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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都城北遷以來,張飛因身體關系,除了回涿郡看望家鄉外,便長時間臥榻養病。
在上終南山前,霍峻探望過張飛,但距當下已有兩三月。得聞張飛病重,今于情于理,霍峻都應下山探望。
天氣稍晴,霍峻下山入長安,先是回府一趟,而后方去看望張飛。
方城公府內,張飛裹著毛毯,面容削瘦;侍女端著藥湯,服侍著張飛。
霍峻在張紹的指引下,趨步入堂,關切問道:“翼德安好?”
見霍峻前來看望,張飛神情略有激動,搭著侍女的手臂,艱難說道:“相國遠道而來,某不能迎接,勿要見怪!”
霍峻坐到側席,說道:“翼德身體可有好轉?”
侍女湊到張飛耳畔,重復了一遍話。
張飛勉強聽清內容,搖頭說道:“今體染疾病,日食漸少,恐難以久活。”
霍峻心情略有沉重,說道:“明歲開春,不回涿縣瞧瞧?”
張飛氣虛力短,說道:“我隨先帝起兵四十余年,家鄉父老盡數病故,唯幾畝宅院可為遺思。天下一統,衣錦歸鄉,算是了卻先帝遺愿。”
頓了頓,張飛喘了幾口氣,說道:“天下歸一,漢室興復,兒孫滿堂,我已無悔!”
隨劉備南征北戰多年,能活到南漢開國,且還回了趟故鄉涿縣,對張飛來說,他無疑是幸運的。且如張飛所言,心愿盡數達成,沒有什么東西值得他后悔。
霍峻未有多說,而是指著隨從手上被布包裹的鹿腿,笑道:“前些日,孤在終南山獵得一頭鹿,口感鮮嫩,翼德可嘗嘗。”
“多謝相國了!”
張飛似乎挺有興致,說道:“相國能否陪我喝點酒?”
張紹拱手作揖,說道:“父親,醫師叮囑不能飲酒!”
張飛神情不悅,揮手說道:“我已數月未飲,今相國臨府,我當陪之。”
“父親!”
“快拿酒來!”張飛重聲道。
霍峻緩和氣氛,說道:“近日身染風寒,身體不佳,僅能陪翼德飲上一杯。”
“一杯就一杯!”張飛嘴饞說道。
“好!”
張紹感激的看了眼霍峻,吩咐左右去拿杯子。
二人閑聊著天,因聞見酒香,張飛精神了些,臉上皺紋遍布,笑道:“酒為世間美味之物,數月不能飲酒,痛殺我矣!”
“來!”
張飛舉著酒樽,向霍峻敬酒道。
“翼德慢飲!”
“舒服!”
溫酒入咽喉,讓張飛舒服地喊了出來。
一樽酒很快被喝完,張飛酒意漸起,欲繼續讓左右倒酒。而張紹擔心張飛身體,伸手阻止,引起了張飛不悅。
見狀,霍峻考慮張飛的身體狀況,主動告辭,說道:“孤尚有家中有事,不便多飲,恐不能陪翼德了!”
張飛被酒勾起了饞意,但見霍峻不能陪自己喝酒,在張紹的連聲勸下,唯有放棄了飲酒。
“飛送相國一程!”
在侍女的攙扶下,張飛欲從榻上起身。
霍峻按著張飛的手臂,說道:“不必了,府門有車馬接送。”
說著,霍峻拍了拍張飛的臂膀,感慨說道:“先帝所遺老臣多有凋零,翼德為諸卿之長,當好生休息。”
“相國慢走!”
張飛在侍女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望著離去的背影,捶了捶不中用的大腿,又坐回榻上,獨自暗嘆了聲。
隨著時間流逝,朝中患病、病逝的老臣數量逐漸增多,如之前被諸葛亮看重的張裔,在揚州刺史任上病逝;托孤五臣之一的徐庶病重,從御史大夫的位置上退了下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務,在未來的十余年里,老臣將會大量淡出朝野,由年輕官吏接班,南漢也會迎來太平盛世。
且不言看望張飛后,霍峻又去探望徐庶。
今大興宮中,大漢君臣坐而論道,針對鮮卑連續寇邊之事,進行了深入討論。
劉禪盤腿而坐,神情有些郁悶,說道:“昔朕繼位登基,本以為逆魏為漢之大敵。及天下一統,諸卿常言興治國事,令百姓休養生息為今頭等大事,故丞相與鮮卑談和,望能持邊郡數歲安寧。”
“然軻比能性貪粗鄙,反復無常,毀約南下。今雖與之議和,但以胡人心性,不日又會毀約南下,以掠中國之財富。”
諸葛亮盤坐側席,說道:“鮮卑盤踞漠南,軻比能為雄主。今欲阻胡人南下,依前漢之所為,唯和親、議和,與開戰、滅胡二策。”
陸遜搖著頭,說道:“鮮卑有騎十余萬,我軍步多而騎少,精銳者更少。今貿然出兵北伐,恐復熹平六年之敗。如精騎卒覆滅,則漢更無反擊之余力。”
熹平六年時,漢靈帝命臧旻、夏育、田晏等將,率精騎三萬出塞,為尋主力決戰,漢軍出塞兩千余里。
檀石槐耗盡漢軍銳氣,命三部大人領兵出擊,漢軍全軍覆沒,僅三將率十余騎逃回。
經此一役,鮮卑勢力鼎盛,常常入寇邊郡。因缺乏精銳騎卒,河套諸郡逐漸淪陷,被鮮卑人占據。
南漢本身精騎不多,如果擅自與鮮卑開戰,遭受騎兵大量損失,其結果可想而知。鮮卑當會趁南漢無力反抗,不斷入境劫掠,讓南漢難以專心發展。
劉禪瞥了眼陸遜,問道:“不知陸公有何見解?”
陸遜作為托孤大臣之一,隨著霍峻淡出朝堂,徐庶、張飛病重,陸遜地位驟然躍升,成為僅次于諸葛亮的二號人物。
陸遜沉吟少許,說道:“今胡人之所以能輕易入寇,皆因邊防不穩。故以遜之見,當下不如重修塞上長城,以阻胡人入寇。效兩漢之事,外以錢糧暫和鮮卑,內選良吏大治天下。”
“胡人以畜牧為業,人丁不昌。不如更待數十年,值天下太平,谷物積倉,奮發精騎,當能一舉滅胡,以復邊郡之安。如今出兵擊胡,勝敗雖難以分說,但必傷及天下百姓。”
“天下初安,百姓無不盼望大治,若出兵北擊胡人,百姓將深陷兵戈中,故不如與鮮卑暫和,而后再驅兵滅之。”
劉禪不太滿意陸遜觀點,看向諸葛亮,問道:“丞相可有不同之見?”
諸葛亮看出劉禪心思,輕撫羽扇,問道:“當下若擊鮮卑,當以何為先?”
“兵馬!”
兵部尚書趙昂不假思索,說道:“今國中兵力有十七萬上下,騎卒有四萬。其中司隸、涼隴、巴蜀有兵十萬,騎兵兩萬余人。”
劉禪趁機說道:“國中兵馬有十七萬,如指揮得當,未必不能與鮮卑一戰。”
陸遜神情嚴肅,說道:“陛下,國中雖有兵力十七萬,但豈能傾國而出?唯有擇精銳十萬,從大道北進。”
“但邊郡凋敝,尋常供養駐兵已是不易,今出精兵十萬,服役者不下三十萬人。若鮮卑離巢遠走,我軍難以與其決戰,則兵錢空耗萬億,勞師遠征而無果,將傷我大漢國威。”
從雙方體量來說,游牧民族非中原民族對手。但涉及雙方戰爭,則其中的干擾因素非常多,最典型就是糧草供給問題。
邊郡凋敝,本身就缺乏糧草供給,甚至駐兵的糧草都需要從內地供養。今出動大軍北伐,為其運糧的民夫為其數倍。
不管打贏與否,皆將影響上百萬人的民生。若是打輸了,為民生而考慮,王朝將會放棄進攻戰略,繼而轉為休養生息。
如劉邦與冒頓的白登山之戰,雙方以議和結束,直接導致了西漢早期采取休養生息國策,放棄收復舊土的打算。
諸葛亮斟酌幾許,問道:“今國中糧草多少?”
“不多!”
顧雍整理了思緒,說道:“如以十萬大軍,配三十萬民夫計算,糧僅夠兩月。且若時間一長,將會妨礙勞作。如欲不想傷農,可在深秋冬用兵。但朔方氣候嚴寒,吳楚舊兵恐難以適應天氣。”
“可募北疆兵馬!”趙昂建議道。
陸遜眉頭緊皺,沉聲說道:“鮮卑騎卒驍勇,吳楚舊兵非結陣不能御,更別說新卒兵馬。今用新卒擊胡,空傷人命爾。”
趙昂面露尷尬,不再說話。
“丞相,今舊兵不能用,新卒需操練,糧草又不多。當下需以休養生息為先,擊胡之事不如日后再議。”
陸遜拱手說道:“遜以為當下之要務,當深治天下,恢復生產,積蓄國力。今不如修繕長城,精練邊軍,嚴防小股鮮卑入寇。”
諸葛亮沉吟少許,說道:“形勢如此,當以伯言之語為上。修繕塞上長城一事,先交由工部勘察,擬奏上報工期、錢財。”
“諾!”
待大漢眾臣退下后,劉禪神情低沉,說道:“相父,今若不除鮮卑,待軻比能統御漠北,則更難矣!”
諸葛亮頗是頭疼,說道:“今國中情形觀之,出兵北擊鮮卑,唯有一次機會。如若兵敗或是無功,我朝將無力制衡軻比能。伯言用兵雖以穩重為上,但所說之語不無道理。”
在是否向鮮卑用兵上,諸葛亮偏向用兵,故才有今天這場會議。
劉禪有些不以為然,說道:“陸公雖說精通兵事,但遠不及相國。今不如問詢相國意見,看是否能北擊鮮卑。”
諸葛亮頓有反應,轉頭看向霍弋,問道:“伯先,相國今在何處?”
“稟丞相,相國今日下山,看望方城公。”霍弋答道。
“派人速請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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