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爹教給她的嗎?
聽到妞妞問這句話,楊景神情更不自在。八一√√81
“那個,是君小姐的師父教的。”他說道。
妞妞坐在石頭上看著山下。
“楊叔,大家都知道她師父是誰,只不過我娘不認,你們也不敢認罷了。”她說道,又停頓一下,“楊叔你放心,我不當著我娘的面說。”
是啊,現在不是是不是的問題了,而是認不認,楊景苦笑一下。
“妞妞最懂事。”他說道。
妞妞垂下頭。
“懂事又怎么樣。”她喃喃說道,“我爹也不要我。”
楊景頓時神情不安。
“不是這樣的。”他忙說道。
想要說些什么,又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人,正手足無措,山下有人跑來,遠遠的看到他們就舉起手。
“楊大哥,楊大哥,快來看啊。”他喊道,聲音激動的顫抖,“君小姐說要給鐵腳換個腳。”
這話擱在別的地方聽,就會覺得是個笑話。
人的腳怎么還能隨意的換,但楊景聽到這話卻立刻也激動起來。
“真的嗎?”他問道。
“是啊,真的,剛才君小姐去給老賴媳婦送藥,遇到了鐵腳,她看到鐵腳的腳,就突然說該換了,這只腳帶的時間太久了。”那人在山下喊道,一面沖楊景招手,自己也掉頭跑,“大家都過去看去了。”
楊景也忙向山下疾步,走了幾步回頭。
“妞妞啊,我先去看看。”他說道。
妞妞沖他點點頭,看著楊景跑下山,再向遠處看,見村落里有人不少人都在向一個方向跑動。
換只腳啊。
鐵腳叔為什么叫鐵腳,這個故事她從小就知道了,那是一場慘烈的戰斗,但如同其他時候一樣,他們還是勝利了,只要是戰斗就會有傷殘,鐵腳叔就是失去了一只腳。
鐵腳叔因為自己成為一個殘廢而傷心,爹就說一只腳而已,再給你做一個,你就能起來走路了,別想偷懶做逃兵。
然后爹就真做出一只腳,給鐵腳叔安上。
從此以后鐵腳叔就能繼續走路,騎馬拉弓射箭殺敵。
不過這都是大人們講的故事,跟其他那些每一個孩子從小到大都耳熟能詳的故事一樣,她的爹還有他們這些人的故事。
之所以說故事,是因為她沒有親眼見過。
她印象里的鐵腳叔,只是個每日坐拄著拐,連羊都放不了,只能做些婦人們做的分摘野果晾曬野菜的活的干瘦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
她想象不出這個人騎馬拉弓射箭殺敵的樣子。
爹給他做了一只腳,現在君小姐又說給他換一只腳,爹很厲害,君小姐也很厲害啊。
那君小姐長得那么好看,那么聰明,那么厲害,人人都喜歡。
妞妞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又慢慢的抬起手捂住了臉,隔著一層布也能感受到臉上的崎嶇坑洼。
她起身向山林中跑去,驚起林間的鳥兒野兔紛亂。
幾聲尖利的鳥鳴從遠處傳來,這是村外暗哨傳遞消息,聽到這一長兩短的鳴叫,坐在地上揪草根的孩童們蹭的跳起來。
“貨郎車來了。”
他們大聲的喊道,歡呼雀躍著向路上奔去。
三輛馬車在孩童們的擁簇下停在了村口,夏勇媳婦帶著婦人們也接了過來,勞作歸來的男人們雖然沒有圍上來,但也在停下腳,蹲在大石頭上說笑閑談。
“這次沒有吃食了。”一個貨郎說道。
這是君小姐說的,定期送來的讓護衛們練兵的酬勞,以往都是吃喝。
不送也沒關系,他們日常節儉慣了,前幾次送來的米糧菜肉足夠她們吃到過年。
“因為要入冬了,所以送來些布匹絲綿,讓大家做冬衣。”貨郎接著說道,一面扯開車上的遮蓋,露出五顏六色的布匹。
新衣服亮麗的布匹對于小孩子和女人們來說是奇珍異寶一般,頓時村口爆出一陣驚呼,孩子們圍了上去,用手摸著布匹。
跟以往他們穿的不一樣,這些布匹光滑細膩。
“把臟手拿開。”
婦人們急急的呵斥孩子們,護著車上的布匹,難掩歡喜的巡視。
“這是做被子的?那也太浪費了。”
“太多了吧,怎么做得完?”
“三嬸子好針線,她做得快,讓她幫忙。”
嘰嘰喳喳的議論探討片刻不停。
原本蹲著坐著的男人們也忍不住探頭看過來,村頭歡聲笑語不斷。
“說起來,好像真的是很久沒有穿過新衣了。”
婦人輕柔的聲音在后響起。
這婦人很少下山,君小姐聞聲很驚喜。
“蕭嬸子。”她轉過身高興的喊道,“您來了。”
婦人笑了笑。
“我姓蕭,單名織。”她說道。
這是報姓名了,君小姐忙端正神情施禮。
“。”她說道。
“多謝你費心了。”蕭織含笑說道,“大家從來沒有這么開心過。”
君小姐忙搖頭說不敢當,遲疑一下看向藥箱。
“師母…”她說道,想要去拿手札。
蕭織伸手攔住她。
“我告訴你我的姓名,就是讓你稱呼我的名字。”她說道,“而我要謝的是你,你對我們真誠的心意,至于別的事,我們還是不要多說了。”
還是不行啊,不過比起先前拒之千里還是好了很多,不急,他們等了十多年,自己才一個月而已,慢慢來,君小姐收回手笑著點點頭。
那邊的婦人們也看到了蕭織,紛紛笑著打招呼,蕭織對君小姐笑了笑便走過去了。
君小姐沒有跟過去,拎起藥箱向山上去了。
大多數要城里都能送來,但為了不讓村民們覺得不自在,她很多時候都是在山上采藥,順便也熟悉一下師父在這嶂青山里藏了多少玩具。
玩具指的是暗器暗陣機關,很多都已經損壞了,君小姐就如同看師父當初做的那樣重新的布置。
放下一筒竹箭,君小姐坐在山石上歇息一刻,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她轉過頭看到那個蒙著面的女孩子站在樹后。
“妞妞。”她笑著站起來。
“汗青。”女孩子忽的說道。
她的聲音細小,說話又快,君小姐愣了下沒聽懂。
“我叫趙汗青。”女孩子再次說道,這一次聲音大了點。
今天真是不錯啊,兩個人都肯接近她了,君小姐臉上笑意更濃。
“我叫。”她說道,對這女孩子屈膝施禮。
女孩子雖然神情怯怯但還是下意識的屈膝還禮。
她的動作很生疏,顯然很少對人施禮,但還是很規范,很明顯被人教導過。
“你坐。”君小姐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山石。
趙汗青沒有走過來,手扶著樹干,微微抬眼看向她。
“他是什么樣?”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