為陳林芝完全不是自己對手,因此格外淡定,甚至沒必要提防他繼續動手。

笑了笑,幫著將陳林芝扶起來,繼續告訴說:

“放心,這次跟上次不一樣,上次有人要我嚇嚇你,生意已經了結。這次則是新生意,我從雇主那收了錢,過來給你當一個月保鏢,所以你沒必要像防賊一樣戒備。

如果想對你做什么,你早死十次了,墳頭小草都開始冒芽。有個問題想問你,難道在公交巴士公司上班?為什么接連坐了三天的車,還都是不同路線,差點讓我暈車了。”

陳林芝想不明白,總以為這人是在騙自己。

原因在于自己沒錢,朋友們也窮到叮當響,怎么可能有人花錢幫著雇保鏢,何況在他看來根本沒道理。

不過聽說坐了三天車,陳林芝仍舊神色戒備地問道:“難道你這幾天都在跟蹤我?”

“不然呢,坐在你后面都沒被發現,伸手就能抹你脖子,現在相信我對你沒敵意了吧?”

陳林芝聞言,繼續問道:“那我昨天去了哪?”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在聯合廣場東邊廁所,跟你借紙的人是我。”

腦袋里謎團眾多,記得昨天在廁所真有人隔著門板,跟自己借紙,陳林芝背后汗毛都豎起來了。

比起什么所謂的保鏢,在他看來更像變態,而且還是很能打的變態。

生怕一言不合,惹禍上身,陳林芝覺得還是遠離面前這人比較好,無語道:“又當打手又當保鏢,你這業務還真廣,我估計你是找錯人了吧,誰會無緣無故給我雇保鏢?除了你最危險,我的生活很平靜,哪有什么危險?”

“你有雙胞胎兄弟?”

“沒有。”

“那就對了,照片我看過,就是你沒錯。雇我保護你的原因我不管,拿了錢就要辦好事,你可以像前幾天一樣,當我不存在。”

高大的男人說著,他到現在甚至沒有自我介紹。

等陳林芝問起究竟誰是雇主,他只來句無可奉告,隨即便更加明目張膽地繼續尾隨,不知從哪摸出一把小匕首,在手指間來回轉動著。

拍干凈身上灰塵。

陳林芝走了一段路,每次往后看都能看見那家伙。

只當遇見神經病,并沒有太好的解決辦法,總不可能去警局說自己被什么癡漢尾隨,又沒有將對方趕走的信心。

不管怎么樣,幸好不是想對自己不利,撿回一條小命的陳林芝,每次想到這人已經跟蹤自己兩三天,多多少少覺得后怕。

倒不是真的粗心大意,正常人誰會吃飽了沒事做,出門散散心還忙著觀察四周,看自己有沒有被跟蹤?

陳林芝認真搜刮起腦袋里的記憶,以為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

比如入獄之前一段時間發生的細節,又或者早年離世的不是自己親生父母,真正的父母很有錢,擔心自己安危之類。

亂七八糟,胡亂猜測著。

就像前幾天他搞不明白,究竟有誰買兇傷人,專門警告說別多管閑事。

現在他同樣搞不明白,誰會平白無故找人保護自己,在陳林芝看來簡直是花冤枉錢,有那請人的錢不如送給自己,用于改善一下生活。

小腹隱隱作痛,不由后悔于先前太沖動,主動送上門,被那人揍了一頓。

現在倒好,受傷部位很疼不說,面子也丟了,里外都吃虧。

出獄前。

同住的王老頭,給了陳林芝一個地址。

讓他辦的事情挺簡單,無非是看看屋子里的人過得怎么樣,另外再捎句話而已。

來到早年的咸豐大飯店后面,都是些老舊雜亂的低矮小樓,建造年份估計能追溯到三四十年前,而且還疏于管理。

許多防盜窗布滿鐵銹,上面蓋著破破爛爛的擋雨板材,衣服掛在外面,污水直接流進路邊溝渠,散發出臭味。

如此一比較,原本陳林芝看不上眼的殷蟄家,都變得順眼了些,宛如貧民窟。

路邊大鍋里熬著柏油,攤主幫人拔雞毛,稍遠些的地方堆滿紙板雜物,好像是個廢品回收站。

唐人街是個不被舊金山官方所重視的地方,他們會去黑人聚居地拉選票,卻沒聽說誰會來這里,吸引亞裔選民。

沒有求著當地華人、東南亞人的地方,自然不會無緣無故撥款,翻新各類基礎生活設施。

本地發家的有錢人,則是迫不及待從這里搬離出去,哪有閑心思捐財捐物做善事,幫忙改善居住環境。

隨著時間推移,早年建筑更加老舊,陷入死循環當中,也難怪市區發展速度極快,高樓拔地而起,帶有眾多漂亮花園,唐人街這邊卻一直保持半個世紀前的老樣子。

曾經受限于排華法案,不得不在這邊發展的華人,早已沒了繼續投資建造唐人街地區的念頭,直接搬走豈不是更容易享受到高品質的生活。

繞了好一會兒,終于通過銹跡斑駁的門牌號,找到王老頭所說的那棟樓。

樓道墻上貼滿小廣告,有些還很新,能聞見油漆味。

許多非法移民和新移民住在這邊,墻上不只是中文和英文,泰文、越語也有。

爬上樓,又是一梯好幾戶的房型,走了會兒找到門牌號,陳林芝果斷敲門。

聽見動靜側頭看去,果然瞧見那男人叼著根煙,繼續跟著自己上了樓。

敲門過后,屋內沒動靜。

陳林芝再次敲響木門,邊上墻皮都被震掉下來了。

里面隨即傳來罵罵咧咧聲,男人正用粵語嚷嚷著:“大佬!有沒有搞錯!早上剛收租,總該讓人睡覺吧,我晚上還要去上班!”

穿著藍色寬松褲衩,頂著雞窩頭的中年謝頂男人,滿臉睡意,眼睛都睜不開。

一把拉開房門,盯著陳林芝打量完,語氣兇橫:“什么事!?敲敲敲,催命啊!不就是借了點錢,要不要三天兩頭過來堵我,不上班怎么還你們錢!?”

果然,欠錢的是大爺,在哪都差不多。

陳林芝見這人脾氣不好,因此沒道歉或是告訴對方猜錯了,順水推舟來句:“我今天不找你,以前有位住在這的女人,名字叫宋宛棲,現在年紀應該有七十歲了,她在哪?”

“不知道啊,那么大年紀你們還放貸?真缺德!”

禿頂男人撓撓肚子,張嘴打瞌睡:“房子不是我的,要去問房東,她在西邊武館練拳,去了就能看見。別來打擾我睡覺,我有起床氣,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